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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李淮看着她的盈盈笑眼,心里头的闷气虽是消了些,可一想起方才那小太监的模样,仍是五味杂陈,差点儿张口就问,那般瘦弱的小白脸,还是个太监,究竟哪儿好了?

    好在他还算理智,心想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隐情,可元思蓁却瞒着他不肯说,让他心里头更不是滋味。

    这到底有什么不能跟他说的?他既有城府又有武艺,还是个王爷,寻他帮忙总比寻一个太监要好吧!

    元思蓁哪里知道他这番心思,专心致志地捶腿捏肩,她感受到李淮诡异的视线一直在自己头顶扫来扫去,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全然不知。

    这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等到了设宴之处,元思蓁便飞快钻出了马车,将车厢里的浊气吐出,才又毕恭毕敬地跟在李淮身后。

    她原以为设宴之处是岑太守府邸,却没想到竟会是在黄鹤楼中。

    岑太守早已在楼外迎接,领着武昌一众大小官员行礼,又簇拥着李淮上了五楼。

    楼中的桌案摆成两排圆形,中间留着块空地,一看便是会有歌舞助兴。

    她身为护卫,自然是没有入座的资格,只能站在李淮身后的梁柱旁,低着头用眼角打量四周。

    “皇兄来此,弟弟都不曾为你接风洗尘,好在岑太守有心,特意设了此宴,你我兄弟倒是能畅聊一番。”李渝坐在李淮下首,带着众人端起酒杯,向李淮敬酒,倒真像是武昌城的主人。

    李淮轻笑一声,也举起酒杯示意,朗声道:“你我来武昌不都是为了国事,哪里需要这些虚礼。”

    “皇兄说的是。”李渝也淡淡一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李淮自不会推辞,可他刚尝到酒水的味道,不由有些新奇,这酒清冽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芳香,着实令人忍不住再添一杯。

    厅中除了武昌城的官员,第二排还坐了几位女眷,而在岑钰身后的,想必就是岑夫人容氏,这位容娘子虽穿的不算华丽,头饰也极其简单,可却面若桃李,光彩照人,丝毫不像赵娘子所说,大病初愈,岑太守一心挂在她身上,倒是不难理解。

    元思蓁目光一直打量在太守夫人身上,连她丹蔻是何颜色都瞧清楚了,可却没有看出一丝一毫的不妥之处,既无妖气,也无邪气,那神采奕奕的目光,倒比厅中许多官员更生机勃勃。

    “得知皇兄掉江时,可把我吓得半死,即便能调遣的船不多,也都命了去搜寻皇兄的踪影,好在皇兄吉人天相,否则弟弟可要伤心了,父皇那儿也不知该如何交代。”李渝又举着酒杯向李淮敬酒,李淮自不会回绝,他看着李渝关切的目光,知道他心里头想的,只怕是巴不得寻不到人。

    “是啊,晋王殿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岑钰也在一旁搭腔道。

    李淮微微颔首,将厅中众人的奉承都应了下来。

    几番推杯换盏后,一队胡姬步入厅中,随着鼓点和琵琶声,跳起了助兴的胡旋舞。

    宴席气氛渐入佳境,好几个官员也都步入舞池,跟着旋律一块儿起舞。

    本朝舞乐兴盛民风开化,宴席中男女共舞,道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只不过李延庆继位后,曾遇到过番邦使节趁着共舞行刺,自此长安城中便少了许多歌舞乐宴。

    而武昌城离着长安远了,倒没了那么多束缚。

    只不过如今城外水患,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而李淮与李渝都是奉旨来赈灾,这节骨眼上纵情声色,甚是不妥。

    李淮原以为只是小酌几杯,谁知李渝和岑钰竟有这胆子,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李渝一眼,只见他也兴致勃勃地看着胡姬起舞,不由皱了皱眉头。

    李渝怎会这般愚蠢,将这么个把柄就送到他手上?

    “皇兄你看,这胡旋舞就要男女合跳才有意思,皇兄可要一试?”李渝又凑了过来,脸色有些微红,一看就是酒气上头。

    李淮面色如常地摆了摆手,“我不善舞艺,倒是听说五弟会些?”

    李渝闻言大笑几声,竟还真将酒杯放下,跃到厅中转了起来,一时间人声鼎沸,甚至盖过了舞乐之声。

    元思蓁也被这场景吸引,眼中露出惊叹,心想李渝这是在京中压抑久了,还是近些日子太过操劳,几杯酒下肚全然没了皇子的架子。

    就在她看得饶有兴致时,却见一位胡姬转到了李淮案前,那飞扬的裙摆直接铺到了李淮的膝上,她半跪在地上舞动,那意思论谁都看的出,是在邀他共舞。

    元思蓁不由来了兴致,嘴角微微勾起,她倒要看看,李淮平日里一本正经,此时又会如何应付。

    只是她等了许久,也不见李淮有任何反应,像是完全看不见那美艳的胡姬一般,自顾自地饮着杯中的酒。

    那胡姬舞了半天见李淮完全不搭理,只好红着脸起身退开,却没想李渝瞧见这一幕,竟打趣道:“我皇兄为人正经,一颗心又只系在皇嫂身上,哪儿会降下身段与你们共舞?”

    李淮冷着脸瞥了他一眼,全然没有搭腔的意思,却忽然想到,元思蓁在身后看着这一幕,不知是何反应?

    他放下酒杯不经意地转身,谁知却见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触到他的眼神,这才匆忙低下头。

    李淮心中一震,元思蓁不吃味不着急就算了,怎么还事不关己一般?而他不过是见那小太监与她走的近一点,就......

    打翻醋坛子一事,李淮是绝不会承认,他越想心里头越是火大,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此时脸色难看极了,那胡姬见此不由心生惧意,以为是触了晋王殿下的霉头,连忙提着裙摆跑开,再不敢往这边凑。

    厅中有几人见此场景,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元思蓁听了一耳朵,那意思竟是在说什么李淮惧内,她忽然明白过来,李淮今日心情如此不好,是不是正是听到这样的闲言?他方才扭头,难道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却误以为她不同意,才赶了舞女走。

    这可真是冤枉大了,她从未干涉过李淮寻欢作乐,只不过他自己不去罢了!

    李淮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宴中的场景,揉了揉微痛的眉心,起身告辞。而李渝自然挽留了一番,见他丝毫不动摇,便只好亲自将人送出了楼,他自己却又折了回去。

    此时天色刚暗,黄鹤楼层层飞檐下的灯笼都已点亮,他们站在楼下,却仍能听到上边传来的舞乐之声。夜里的凉风吹在李淮脸上,让他清醒了许多,方才楼中的宴席,仿佛有些不太真实,他不由抬头又朝楼上看了一眼。

    元思蓁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由犯了嘀咕,李淮怎么还恋恋不舍的,这完全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啊!

    “王爷,你可是想要那胡姬?”元思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谁知她这一下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不仅没消掉李淮的气,还又收到了他一计眼刀。

    李淮只觉自己差点七窍生烟,心里头最后那点醉意也没了,他一甩衣摆,大步跨向马车。

    元思蓁摸了摸鼻子,刚想跟上去,却听李淮在车厢里头厉声道:“本王想一个人静静,任何人不要上来!”

    “属下遵命......”元思蓁只好讷讷答道,灰溜溜地与驾车的马夫坐到了一块。

    一旁骑着马的孟游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想王爷英明神武,岂是你这般谄媚的小伎俩能迷惑的?再来几回,王爷定会厌恶了你!

    第83章

    厉鬼出棺

    晋王的车队缓慢地往回……

    晋王的车队缓慢地往回驶去,

    大街上已没了多少行人,与白日里的热闹相比,倒是清冷了许多。

    孟游骑着马行在最前头,

    刚要穿过一处坊门,谁知却迎面而来一队挑夫,

    好在他反应够快,

    及时调转了马头,

    后边的马车见此,

    也都停了下来。

    守门的武侯认出是晋王的座驾,连忙上前对孟□□礼道:“小的们失职,这就要他们让路!”

    说罢,

    便朝那队挑夫怒喝,将他们都赶到了门外,让王爷的车队先过。

    孟游瞧了一眼那队挑夫,

    二十来人,

    两人一箱地挑着十来个木箱,上头还盖着白布,

    不由皱眉问武侯道:“这是何人?”

    武汉擦了擦汗答道:“是运死人的,平日里都这时候出城,

    没想到跟王爷撞上了,还望王爷赎罪!”

    孟游更是疑惑,哪有出殡这样出的,听这武侯的意思,

    还习以为常了,

    可此时却不好多问,他扯了扯缰绳,又带着车队往前行。

    元思蓁方才离着远,

    又因着夜色渐浓,看不清前头的情况,只听到了句“运死人”,待她的马车过了门,果然见到路边摆放着一排简陋的木棺。

    她扫了一眼,那几个挑夫都是五大三粗的壮年男子,似是已经习惯做这事了,脸上的神情都只是微微惶恐,并未见悲伤害怕。

    可她刚要收回视线,却听到一阵细微的女子哭泣声,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这才见到一个挑夫身后挡住了个小娘子,那小娘子蹲在地上,靠着棺材捂脸哭泣。

    元思蓁瞧她衣着打扮有些眼熟,一回想,不由心头一惊,这不正是白日里赵娘子身边跟着的丫鬟小雀儿吗?

    不知为何,元思蓁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若不是碍于身份,只怕她此时就要跳车去问。

    趁着马车离小雀儿还不远,她手掌在袖中一挥,将一道小符打到了她靠着的木棺上。

    马车刚进了官驿,还未完全停稳,元思蓁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心里头催促着李淮赶紧出来。

    可她等了许久,也不见马车里有动静,便试探着打开了车门,钻了半个身子进去问:“王爷,到了。”

    李淮一手撑着头靠在车窗边,冷冷瞥了眼元思蓁的笑脸,这才起身出了车厢,可要下马车之时,却停下了身子,语气冷肃地说:“连个脚踏都不摆,是要本王跳下去吗?”

    “属下...属下失职。”元思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想不是从不用脚踏吗?这是个什么古怪的脾气!

    她将脚踏摆好,又扶着李淮下车,恭恭敬敬跟着他一路上了楼。可那黄符的感应就要消失,元思蓁实在是等不得了,便在李淮即将进房门之时,从后边微不可查地推了一把,又飞快关上房门。

    李淮被她推了个踉跄,刚瞪着眼睛转头要问,却被元思蓁拉着袖子往床上一带,整个人便躺在了床上。

    “你...”李淮刚想坐起身,又被元思蓁推了回去,还直接在他头上贴了道符纸,李淮顿时觉得四肢一动不动,“这是要做什么?”

    元思蓁瞟了他一眼,也不答话,只自顾自飞快地脱下外衣。

    那眼神居高临下的,还带着一丝不容质疑的凌厉,李淮不由心头一震,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处境,忽然想到些什么,脸色微僵,却又慢慢布上可疑的红晕.

    这也......太过......

    元思蓁将外衣脱下,刚要去寻自己的夜行衣,没想到却看到李淮涨红了脸,心中暗叫不好,看把人给气的,她犹豫了一瞬,边翻衣服边解释道:“这定身符一会儿自己就能解开,我也没什么时间了,回来再说!”

    李淮微微一愣,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误会了什么,脸上的也都褪去,他见元思蓁飞快套上夜行衣,一只脚都要跨出窗户了,连忙压下心里头微微的失落,喊道:“等等,解开我!”

    “半刻钟就能解!”今晚上李淮脾气诡异地很,元思蓁生怕他出啥幺蛾子刁难,而黄符的感应马上就要消失,只能先用这法子将李淮制住,至于后边他再气,那也是以后的事。

    可李淮又语气冷肃不容置喙地说:“现在就解开。”

    元思蓁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另一条腿也要跨出窗外。

    “我...我跟你一起去!”李淮挣扎了一会儿,直勾勾盯着元思蓁,眼神中不仅有坚定,竟还有一丝示弱。

    而元思蓁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见此也有些犹豫。

    李淮连忙又说:“你将我定在这儿,万一遇到行刺的贼子,可怎么......”

    他还未说完,便觉身子一轻,元思蓁已解开了定身术,他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跟在了元思蓁身后,从窗户跳下了二楼。

    一出官驿,元思蓁手上的法诀就没松开,皱着眉一路飞奔。

    李淮记起这是从城外回来的路,也猜到她定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心里头虽好奇,却没有开口打扰。

    直到出了武昌城,往城郊的小山包而去,元思蓁这才慢下了脚步。两人沿着山路又行了一会儿,才听她说:“是这儿了。”

    此处是山包的斜面,边上长着不少歪脖子树,将月光遮得严严实实,不由让人心生寒意。而地上则挖了好几个深坑,朝里一看,有些深坑里乱七八糟摆着木棺,有些则还空无一物,而有些已经掩埋了起来。

    李淮认出此地应是一处乱葬岗,他看了眼环顾四周的元思蓁,刚想问什么,却听到林中传来一阵女子的低泣,直哭得人头皮发麻,不禁让人联想到恶鬼。

    可元思蓁却丝毫不怕,还寻着那哭声而去,拨开草丛,直接从地上拎起个小人影。

    “这......”李淮虽不是第一回

    见她的生猛模样,可徒手拎鬼,仍是让他微愣。

    谁知这“鬼”被拎起来后,却惊叫一声,“救命!有鬼!”

    “是我!”元思蓁摇了摇小雀儿的肩膀,点亮莲花灯,让她看清自己的脸。

    “是...是白天的道士?”小雀儿哽了哽,泪眼汪汪地看着元思蓁问道。

    “你躲这里哭什么?”元思蓁朝四周看了看,“怎么不跟着赵娘子?”

    一提到赵娘子,小雀儿又哭出了声,“赵娘子,她死了!”

    元思蓁方才虽已有预感,可听到这话,仍是有些吃惊,这不过才短短几个时辰,赵娘子竟然就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元思蓁心生愧疚,她明明答应了为赵娘子解困,可却什么也没能帮上,更是想查清此事。

    “累死的。”小雀儿指着一个深坑说:“已经埋进去了,没想到太守如此无情,就随意把娘子埋到这个乱葬岗!”

    元思蓁走到深坑边上,里头的棺材都是随意扔进去的,有些还摔碎了半边,露出里头的死人来,她想到那如花似玉的赵娘子,死了却埋到这地方,不禁唏嘘。

    “我本来想给她立个牌子,不过去想去寻个木片,一转身那些挑夫就都走了,我又不认路又怕,便只会蹲着哭了,还好遇到了道长。”小雀儿紧紧拉着元思蓁的衣袖,仍是止不住眼泪。

    李淮听到挑夫一词,心里头也明白了七八分,定是元思蓁方才认出这小丫鬟,才紧紧忙忙地追来,而这死的赵娘子还与武昌太守有点儿关系,也不知元思蓁为何会认识?

    “人好好的,怎么会累死?”元思蓁皱着眉问道。

    小雀儿摇摇头,“许是近来太过操劳,道长走后,娘子就一直觉得胸口痛,没一会儿就趴着不动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元思蓁忽然往坑中一跳,吓得她赶紧凑到边上喊:“道长!”

    李淮见此也立刻从树影后走出,没理会小雀儿惊讶的眼神,见元思蓁在翻找着坑中的棺材,便将衣摆系在腰带上,也纵身一跃下到坑中。

    因着黄符的缘故,元思蓁立刻就寻到了赵娘子的棺材,李淮帮着她一块将棺材扒拉出来,又用腰间的诛邪宝剑,撬开棺材。

    元思蓁惊讶地看了一眼专心撬棺材的李淮,她什么都没说,李淮竟然就猜到她要干什么,他撬棺材的动作还如此熟练,想必是在皇陵中练出来的,只不过看着个锦衣华服的王爷在坑里撬棺材,实在是有些诡异。

    这木棺简陋,李淮没费多大劲就撬开了小口,他刚想将棺材盖移开,却忽觉面上扑来一阵刺骨的凉风,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象,就被元思蓁扑倒在一旁。

    “王爷小心!”元思蓁手中已缠上紫火,是她大意,未想到赵娘子的魂魄还在她身体上不曾离开,差点就要冲撞了李淮。

    赵娘子的魂魄飘在空中,眼神黝黑却空洞地盯着两人,脸色灰白嘴唇鲜红,周身散发出阵阵鬼气,活脱脱一个厉鬼的模样。

    李淮瞧不见厉鬼,只觉坑中忽然阴冷了许多,心里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压抑,这感觉与遇到女怨时一样。

    他见元思蓁极其戒备地盯着棺材上房,猜到定是又有什么阴煞怨灵,便握紧了手中的诛邪宝剑,面沉如水地站到元思蓁身旁。

    第84章

    夺命之法

    凡人死后,魂魄便被勾……

    凡人死后,

    魂魄便被勾入阴曹地府,转世投胎,可心有不甘之人,

    一口怨气吊着,魂魄弥留人间,

    化为厉鬼飘荡。

    “赵娘子,

    你阳寿已尽,

    不必在贪恋人间,

    转世投胎,又当有一番造化。”元思蓁看着那厉鬼的眼睛,语气冰冷地说。

    不是她这人冷血,

    而是人死不能复生,化成厉鬼后,再与赵娘子没有半点干系,

    不过是个害人生气的邪物。

    赵娘子的魂魄不为所动,

    一双眼死死盯着下方,鬼身还渐渐显出实体。她双瞳黝黑,

    见不到眼白,元思蓁总觉她看的不是自己,

    而是边上的李淮。

    不知这厉鬼究竟有何执念,怕它突然发难,元思蓁只好咬破指尖,又在李淮眉间按上血珠,

    让他能看清鬼影。

    李淮知道点上了这指尖血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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