第13章
我聆听着我的心跳，很有仪式感地感受着每一秒！还在下沉。
氧气很充足，对讲机也很畅通。
终于落地。
触底的感觉很绵软。
钻头脱落只要有那么一段时间，泥土的沉淀就会覆盖住钻头。
培训课里说得很清楚，需要我们用手或者脚清理一些浮土，然后将携带的三角钩子，挂住了钻头的臂弯就可以离开。，
十分钟两万块，就是这么简单。
我开始小心翼翼的用脚原地扒拉积土。感受到了钢铁的坚硬之后。开始慢慢的弯腰，每一步都很小心翼翼。生怕刮着勾着什么，虽然是赌命，但是做好自己可以做的一切。成功的几率自然要大许多。
如果是天灾！那就是天要灭我，那就是我不配活！自然也没什么好说。
一边弯腰，一边减小自身设备的欺压，水是有浮力的。
终于弯下腰来，伸手开始触摸，很轻松的找到了钻头的臂弯。
我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只需要解下自己带下来的三角卡扣，扣在这个臂弯上，我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我开始小心翼翼的解下三角卡扣，摸索着把卡扣扣在了臂弯了上。
再度长舒一口气，真的很顺利，现在我只需要对着对讲机说一声拉我上去，然后就是爬出井口，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缓缓的站直，对着对讲机喊了一声，“好了！拉我上去吧！”
话音还没落，我明显感觉腰间一紧，向上的力量让我有些飘然。
真的没有传说中那么危险。看来，老天是不准备收我了。
老天是准备让我喘息一下了。
一念刚起，陡然头顶感受一股大力袭来，然后是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泰山压顶一般把我狠狠地压了下来，整个人直接被
摁在了井底，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重力下压，整个人四面八方都已经被填充，挤压得我动弹不得。
人到井底，心也到了谷底！
完了！塌方！
透体冰凉.............
做水鬼最怕的就是塌方。你不知道有多少土方在你的上方，而氧气瓶
的氧气只够支撑一个小时！
氧气耗尽，我就会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窒息而亡.............
麻木的太久的我，并没有太多的慌张。
我没有试图去挣扎一下。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次尝试！一次叫板！
让不让我活，我配不配活的试探！
现在看来，老天不让我活，我不配活............
其实也好，一了百了！
再也不用清醒的感受自己的堕落！
起码还给女儿留下了一大笔钱！
算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尽了最后一次力！
唯独可惜的是，我可能真的是
辜负了女儿的期望！
她选择了我，何尝又不是想激励我，让我重新站起来呢？
对讲机里响起了李总的呼喊，“出什么事了？方向，什么情况？为什么拉不动？”
里面还夹杂着樊晓光的焦灼，“怎么了？方向？怎么了？你说话啊！”
..................
我没有回答。
我也不想回答。
我真的很累，过去的这三年，没有哪一刻有现在这么平和，安详！
那卑微不堪的三年，自甘下贱的三年。
没有哪怕是一秒这么心安理得............
这是一种享受！久违的享受.............
真他娘的认命了。反而露出了久违的舒心的笑容，只可惜没有人看见.............
我还有一个小时，我很想就这么笑着度过这最后一个小时，生命短暂到了可以倒计时的时候，我没有一点难受，反而很享受！
做鬼，做虫子那么久了，好不容易可以解脱了，真是一件幸事啊！！！
世间少了我这么一个垃圾，生活不会有那么一丝改变！
唯独多了一个没有父亲的甜甜。其实，对她而言，不也是一件幸事吗？
愿赌就要服输！
我静静的躺着，我也动弹不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可以想明白所有事情的！其实也不对，应该是可以放下所有事的！
特别是像我这样活得一团糟糕的人，最后死去还可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真的是可以瞑目了！
我平静的闭上眼！
睁开眼也是黑暗！
闭上眼就是阳光灿烂！我仿佛置身温暖的云层之中，漂浮的惬意，真的是莫大的享受！
没有不甘，没有后悔，更没有不舍！
这是老天特意的安排！
不得不说，他安排的很漂亮，起码我还算是赎罪了！
我再也不用低头，再也不用轻言，再也不用有如丧家之犬，再也不用去做小偷，再也不用彻夜不能寐，再也不用担心催债电话...........
第20章
活下去
我过去三年身在泥泞中，
如今也要死在这泥泞中，何其的应景，何等的契合！
如果可以，下辈子再也不投胎了。哪怕是做个孤魂野鬼，也胜过人间苦熬...........
步话机里一片嘈杂。
我很想伸手关掉对讲机，可是我又
无比留恋这人世间最后一丝声响！
如果可以，我最后想对我的宝贝女儿甜甜说几句话..........呃............一句就可以了吧！
就说声“对不起！”就好了！
爸爸真的没有做好！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不那么冲动盲目，我一定会做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
这辈子.............算了.............
不是爸爸不想，是老天不让啊!!!!!!
今天出门前的那一声“爸爸”喊得很突然！
搬过来一个多礼拜基本无交流的父女之间突然说话了，没想到居然是永别............
那一句，“加油！”差点让我眼泪夺眶而出的“加油！”言犹在耳，..........
那一刻！不！从她选择跟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要成为她的一座山！
可是世事无常，可是天道循环，可是命中注定，我要食言了！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加油！”“加油！”“加油！”
甜甜甜美的童音持续的在
我耳边响起！
不断的响起：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我的脑子开始错乱！
难得你惬意享受瞬间消失！我的气血开始翻腾！
我的天使要我加油！
我为什么就这么认命了呢？
塌方的泥土是把我砸了下来，可是我就直接躺平了！
什么也没干！
甚至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
这样对吗？
这样对得起的我的天使吗？
她
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可爱，那么的懂事！
她的余生需要我为她遮风挡雨，我还需要报答她的信任和厚爱啊！
我若去死，谁护她羽翼丰盈？
我睁开了眼！
我是个男人！
哪怕我活得像只狗，像只虫子！
我依旧还是个男人！
我多久没有想起过，我还是个男人............
我尝试着挣扎了一下，似乎挣开了那么一丝缝隙！
我的双手试着往下，泥浆因为有水，并不是压得那么严实！
我的脑子开始兴奋，能动起码还要一个可能，那就是这次的塌方不是那么严重！
很有可能只是小范围的塌方，就算我现在被埋了。我还有氧气，我还可以动弹，我还可以挣扎着站起来，尝试一下是不是还有可能生还..........
泥浆是漂浮的。没有的受力点！
可是我的身下有
钻头，那里是坚硬的！
我要尝试下双脚站在钻头上，看看能不能站起来。
我能挣扎的空间很小，哪怕是用尽全力，也不过是方寸之间。
我换了个思路，三角卡扣是已经扣在了钻头的臂弯上，我的手离三角卡扣的绳子不远，我努力着一点一点的挪动，终于双手摸住了绳子。有了受力点，很明显我也用得上劲了。
一寸一寸的往下挪
，终于抓住了钻头的臂弯。
对讲机里继续传来焦急的呼喊，“方向，你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其实按照之前的危机处理手册，一旦塌方，等同于打捞失败。
上面遇到这样的情况，基本也是束手无策。再等那么一点时间，就该给家属赔钱了。
我感觉到
系在腰间的绳子有一股向上的拉力，可能是上面的樊晓光和周跃一直在努力，想要拉我上去。可是不知道有多厚的泥土层压制之下，收效甚微。
我继续努力站起来。
因为现在横躺的我，手里面积太大！导致向上的拉力成倍的增加，如果我要是能调整姿势站起来，那么受力面就会小很多，也许就有希望。
我拼尽全力的想要弯腰，双手抓住钻头臂弯，只要能弯腰，然后再直起来，整个人就站住了。
淤泥中的每一个动作都异常的艰难。
我折腾了许久，都不过动弹了那么几寸，
精疲力竭之后，都始终没有弯下腰来。
像极了我的人生，烂泥堆里全力挣扎，想换个姿势都很难！
我放弃了！
因为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只能在这里跟女儿说声对不起了。气喘吁吁的我，黑暗里挣扎的我，真的是努力过了！
做不到啊！
我继续闭眼，喘息着！努力寻找着刚才的惬意。
氧气因为剧烈活动，消耗得更快，耗尽的时候，一定很难受吧？倒不如，趁着现在好好的享受一下！！
对讲机里还在传来周跃和樊晓光的咆哮。只是我懒得分辨他们在说什么。
无所谓了！这最后一点时间，还是不要揪心的好！
黑暗一直都在，睁眼和闭眼没有什么区别。
在下面的时间有点长，温度也开始变得冰冷。
氧气
似乎也有些供应不上，死亡在迫近.............
我却什么都没有想。一个失败得彻底的男人，有什么好想的呢？
除了留给那个世界一堆的乱债，还有数不清的看不起。我连清白的死去都做不到，还有什么值得去想的呢？
除了对女儿的亏欠，让我不舍以外，那个世界已经再无一丝值得我留恋的！
真他么的失败，真他么的窝囊啊.............
曾几何时，我也意气风发过，我也踌躇满志过，我也风光无限过，我也花天酒地过，我也左右逢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