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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楼哥耸耸肩,“还不够!”

    我叹了口气,“随你吧!”

    “你出事以后,小洛他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每天都在拼命直播卖画,说是要凑钱给你治病!”

    他说起洛长风,不由得在我面前浮现出那个少年腼腆的样子。

    我笑着摇头,“这个孩子.........”

    楼哥点点头,“

    大浪淘沙

    !你身边就剩下我和小洛两个人。我觉得你已经很成功了!”

    其实我跟他之间的交流并不多,我知道他的天赋,我只需要给他买足够的颜料和画笔就够了。

    有些时候你掏心窝的付出,可能换不来真心!但是你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却可以收获一个人爱戴!

    人生也没有那么阴暗吧?

    生活也不总是阴霾密布,总有一道光照进了冰冷.......

    我突然问了一句,“你流浪了那么久,知道哪里流浪狗最多吗?”

    “大峪山啊!”

    “哦.......”

    火车很平稳,窗外的风景很恍惚。

    坐着轮椅,腿上盖着凉被的我,总是会被过往的旅客多看几眼。

    这以后会成为常态。我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经历了这么多的我,超然物外,再也不会有什么情绪左右我的生活,我只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迎接挑战和嘲弄!

    放弃与不放弃之间的界限,自然也就模糊开来.,......

    ........

    楼哥带着我,直接打了一辆车,回到了树林湾。

    家乡其实和小时候有很大的变化。

    小时候大家都穷,到了秋天,田野上,河堤上,小山上的野树茅草,都会被收割得干干净净。因为那是一个冬天做饭的柴禾。

    后来煤气普及了,这入眼皆是的青翠,在这个深秋依旧生机盎然的茂密,似乎又觉得曾经的光秃秃看起来舒适。

    只有无所遁形的视线,才是通透的。

    而茂密的小丛林,你甚至充满的畏惧,因为你不知道那葱翠中,隐藏了什么样子的毒蛇,所以你不敢靠近!

    小时候的冬天,河堤上的枯草一点就着,冷得实在不行了,一把野火烧得燎原,可以暖和一整天.......

    下午三点回到了树林湾。

    对面坟山上那栋显眼的别墅,确实是杂草丛生,掩映其中,破败萧条。

    磨刀亭只看得到翘脚飞檐,看不见那巨大的磨刀石,也不知道那把锋利的剔骨刀还在不在?

    人是肯定已经不在了。

    那富丽堂皇的建筑,本身就是一个工具,承载了它该承载了使命之后,

    命运必然是荒废。

    不知道陈南现在在做什么?看到我这幅样子,会不会气愤?

    雍容华贵的叶夏,还会多看我一眼吗?

    好像不会。

    我有今天,跟她有关联。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

    想得再多,我的双腿也恢复不了知觉。

    无用的愤怒,除了让自己难受,还有何用?

    楼哥推开了我家的小院子门,老师打理出来的菜地,真的是很茂盛,黄瓜和茄子都已经老得破瓤,菜地里的野草也掩盖阡陌,看起来也是荒凉。

    楼哥把我推进了院子里。

    记忆里的家,几十年都没有变过,根本不需要缅怀。熟悉的一切,在这个午后的太阳下,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宿命,还是轮回?

    谁特么的知道呢?

    我看向了楼哥,“晚上十一点还有一班车回花城,你订票吧?”

    楼哥摇摇头,“我又没打算走!”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不走?”

    楼哥潇洒的看向院外,“

    这里山清水秀,空气香甜!

    太适合我了!想象下在某个清晨,旭日出现在草尖的露珠里,虫鸣在稻花香气里,清新的蛙鼓敲打在潺潺的河沟里,清丽的大自然得赐予我多少灵感?就让我的吉他演绎这田园的奇幻,让世界多无数的经典音乐吧!”

    他说得诗意盎然!但是我知道,他留下只是想照顾我!

    我何德何能,让他如此爱护?

    我摇摇头,诗意盎然终归只是镜花水月。田园生活也是镜花水月!

    起初都是惊喜,终归会被枯燥乏味,千篇一律击穿。

    偶尔来一次可以,时间久了,还是城市璀璨霓虹更具吸引力........

    楼哥接着道:“我做饭很一般,所以你别指望我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我苦笑一声,“你这是何苦呢?”

    楼哥一甩长发,“

    我是遇到了你从此像个人。我还想走向巅峰!我觉得我只能指望你!”

    我再度苦笑,“我现在就是残疾人

    !你想多了!”

    楼哥摇摇头,“我坚信,你站得起来!!!”

    我叹了一口气,也看向了远处青黛的远山,“我也想站起来,如果你真的有这个心,那你一定得狠一点!”

    楼哥点点头,“放心!为了我的将来,我可以狠得像你的敌人!!!!”

    ........

    留在农村的都是些老人

    。老人们都很闲,现在农忙已经结束,更是闲得蛋疼。每天都会聚集在村头各种八卦议论。

    而我坐着轮椅回来的,自然成为了他们的议论中心。

    “方恶霸家的儿子瘫痪了!”

    “报应啊!”

    “是啊!方恶霸据说是被大火烧死的,儿子出了车祸瘫痪!”

    “可不是,还是老古话说得好,这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

    “可不是,当初方恶霸

    作了那么多的孽,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

    ,.......”

    ........

    方恶霸是我父亲的诨号。这些畅谈报应的老人们,绝大多数当初被我父亲欺负过。所以谈论起我家的报应,那叫一个唾沫横飞,津津乐道........

    他们并不避讳我,都是趁着我路过的时候,故意大声的讨论。分明就是说给我听的。

    以前我身强体壮的时候,回到老家,并没有人在我面前这么嚼舌根子。

    那是因为我父亲还健在,他们不知道我父亲我会做出什么来,就是威慑。

    而现在我父亲死了,我又残疾了。于是,他们就变得无比的勇敢!

    键盘侠喊打喊杀也很厉害,但是但凡遭遇

    暴力事件的时候,又有几个敢出手相助的呢?

    很多人就是这样,只敢在没有危险的时候勇敢........

    我回来已经三天了,

    几乎每天都可以听见这样的风言风语。

    但是我都当作听不见。每次都是默默的路过。

    楼哥听不懂我们这里的方言,问过我,他们在说些什么,我说无非就是些可怜我的话语。

    村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老人,

    一种

    是小孩。

    那些小孩子们的父母都在外面打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总是溺爱,乡野的博大自由,让这些孩子们的胆子特别大,秉性也特别的乖张。

    从小他们都是在爷爷奶奶的耳濡目染下长大,关于我父亲的说法,那当然是作恶多端!

    少年的侠客梦,让他们肆无忌惮。

    每天都聚集在我家小院子门口,

    咒骂我这个的残疾,

    高喊着报应!

    楼哥再听不懂方言,也看得懂那些毛孩子的神情。

    高声喝止,“哪里来的野孩子,马上给滚远点!是不是皮痒了,.,.,,,,”

    178

    柿子熟了

    他忽略了乡野毛孩子的粗鲁,话还没说完,几个熟透了的黄柿子,倏地就砸了进来,手头很准,正中楼哥的额头。

    熟透的柿子

    在他的额头汁液四溅,散布得满脸都是,一时间引发了外面树上,院墙上的毛孩子们的哄堂大笑。

    楼哥气急,冲

    了过去,那帮毛孩子瞬间作鸟兽散。

    楼哥骂骂咧咧的走进了厨房,洗脸。

    没料想,外面那帮毛孩子根本就没有走远,又纷纷出现在了树枝上,院墙头。

    我静静的看着他们。

    他们无知无畏的大眼睛里,

    充满了狂热。

    然后伴随着,给我爷爷奶奶们报仇的口号声中,

    无数的烂柿子纷至沓来,落在我的身上,我的脸上,我的头上.........

    我不能动,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里,承受着我父亲当年造下的孽........

    .......

    折磨我们的从来都不是敌人的凶残,而是绵延不绝的仇恨........

    这样的仇恨真的可以让我们抓狂,而忽略了我们生而为人的本来意义!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享受美好的,不是继承仇恨的,,,,,,,

    我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的父老乡亲们不是这么想的。

    我突然觉得我曾经想要为我的父亲赎罪的想法,很天真,很可笑!

    换个思路郭朝阳这个时候给我一笔钱,让我和他一笑泯恩仇,我就会忘记我父亲的死,我的残疾带来的终身伤害吗?

    答案是不可能的!

    那我凭什么要求我的父老乡亲们饶恕我的父亲,放过我呢?

    都说家乡是治愈的地方,很显然,我是例外.........

    既然是例外,我有什么好抱怨的,我又如何跟一帮孩子抱怨呢?

    院子外边突然传来了

    一个熟悉的童音怒吼,“二蛋,三胖子,胡为民.......都给老子下来.......”

    “三胖子,

    你给老子站住,再跑,晚上把你家玻璃砸了........”

    “胡为民,你不想晚上被窝里多条蛇,你就跑......”

    .........

    说完,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耳刮子声,打得那帮孩子哇哇乱叫........

    最后是警告,“再敢来干爸家撒野,等着挨收拾吧........滚!”

    然后,

    虎墩壮实的身影走了进来,

    上次见他,刚回来的各种不适应导致的畏缩。现在走路的样子大马金刀,居然有那么丝虎虎生威的架势。

    脸上隐现的满不在乎的神气,已经很像是淚气了.........

    但是他对我的关切溢于言表,大踏步是走到我跟前,“干爸,你没事吧?”

    楼哥也走了出来,脸上都还没有洗干净,愤愤然,“这帮毛孩子,真的是太野了!”

    我伸手抹去了遮住眼帘的汁液。静静的看着虎墩,他脸色晒得有些黑,手也粗糙了许多,本来就壮实的小身板,长高了许多,结实的肉却没少多少。

    轻轻

    道,“你变了........”

    虎墩咧嘴一笑,“爷爷说管了我爸爸一辈子,结果管没了。孙子就该换个法,由着我的性子来。”

    我倒是一直没有发现周跃的父亲真的是个妙人,一个极端不行,就换另外一个极端。

    楼哥打来了一盆水,想要帮我清洗。

    我摇摇头,“推我去河边!”

    楼哥一愣,“去河边做什么?”

    “洗得干净一些!”

    “可是现在河水那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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