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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喜乐神面具尖叫连连,却还是抵不过这张巨口的吞力。

    苏六娘的铃铛掉在了地上,全身发抖地望着这一幕。

    刚刚还十分潇洒风流的女子,就这样用她的深渊巨口,把镂空面具一整个包进了嘴里,像吞糯米糍一样,脖子一伸一缩,毫无滞碍地吞了下去。

    谁也不知道她的喉咙是怎么塞进那么大一张面具的。

    一大波恐惧涌入了李昼体内。

    李昼没注意苏六娘惊恐的神情,还在回味刚才吃的糯米糍。

    啊,吃太快了,都没怎么尝到味道。

    不过,是好吃的。

    而且很有饱腹感,估计能顶好几顿。

    李昼在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想起还有敌人还没解决,握着鸾刀就往呆若木鸡的苏六娘走去。

    “仙师饶命!”

    苏六娘惨叫一声,委地化成一只多足蜈蚣,用最后两只脚直立起身子,不停地磕头求饶。

    李昼的鸾刀还没机会用,不免不太得劲,皱眉道:“不准求饶。”

    说着,就要举起鸾刀,试一试她的刀锋不锋利。

    蜈蚣精身子一抽,密密麻麻的脚直哆嗦,忽然口一张,从肚子里吐出一颗金色圆球。

    这圆球一脱离它的身体,它便整个蚣都萎靡不振了,它趴在地上,哀求道:“愿奉上妖丹,求仙师放俺一条生路。”

    李昼接过妖丹,将它收入怀中。然后不再管蜈蚣精,转头又去拿它掉在地上的铃铛。

    蜈蚣精心头一喜,扭头就要开溜。

    两根修长的手指忽然夹住它,把它从地上提了起来,接着它眼前一黑,就落进了已经装了贾大嫂和赶车童子的口袋中。

    李昼摇头:“在下并非信守承诺之人。”

    她说完,忽然感觉三道视线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扭头一看,婆婆、秋芳、聪儿一家三口,都在看她。

    李昼:“……”

    要面子的李昼镇定挽尊:“对付这些妖魔,不可过于迂腐。”

    秋芳和婆婆齐齐咽了口唾沫。

    怎么说呢,蜈蚣精和您比起来,还在大家的认知范围内……

    两人还拿不准恩人性情,不敢说话,聪儿却是天真无邪,已经扑到李昼怀里,眼睛发亮地说:“大姐姐,我可以和你学法术吗?我也要这么厉害,保护娘和奶奶。”

    秋芳和婆婆一怔,眼前霎时笼上一层水雾。

    前者想起自己引贼入室,以手捶地:“乖聪儿,娘险些害了你啊。”

    婆婆叹了口气,忽然发现近些日子的疲乏无力竟一扫而空,身子前所未有的清爽,不由一惊,也顾不上害怕李昼,连忙求问道:“我这身子忽然好了,难道是那蜈蚣精的妖法成了?老婆子已经活够本了,岂能为这条老命,枉送了聪儿前程啊。”

    秋芳听了这话,忙去看聪儿有何不妥,刚刚这孩子被镂空面具咬了一口,魂体便虚幻了很多。

    李昼并不太懂蜈蚣精的法术,但她身为夺天宗掌门,怎么能连这都不懂。

    她准备回头拷打一番蜈蚣精,问清楚情况,当下给聪儿施了个安魂咒,让她魂魄凝实了些,又装模作样给婆婆把了个脉,假装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必多虑,没有问题。只是以后不可轻信于人,尤其是这种未经考证的仪式,不曾听说过的鬼神,不要接触。”

    “谨遵仙师法旨。”

    秋芳与婆婆神色一肃,恭恭敬敬地应下。

    没了镂空面具的妖法,两人失去了短暂的见鬼能力,聪儿的身形在她们眼中渐渐虚幻起来。

    “聪儿,聪儿……”两人徒劳地喊着。

    聪儿则跪在李昼脚下恳求:“大姐姐,就让我跟着您学法术吧。”

    李昼是个度碟都没有的野道士,自然不会强行超度不想走的鬼。

    而且她成立宗门,第一件大事就是收徒。

    要不是自己还没搞明白《夺天录》怎么修炼,她倒是能直接答应下来。

    “聪儿,修炼并非你想象得那么简单,若真要随我修行,你要做好离开家人的准备。尘缘不断,岂能修仙?三日后我会再来一次,这段时间,就让你用来考虑清楚吧。”

    李昼说完,摸了摸聪儿的头,便转身离去了。

    聪儿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在娘亲身边陪伴了多年,聪儿比普通的三岁小孩聪慧得多,但不管怎么说,她也还是个孩子,上学离开父母都哇哇哭的年纪,又怎么能放下家人,坚定求道之心呢?

    秋芳与婆婆倒是因此知道了,聪儿并没有消失,只是她们看不见她了。

    婆媳俩对视一眼,一时因为聪儿得到修行机会而欣喜不已,一时又想着若是聪儿能活过来,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不比修那虚无缥缈的仙强?

    两种想法不断交替出现,令两人五味杂陈。

    ……

    李昼已经走出了旧酸枣巷,正一边看模拟器弹出的提示,一边思考今晚在哪过夜。

    光顾着摆一宗之主的派头,忘了自个儿身无分文了。

    刚刚就应该想办法留在秋芳家的。

    唉。

    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提示,李昼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收获不少,但对现在的李昼来说,用处都不算大。

    她的燃眉之急就一个字:穷。

    望着悬浮屏上最后一行字,李昼心想,都快睡大街了,还惊喜呢,有本事变点钱出来啊。

    想到这里,她连忙翻开《符法全解》,准备找个点石成金之类的法术。

    “你听说过罗教吗?”

    忽然有道神神秘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抬头一看,一个衣着打扮和五官身材都很普通的中年男人,状若无意地说道。

    他余光瞟着路人,声音压低:“我看你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或许,罗教可以帮你。”

    李昼陷入了沉思。

    说好的全城戒严呢?

    怎么三步一妖怪,五步一邪.教。

    李昼沉吟:“包吃住吗?”

    中年男人眉梢一挑:“当然。进了罗教就都是兄弟姐妹,大家互帮互助。”

    李昼连忙道:“那我跟你走。”

    没想到李昼这么好骗,不是,这么单纯,中年男人高兴道:“跟我来!”

    李昼腰间口袋中,蜈蚣精苏六娘透过缝隙看到这一幕,面无表情地想: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第28章

    这次不会有人要跟她抢吧?

    旧酸枣巷前,

    破洞马车旁,缉妖使陆瑶被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居民围住。

    “那两个蜈蚣精在这儿守着马车,和仙师大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我听到动静就在门缝里偷看,您猜怎么着!”

    “别卖关子了,

    快给缉妖使大人说说。”

    “只见仙师大人,腰一躬,说了声变,人是见风就长,转眼就变成个眼如闪电,

    身似山岳的夜叉,

    一俯身,两根手指头就把那蜈蚣精捏住,让它们动弹不得啦。”

    “厉害啊,后来呢?”

    “前面不是说了吗,秋芳让其中一个蒙骗了,把装神称圣的妖怪当成了真仙,正在家顶礼膜拜呢,仙师大人料理完两只放风的小喽喽,

    提着刀就进了秋芳家。”

    “诶哟喂,那蜈蚣精可要遭殃咯。”

    “谁说不是呢,那蜈蚣精一见仙师大人,

    腿就软得走不动路了,

    可还想奋力一搏,

    当即变出本相,

    竟是一只十丈长的大黑蜈蚣,口一张就喷出冲天毒雾,

    身一翻就地动山摇,我一看不对劲,抱起我家阿狸就往外跑,说时迟那时快,蜈蚣精冲破仙师法阵从天而降,就差那么一点,我和阿狸就要被砸个正着了。”

    “喵。”

    看着大娘怀里附和的狸花猫,以及周围一圈听得津津有味的观众兼捧哏,缉妖使陆瑶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她追踪这群蜈蚣精也近半月了,多足怪擅长跑路,又听觉灵敏,她总是迟到一步。

    它们每次下手的对象,又都是身边跟着满身怨气的婴灵,这些人往往问心有愧,巴不得把婴灵送走,自个儿还能换个心想事成。

    陆瑶即便是去询问他们,也往往被插科打诨,问不出几句真话。

    司里又在忙别的事,分不出人手给她,她只能断断续续地追踪线索。

    好不容易有线人发现踪迹,陆瑶一接到汇报就赶紧跑了过来,远远瞧见这辆熟悉的马车,还以为能抓它们个正着。

    谁知过来一看,车顶破开一个蜈蚣形大洞,车里毫无打斗痕迹,蜈蚣精却已经人去车空。

    陆瑶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敲开了附近一家住户的门,亮明身份,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非常确信,这是她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谁能想到,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小巷子,竟然藏着这么多相声大师。

    要真有这些住户嘴里说的那么大动静,这巷子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吗?

    陆瑶心里幽幽叹气,只能安慰自己,往好处想,也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能得出结论,这群蜈蚣精找上了黄秋芳,却被一个路过的修行之人打断。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看马车中只有蜈蚣精留下的痕迹,而没有她的,就能知道。

    要知道,道判大人亲自带队设伏那次,都被蜈蚣精的毒雾喷了个正着,让它们趁机逃之夭夭了。

    因为蜈蚣精危害性不算高,捉拿代价又太大,道判大人清完毒素后,就搁置了此案。

    也不知要多高的道行,才能无惧这毒雾。

    陆瑶在心里想着,却不知道,真实情况是李昼一出手,蜈蚣精连放毒的机会都没有。

    “她说的不全,缉妖使大人,你听我说啊……”

    “好好好,我已经知道了。”

    想办法劝退了试图再从自己角度讲一遍的大爷,陆瑶往巷子深处的黄秋芳家中走去。

    越是接近黄秋芳家,越是能感觉到一股妖鬼特有的阴煞之气。

    陆瑶两指在眼皮上一抹,使了个能见六道众生本相的“天眼通”,这才上前叩门,沉声道:“缉妖司办案!”

    门里,聪儿已经机敏地躲进了后院厨房。

    秋芳与婆婆对视一眼,一个起身走到门边,谨慎道:“大人可有凭验?”

    另一个用气音在堂屋里四处说:“聪儿,快躲起来!”

    透过门缝,看清陆瑶手中凭验后,秋芳才缓缓打开门。

    陆瑶一手按在腰间剑柄上,一手从锦囊中摸出一张符箓,打量着秋芳与婆婆神情,仔细盘问起来。

    ……

    与此同时。

    李昼跟着中年男人,来到了一间偏僻小院之中。

    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身着旧布衣的修行之人,全都盘膝趺坐,面容肃穆。

    正中间则有一个穿破衲衣的清瘦男子,不过弱冠年纪,便有种大彻大悟的出尘之感。

    中年男人自称韩大,又介绍清瘦男子说:“这位是罗教驷州分舵的舵主曲善尊者,你运气好,刚入教就能听到舵主亲自讲课。”

    他带着李昼,在人群中拣了个位置盘膝坐下,轻声说:“罗教人人平等,不分贵贱,听课时也是如此,无需区分座次。”

    李昼点头说:“听完课可以吃饭吗?”

    韩大嘴角抽了抽,掰正她的头说:“你且认真听,当你听进去时,就会忘了饥饱。”

    李昼十分听话,当即专心听讲起来。

    “……当今世上,人人皆为生死苦海所困,这是因为,人一出生,便伴随着业的积累,业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有相应的果报……”

    曲舵主循循善诱地说:“人本是赤.条条来,何以随业受报,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六道轮回,生生世世,苦不堪言呢?”

    一名修行者流下两行泪,激动地说:“求舵主解惑。”

    “这全是因为,我们承受了本不应该承受的业障。”

    曲舵主悲悯地说:“众生无知,所有人都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中,抬头看看天吧,是不是每个苦命人都会问,老天你不长眼,为何偏偏就轮到了我?”

    “天也不敢回答你。”

    “因为,天是假的!”

    “这假天窃居了高位,世人却都不闻不问,因而从一出生,被太阳照射的那一刻开始,就要承受真假不辨的苦果。”

    仿佛敲下一记重锤,所有人身躯一震,瞳孔轻微放大,接受着这隐秘而惊人的信息。

    曲舵主郑重地说:“我们罗教的目的,便是将真正的天,我们的须弥天,送回它应在的位置。”

    “此为翻天之举,比古之补天更胜一筹的壮举,你我何其有幸,能参与到这样一件千载难逢的大业之中。”

    “大业若成,众位必功德无量,修成正果,此后生生世世,不复轮回之苦。”

    “诸君之未来,皆在一念之间啊。”

    听得此言,在场众人无不备受鼓舞,纷纷询问:“舵主,该怎么办,您吩咐吧!”

    “究竟如何才能让须弥天归位?”

    “贼老天,还是少骂了它!”

    一众群情激奋的声音中,一道冷静的询问格外突兀。

    “请问,什么时候开饭?”

    众人蓦然一滞,随即对说话之人怒目而视。

    韩大默默远离了李昼,假装这不是自己拉来的。

    有人正要指着李昼说什么,突然,肚子发出了一声长鸣。

    人是铁,饭是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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