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见元思蓁与自己想到了一处,现下也不是互相防备的时候,便指着东南方向的高地说:“皇城东南。”
元思蓁回头一看,正是望仙台所在的龙首山。
龙首山是皇宫地势最高之处,能俯瞰整个太液池,而望仙台势侵天汉,
高足有百五十尺,
廊舍五百三十九间,登上此台,仿佛能瞧见天庭的琼楼玉宇,
是以名为望仙。
而地势之高于他们飞天罗刹而言极为有利,她与凌霄对视了一眼,便将伞中的紫火撤去,飞快往望仙台奔去。
少了一人压制,罗刹就要挣伞而出,凌霄长袖一甩手中法诀不松,拼着最后一点儿力托着罗刹往望仙台去。
靠近望仙台,残破的龙气渐渐恢复,罗刹鬼气更是浓重,它的身体在空中逐渐变大,龇牙咧嘴地发出几声嘶吼,皇城中的众人听着犹如磨骨割肉,心神震荡。
此时无论是刚入宫的官员,还是宫中的守卫宫女,都太抬头去寻那嘶吼声的来处,却见空中的赤发罗刹,犹如恶鬼降世,胆子小的甚至吓得抱头鼠窜。
元思蓁听着四起的呼喊声,更是加快了脚步奔跑,他们要将罗刹引到此处,趁他龙气汇聚之时寻到龙脉踪迹,再斩断龙脉将其诛灭,而她则要先入内与凌霄接应。
可就在她踏入望仙台的一瞬间,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涌出,她下意识朝周边望去,却是什么也没瞧见。
元思蓁没多做停留,祭出莲花灯就跃上望仙台最高之处,将整个皇城俯瞰在眼底。
而空中嘶吼的罗刹就要上龙首山,凌霄一挥袖撤去油纸伞,伞面收起红光却不灭,朝罗刹身上重重一击,将其打进了望仙台的范围之中。
这盘龙之处虽已枯竭,可四周残留的龙气仍是聚在了罗刹周身,隐隐之间,又显出黑龙盘旋的姿态。
元思蓁刚要燃起紫火,寻找龙气来源之处时,她站的高台忽然微微震动了一下,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望仙阁四周金光四起,一瞬间,在龙首山四周显出十二天王之相,各个手持法器怒目圆瞪,将罗刹围在正中心。
“这是.....十二天王阵?”元思蓁惊呼一声,十二天王阵乃是师门秘法,是祖师爷从封神之战残留的上古杀阵继承而来,这阵法唤出十二天王法相,能将在阵法中的妖魔绞杀得一干二净。
十二天王阵犹如屠龙之地,那罗刹鬼影本就被元思蓁与凌霄打得元气大伤,一入阵法再没了脱逃的机会,周身龙气被天王法器撕裂,没了龙气护体,它在阵法中垂死挣扎,嘶吼声惊天震地,就连元思蓁听来也心头一震,只觉周遭都沉浸在了巨大悲愤之中。
罗刹鬼影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最后一击便能将其收服,元思蓁飞快掐起法诀,将莲花灯直接往天王阵中祭去,紫火从灯芯猛然跃出,熊熊火焰势如滔天。
而还在山脚下的凌霄也不甘示弱,油纸伞随着他的指引从半空坠下,伞面闪耀着盈盈波光,朝罗刹鬼影盖去。
这功德归谁,看此一击了。
就在油纸伞和莲花灯要同时撞上之时,一阵疾风从阵心地底而起卷上罗刹,一时间阵中金光四溢,巨大的罗刹恶鬼犹如被风刃搅碎,骤然消散在阵中,只留最后一丝微风拂动,吹开地上的花丛,露出一把画满繁复花纹的折扇。
元思蓁的紫火已止不住去势,与油纸伞扑在一团滚落在地,眼见到手的功德就被抢了去,她在这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怒意才翻涌而出。
“花鳞!你胜之不武!”她咬牙切齿地喊道。
此时十二天王法相已散,花鳞不知从那儿冒了出来,闲庭信步地走向她的折扇,根本不去听元思蓁在望仙台上的悲愤怒骂。
收了这功德,她的折扇正中便画上了一个赤发绿瞳的恶鬼,鬼影身边还缠绕着一条黑色巨龙,将折扇上的所有空隙填补得满满当当。
至此,她已功德圆满。
即便离得远,元思蓁也能看到她扇面的金光,心中更是一片绝望,花鳞功德圆满,而她前功尽弃,即便莲花灯也只差这一个功德,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元思蓁又是气恼又是伤心,一个人在高台之上恨得直跺脚,却没有任何改变的办法。
功归花鳞的一瞬,凌霄也难得面露怒容,待已成定局之后,他倒没像元思蓁那般难以接受,反而又挂上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走上了龙首山,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油纸伞,一边可惜地摸着伞面,一边对花鳞说道:“想不到是小师妹渔翁得利了。”
花鳞眼中虽有喜意,可面上仍是无甚表情,也不多看扇面上的花纹,就将折扇收起别在了腰间,对凌霄说道:“师兄此话不对,我并非渔翁得利,若是没我这阵法,你俩只怕收不了这罗刹。”
她回宫之时便察觉了黑龙之气,还费了些时间推衍龙脉布置阵法。
凌霄闻言轻笑,“若没我俩耗它精力,再将他牵制到此,师妹的阵法摆了也是白摆。”他抖了抖油纸伞上的水珠,眼中虽还有失望之色,可心里已没了纠结,继续说道:“不过你能摆此杀阵,倒是有些本事,到时继承祖师道统,想必师父也是满意的。”
他们师兄妹三人修行多年,皆有向道之心,下山历练一番,也是师父对他们的考验,毕竟三人各有所长,难论一个孰高孰低。
现下祖师道统归了小师妹,凌霄竟有些觉得是天意如此,他与元思蓁性子都不如花鳞稳重,心中更是有不少杂念,真要说谁更适合继续潜心修道,那还真是花鳞。
“你何时回山?”花鳞见凌霄撑起伞要下山,若有所思地问道。
凌霄脚步不停,也再没有回头,轻声说道:“我兴尽之时吧。”
伞下之人衣袂翻飞,与他来时一般,去时也不曾有丝毫的留恋。
没了回山的牵绊,这世间还有许多际遇在等着他,绝不会在这一处绊住自己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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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恶鬼惊吓到了宫中众人,可随之又出现了天王法相将其镇压,反倒让不少人觉得是神仙显灵收服鬼怪,私下议论纷纷,各有所忧。而李淮反倒借机命人散播这是意有所指的祥瑞之兆,为他接下来的登位,提前做好了准备。
传位旨意他早就拟好一份,可没想到在蓬莱殿的暗阁里还搜出一份李延庆亲手所写的,李淮心下了然,他失忆后的一番作为,想必又得李延庆看重。
那旨意上只差一个龙印,只有一国之君才又资格盖上传国玉玺。
此时传国玉玺被新的总领太监端在玉盘上,恭恭敬敬地朝李淮献去。
他双手托起这沉重的玉玺,最后看了一眼诏书所写,便毫不犹豫地将龙印稳稳盖在了上面。
至此,尘埃落定。
今夜的长安城已翻天覆地,待两个时辰后晨鼓从太极门上敲响,便是新帝登基之时。
而在这两个时辰,皇宫之中忙成了一团,李淮反倒得了空隙,方才那罗刹之相让他极是担忧元思蓁的安危,现在便立刻遣人去寻。
元思蓁此时还坐在望仙台的高台之上,气头已过,只剩落寞,心里头空落落的,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已经嚎啕大哭了一场,现在只剩几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她独自悲伤之时,一声突兀的叹气声在空荡荡的望仙台上回荡,她立刻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墙上挂着一幅随风飘荡的卷轴,那卷轴上画的是仙人奏乐,而有一女子坐在云端向她看来,正是尉迟才人的模样。
“你果然是器灵。”元思蓁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起身走到卷轴跟前,看着尉迟才人问道:“为何你要扮做尉迟小娘子?”
器灵从云端飘下,落在画中的宫殿上,若有所思地说:“看热闹罢了。”
“看热闹?”元思蓁不解。
“哎,我在画中待了好些年,每日都对着三面白墙,只能瞧见道观里打扫的道士,还有尉迟夫人偶尔来瞧我一眼。”器灵倒也不隐瞒,语气轻柔地说道。
“她知道你是......”元思蓁皱眉又问。
器灵摇了摇头,心中也对尉迟夫人有着感激之心,“她只以为我是一幅画,将对女儿的思念都寄托在我身上,十几年来的首饰衣物全都带给我,还总在房中给我念那些杂书话本。”
听完这话元思蓁便明白过来,为何这器灵的种种行事总仿照着书中所写,想必是百无聊赖的时光中,只能从书册里获得乐趣,将那些故事都看做是世间常态。
“你入宫勾引吴王,再陷害李淮,可是按着那本演义而来?”她虽能理解器灵不似常人的心态,可对她做的事却不能苟同,这一个举动,不仅会置李淮于死地,更会让尉迟家毁于一旦。
器灵看出她眼中的不虞,捂着脸轻笑了几声,才说:“入宫非我之意,那日在梅园我只想按着《玉灯记》所说与李淮攀谈,没想到还引来了李沐,那天之后,我就忽然被圣人召进了宫中。”
元思蓁皱眉一想,难道李延庆瞧见梅园之事,以为是他两人争夺尉迟小娘子,才刻意为此,好引得兄弟相斗?
她回想李延庆养蛊般的所作所为,便觉这个猜测应是无错,只是李延庆估计也没想到尉迟小娘子是个心智不全的器灵。
若真按着那本演义中的情节发展,李淮会逃狱造反,兄弟相争社稷覆灭,引出一个乱世之局,如今虽不是如此,可也演了一场宫闱斗争。
“你可看够了?”元思蓁语气凉凉地问,思忖起如何将这器灵给收了,那副从道观里取下来的卷轴就带在身上,或许要再用上它。
器灵还真认真地想了想,有些可惜地说:“虽然精彩,可总是差点什么。”
元思蓁将手背在身后,挡着器灵的视线从莲花灯中抽出画卷,她之前也没想到,因着画卷与灯面材质相同,竟能被收到灯中。
她想将器灵引出这副画,便试探地问道:“你为何能在道观中修炼成器灵?”
“我本就是器灵,根本不需再修炼,不过是被真人放在了道观中罢了,他只说要我待上十七年,年头到了,我就出来了。”器灵微微扬首,竟还有些得意。
元思蓁本就想过会不会与师父有些关联,听到‘真人’二字心下一惊,连忙又问:“哪位真人?”
器灵见此却不答话,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那他为何将你放在道观之中?”元思蓁心中已有了答案,更是迫切地想知道师父为何要这么做?
第129章
心意相通
“让我在那儿....……
“让我在那儿......”似是因着年头久了,
器灵有些记不清,“在那儿,解一解尉迟夫人的思女之情。还让我将道观中的发生的事,
及时告诉他,可我离开画卷后,
他便再不能控制于我。”
元思蓁的思绪纷乱,
一个古怪又荒诞的猜测冒了出来,
尉迟家的女儿三岁便得了怪病,
师父要这器灵待上十七年,而如今她正好是二十岁......
“那你可知尉迟家的女儿去了何处?”她定了定心神,再抬头问道。
器灵噗嗤一笑,
“我哪里知道,或许早就死了吧,她命格阴煞非常,
活不得几年的。”
黄泉地府之下,
判官曾翻着她的生死簿说,她是稚子早夭,
难判功过,而她从记事起便跟在师父身边,
只知道自己命格阴煞,甚至能克鬼驱邪,若是师父为保她性命改了生死簿,让阴差以为她早已身陨投胎,
才让她苟活到了今日。
而她从地府回来之时,
断开的血线能再连起,除了自己的鲜血,便只能是致亲骨血,
她这才想起,尉迟善光的当时在往手上缠着绷带......
一切的答案都跃然纸上,元思蓁的心中百转千回,全然没有想到这背后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常以为自己亲缘浅薄,红尘了无牵挂,可现下她便是尉迟家早夭的女儿,是尉迟夫人日日思念的幼女,是尉迟善光挂念在心的妹妹,而她还与李淮有过娃娃亲,两人阴差阳错结成了假夫妻,倒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就在她沉浸在悲喜交加的情绪中时,画中的器灵却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不将我收回去?”
元思蓁这才恍惚地看了她一眼,器灵又道:“我离开不了画卷太久,如今戏也看完了,没甚盼头,入了画说不定还能回到真人身边。”
“哦......”元思蓁仍是心不在焉,她随意将卷轴展开,器灵便从墙上的画中消失,出现在了画卷中的梨花树下,静静地看着石头上摆放的书册。
将卷轴卷起后,元思蓁便若有所思地走到了高台之上,花鳞还在山坡上收着残留的阵法,她轻叹了一口气,将画卷从台上抛下,对花鳞喊道:“你回山之时,带给师父。”
花鳞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匆忙将卷轴接住,看着她问:“那你呢?”
“我......我还没那么快回去。”元思蓁朝她笑了笑,不知为何,眼泪又要夺眶而出,这才连忙转过身,又朝花鳞招了招手,回到殿中寻了个能看到天空的位置,靠着柱子坐了下来。
漆黑的夜幕已褪去,云端染上了耀眼的紫红,她看着破晓的景象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李淮的脚步声轻缓却又坚定,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元思蓁回头去看,恰巧对上他带着担忧与关切的眼神,顿时涌上又酸又涩的情绪,却连忙擦了擦已经干涸的泪痕,再背过了身去。
李淮头一次见她如此,心下一慌,走到她靠着的墙柱边上,将衣摆往后一别,也盘腿坐了下来。
“殿中之事都处理妥当了?”元思蓁不等他问,便先一步开口道。
她话一出口,又觉自己这话极傻,若是没处理妥当,李淮怎么会在此出现?
李淮看着她闪躲的眼神,不知究竟出了何事,她身上虽没有受伤的痕迹,可那盏总带在身旁的莲花灯却倒在不远处。
他将莲花灯托在手中,灯芯的烛火早已熄灭,灯面上的妖魔一动不动,都如普通的花纹一般,而这灯面上密密麻麻,只留有那么一小块空白,李淮将灯面拨动了一圈,却没见到鬼影的图案,心中便有了答案。
他知道这功德对元思蓁极其重要,否则她也不会为此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甚至能与他结下契约,铤而走险。
李淮沉思了一瞬,终是没有将安慰的话说出口,他想,以元思蓁这样的性子,只怕是听不得旁人的惋惜宽慰。
这望仙台李淮来过几回,可却是第一次坐在上面仰望破晓的天空,那淡金色的光芒近在眼前,仿佛直接照进了他心底。
再过一会儿,传位诏书就要在文武百官前宣读,他没有入主东宫,却直接龙袍加身,也到了当初与她约定的解契之时。
或许,这就是最后与她相处的时光了。
李淮的记忆已全部恢复,心中的种种困惑一一解开,也让他心中卸下一块石头,当初他并没有让人去杀元思蓁灭口,与她解契也不过是想让她离开这危险之地,只不过没想到,元思蓁听到他受伤又折了回来。
而曾最让他困惑的是,为何失忆后见到元思蓁第一面,就觉这女子全然是他的喜欢的模样?
原来是本就将她放在了心中,不过是失忆,怎会轻易改变喜好?
或许,在凉州城元宵佳节的第一眼,他就被卷进了这红尘乱局。
那时候他将这心思深深埋在心底,一直不曾道出,现下却清楚地记得失去记忆前的一瞬,那没顶的不甘与酸楚。而失忆后他重蹈覆辙,再一次栽在元思蓁的身上,还为了她的虚情假意伤心怨愤。
如今历经磨难两人还能一同坐在此处,李淮清楚地知道,他绝不会让人就这么离开。
“你可还会去积攒功德?”李淮在心中思忖了一番,才轻声问道。
元思蓁也缓过了神,看着天边的朝霞无精打采地说:“自然要去,学这一身本事,又不是只为了祖师道统......”
李淮闻言微微失落,可他心里已做了决断,便继续说道:“长安城是一国之都,天下繁华之最,确是积攒功德的好地方。”
元思蓁轻叹了口气,赞同道:“是啊,也就洛阳城能比上一比。”
“可没了王妃的身份,即便是在洛阳,只怕你行事起来也是不便。”这话一出,李淮头一回觉得自己不善言辞,任谁都听得出他别有用意。
而元思蓁也听出了那么一点意思,她不由愣了愣,又心如明镜地释然一笑,想必李淮是以为两人契约已解,而她要离开长安城吧?
也对,没了在地府那段记忆,只怕他还觉两人是撕破了脸皮,而自己只不过因着契约才留在此处。
她见李淮的脸上仍是沉静冷肃,不禁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倒也没什么大碍,行走坊间乡野,捉些小妖小怪,我也就知足了。”元思蓁长叹了一口气,做出一副看淡红尘的样子:“或许还能去去扬州府,金陵府,再远一点,就出海去蓬莱仙岛......”
李淮眼中果然闪过一丝不安,他不等元思蓁说完,就打断她道:“可去这些地方,路途遥远,耗费不少精力。”
“这有何难,我又不是没行过远路,还真以为做了这么久王妃我就养尊处优了?何况还有你承诺要给我的一万金,这路上可过得舒坦!”元思蓁想到这一万金,不由咧嘴一笑,极是憧憬。
“万金......”李淮全然被她的话牵着走,有些后悔怎么就许了这么个报酬。
元思蓁却立刻扯住他的袖子,对上他的眼睛,气恼地说:“你不会要反悔吧?”
李淮眼神有些闪烁,他心里确是想反悔,但要悔的是那入主东宫后要一拍两散的约定。
“好你个李淮!”元思蓁咬了咬唇,瞪了他一眼,“一次出尔反尔还不够,接二连三,如此不守信诺,你怎么服众,做什么皇帝!”
她似是气极,抄起手边的莲花灯就要起身离去,李淮心下一急,连忙伸手去拉,却没想力气大了,将人直接带到了怀中。
元思蓁这一下就是借力故意往他身上摔,还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肢,埋在了他的怀中。
李淮感受到她手臂的力道,更是有些懵愣,他想起元思蓁以往的种种行事,甚至以为她又要玩那套诓骗自己讨好处的把戏。
可若真是如此,他不但不气,反而觉得或许这是个将她留下的办法。
元思蓁抱了他许久,见李淮还是没什么反应,便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剑眉星目下藏着的慌乱,让她不由勾了勾嘴角,趁李淮还在纠结之时,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微凉的薄唇带向了自己。
这一吻,浅尝即止。
她垂下手搭在李淮肩头,贴着他的脸轻声道:“你再不留我,我就真走了。”
李淮对上她的双眼,那美目犹如蛊人心神的深渊,让他心神一荡,那些积压在心中的杂念都被抛下,他只知道自己绝不想让人离开,即便又被她戏弄于鼓掌,他也甘之如饴。
唇齿再次缠绕,如同灵魂深处的熨帖,让人心驰神往,久久沉醉......
直到承天门上的晨鼓声传来,李淮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怀中人,而这一刻他看见元思蓁眼中的柔情,终是定下了心中所想。
或许他们早已不是互相利用,而是埋藏在深处的心意相通。
穿云而出的刺眼光芒照在元思蓁身上,她扭过头眯了迷眼,从李淮怀中坐起,轻声道:“时辰到了,莫让他们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