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假死顶替身份后,虽不能再和我朝夕相处,但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我每天除了安静待在家里为他诵经祈福,便是黯然神伤,几乎没怎么出过家门。大清早的,我和儿子能去哪里?
再次联想到那件喜服,他眉心狠狠地跳了跳,再没了一开始的笃定。
他匆忙想出去找我父母,问知不知道我去了哪,却被上门发请柬的战友不由分说拖着,走去军区的方向:
“今天可是咱们首长大喜的日子,作为下属必须得到场庆祝!”
“听说新娘子前任丈夫死了,留下她和儿子不知道过得多苦,还好现在和咱们首长成了一家人,也算天赐的缘分了。”
周子安还在因为找不到我和儿子心情乱成一团,随便地附和着,几乎没怎么听战友说的内容。
直到走进军属大院,听见周围人说的“祝江首长和林然同志百年好合”的吉祥话,才像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
他急了眼,匆忙抓住战友的肩膀质问:
“新娘姓林?哪个林?”
可他话音刚落,下一秒,我就牵着江景淮和儿子的手,迎着他难以置信的目光走了出来。
7
下一霎。
周子安眼睛瞬间通红。
他仿佛忘掉了身边的首长江景淮和战友,然后激动地看着我,向我质问起来:“林然,你怎么能嫁人?!”
我的情感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看着他,反问他,我丈夫都死了,为什么不可以改嫁?
他仿佛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脸涨的通红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挤出几个字:
“可你不是说过,对子安一心一意,这辈子不会改嫁......”
我笑了:“之前是我想岔了,子安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我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儿子也很喜欢他的新爸爸呢。”
像要印证我的话一般,儿子立刻抱着江景淮的胳膊甜甜地喊着爸爸。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忍受亲生儿子喊别人爸,周子安已经无法压保持冷静,冲上前就想把儿子和江景淮分开。
而他这幅闹事的模样,很快就被感觉到气氛不对的战友给拖了下去,连连向我道着歉。
我没再分出心思注意他,继续招待着客人,和其他军属们迅速熟悉起来。
另一边,被拉着远离婚宴的周子安,失魂落魄地垂着头,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个爆炸性的事实。
我真的带着儿子改嫁了!
而他作为“大伯”,连反对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知不觉走回了家,实在想不明白,我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转变心意。
为了他可以整整披麻戴孝三年的我,又怎么会背叛他呢。
失神的他一个没注意碰倒了供奉的灵牌,连带着香炉一并打翻,呛鼻的香灰洒了一地。
他这才注意到,向来被我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灵牌,此刻却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明显好几天没擦了。
自从他假死后,我每日都会为他诵经祈福,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除非...是我已经发现了他根本没死的真相。
周子安瞳孔巨震,不敢相信,我的种种反常却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是啊,儿子从头到尾都在坚持叫他爸爸,只要有心,我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但他都做了些什么?他一次次将儿子推远,不认儿子。
他把全部的精力都用来照顾大嫂和她的女儿,却把自己的妻儿抛在脑后。
父母说得对,他到底为什么要演这样一场拙劣的戏?他把别人当傻子,所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儿和别人组建家庭。
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为他守一辈子寡呢?
过去的种种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他跪在地上想捡起香灰,灰却不断从他的指缝溜走,覆水难收。
看着地上的狼藉,周子安此刻终于被迟来的后悔淹没。
8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周子安惊喜地以为我和儿子回心转意了,扭过头却失望地发现是大嫂。
大嫂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浮现出一抹不自然:“子平,你怎么把你弟弟的灵台搞成这样?”
周子安却没给她作反应的机会,直接坦白:“大嫂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三年前死的是大哥,我怕你接受不了才假扮了大哥的身份。”
他以为大嫂会震惊,哭天抢地,斥责他罔顾人伦,却没想到大嫂竟然露出心虚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
他顿时感到眼前发黑,之前他心疼大嫂丧夫,所以才忍不住多加照顾,却没想到自己心中的白月光早就知道真相,还想将错就错,把他耍得团团转。
大嫂色厉内茬地喊着:“是啊,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子平了,但是我能怎么办?家里没个男人支撑,我和孩子怎么生活?你不也是愿意的吗?”
周子安愤怒地质问她:“那你就没想过,林然替你遭了罪变成了寡妇,带着儿子又会过得多艰难?你就忍心?”
大嫂却不以为然:“关我什么事,你都没想过自己的妻儿,又凭什么说我忍不忍心?”
这话像最把尖锐的利刃直接将周子安的心戳了个千疮百孔,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气急攻心之下竟然硬生生吐出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