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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信仰。”忒斯特说。

    一时间,房内无比安静,静到诺尔能听到灶上火焰的卟卟声。

    “我不是神,我说过。”许久,诺尔强调道。

    “被信仰的未必是神。席瓦之境的一些种群会信仰石头与河流,杰弥诺的维尔德人坚信恩人的画像会为他们驱散厄运……这些都是您定下的故事,您忘了?”

    “个人看来,‘信仰’基本等于‘忠诚’与‘爱’。没了这些,我很好奇它还剩些什么。”诺尔咬牙。

    “还剩下‘痴迷’与‘美’。”

    忒斯特的声音浸满笑意。他松开自己的杯子,指尖碰上诺尔手背,有意无意地轻敲,“……我的诱惑就是我的祷词,请您好好接受。”

    诺尔思维有些乱,他直觉忒斯特在胡诌八扯,一时又找不出反驳的词语。对方按过来的指尖烫得吓人,果汁的甜香混上忒斯特的气味,诺尔无法屏息。

    算了,他自暴自弃地想。不如他自己来点脱敏治疗,提高点“忒斯特”阈值。

    于是诺尔揪住一缕长发,吻了上去。

    这是他们第一个清醒状态下的主动亲吻。

    诺尔悲哀地发现,他自己没有多少进步,忒斯特却更熟练了。比如他被吻得不知所措,只是毫无章法地抓着忒斯特的头发,忒斯特却还有余裕抚摸他的脊背,诱导他站起来。

    他们移向床的方向,诺尔试图停住,却总被那缱绻的吻分散注意力。忒斯特在引他前行,那并非强硬的拉扯,反而像置身水流,让他不得不跟着那人前进。

    被粘稠的蜜糖慢慢淹没,大抵就是这样的感觉吧,诺尔昏昏沉沉地想。

    诺尔尝到了果汁的甜味,他怀疑忒斯特的舌头把他一半的血都勾到了脑部。倒上床铺的时候,他的脸烫得能烧开整壶水。

    忒斯特的衬衫被诺尔无意识撕开大半,松松垮垮搭在身上。诺尔法师袍则被撩起,露出一截苍白结实的腰。

    两人肌肤相贴,温暖的摩擦感让人沉沦。诺尔的背深陷床铺,银发垂落在他脸侧,像是纤细的牢笼栏杆。

    他双手搭在忒斯特肩膀上,诺尔欣慰地发现,忒斯特的后颈同样滚烫。

    诺尔放松身体,僵硬的肌肉逐渐软化。他的双手深入布料之下,在忒斯特温暖的皮肤上笨拙摩挲,让它们越发灼热,直到微微颤抖。

    完了。

    诺尔一边抚摸忒斯特,一边飘忽地思考——到了这一步,他的性取向还是没有示警,他真的可以喜欢男人。

    忒斯特的手法则要高明个几百倍,他深知人体躯体各个要害,诺尔怀疑这是他在数不清的被害人身上练出来的。

    还在地星的时候,最昂贵的按摩师傅也没能让他的身体软成一滩烂泥。如今诺尔的骨头和肌肉要在那双手下融化了,变成皮肤包着的一袋热酒。

    尽管诺尔没有直接看过相关,身为见多识广的游戏从业者,他大概清楚男人之间是怎么回事。

    他挣扎着伸出手,顺着忒斯特的腰向下摸,继而稍稍一僵。不知是喜是忧,他发现自己对“其他同性的关键部位”还残留着淡淡的抗拒。

    就在这时,忒斯特突然止住动作。

    “汤煮好了。”

    他爽快地抽身,脸上浮着淡薄的血色,呼吸还有些急促,“烹饪时间要恰到好处才行……到晚餐时间啦,亲爱的。”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诺尔啧了声。他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住,将血肉消解再变回,这才刷新掉了某些肉.体反应。

    他不忘把那枚金币放在心脏边。

    “晚饭吃什么?”

    诺尔整理好衣服,尽量淡定地问——尽管这会儿他的大脑正在脑壳里无声尖叫。

    “番茄洋葱肉汤。”忒斯特吻了吻他的额头,他的面颊带着热腾腾的湿气,散落的衬衫遮住了他的裤子,“你先自己盛一碗,我去冲个澡。”

    进行这场谈话前,自己明明决定划清界限的,诺尔怀疑自己被某人带进了沟里。

    他盛着橙红色的热汤,脑袋里乱哄哄一片。

    本来他想通过“高一级的亲密接触”免疫日常诱惑,谁想刚才的体验太过完美,简直让人上瘾……算了,这是可接受的风险。

    忒斯特冲凉冲得很快。就像往常一样,他宽宽松松系起睡袍,湿润长发披散在胸口。见诺尔盛好了两碗汤,又额外热好了餐包,他冲诺尔弯起眼。

    糟糕,诺尔忍不住瞧向忒斯特的嘴唇,以及胸口的皮肤。

    先前他从来不注意这些!现在他怀疑自己的“阈值提高计划”有极大可能失败。

    “既然你说‘信仰’。”

    晚饭时间,诺尔努力找了个正经话题,“当年神殿给你的家人定罪,只是因为你被永恒教会抓走了?”

    过几天要见尤金,他必须得把这事儿搞清楚。

    “哦,他们是在我家搜出来些东西。”忒斯特叉了块煮透的软肉,满足地咀嚼,“尽管我家里人没有供奉什么邪神,但在那种情况下,一些暧昧的物品足以定罪。”

    “暧昧的物品。”诺尔扬起眉。

    “是啊,讨好兆头的玩意儿,没什么重要的。”

    忒斯特看了会儿诺尔碗里的肉,到底没去抢过来,“硬要说的话,我被抓走那天,倒是出了件怪事——我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那声音说了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诺尔好奇地停下勺子,示意忒斯特继续。

    忒斯特无所谓地舀了口汤:“当时我忙着应付来家玩的同龄人,跟他们捉迷藏玩——我跟着一道脚步声走进室内,然后听到那人跟我说话。可当我摘下蒙眼的布,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声音说了些什么?”诺尔听得入神。

    “记不清了,都是些宗教相关的废话。”忒斯特说,“但我记得声音,之后我再也没听到过那个嗓音,没准是我的幻觉呢。”

    看来这事儿和自己没关系了,诺尔心情有些复杂。既然忒斯特不记得内容,想必这件事无需太过在意。

    夜晚,诺尔习惯性地去抱忒斯特的背。那人突然转过身,身体一阵挪动,反而抱住了诺尔的腰。

    忒斯特头抵在诺尔胸口,一双手臂不轻不重地环在诺尔腰上。

    “这是我的晚祷。”忒斯特动了动脑袋,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诺尔。”

    狡猾的家伙。

    诺尔伸出双臂,把对方拥入怀里。他惊奇的发现,那份奇妙的安全感再次回归。

    ……

    “你们啥时候要第二张床?”

    次日,马大爷单刀直入地问,“昨儿,小忒只搬了一张床过去,不够睡吧?我昨天又清出来一间房,还能腾个单人的——”

    “我们睡相都很好,一张床就够了。”忒斯特抢先回答,“我是他的骑士,这样有危险方便照应。”

    马大爷皱皱眉,很快豁然开朗:“也是,俩爷们凑合凑合没事。”

    诺尔大声清清嗓子:“您今早找我们是为了……?”

    “哦哦,带你俩瞧瞧现在的塔。”马大爷摆摆手,“有魔法方便得很,那群魅魔也愿意帮忙,咱们的设施搞得差不多了——你现在是这里的老板,总得看看不是?”

    一听到这,诺尔顿时来了精神。他手脚飞快地整理好衣服:“麻烦您了!”

    忒斯特好笑地跟上前,“背叛者”在他的手中转来转去。

    最接近现代建筑的一层,被分成了三个大区域。

    首先是用于居住和待客的居住区,诺尔的房间就在这个区域。听马大爷说,刚被收留的邻居也会在这个区域暂住,直到精神稳定下来。

    当然,其中还夹杂着譬如“马大爷的门卫室”、“公共厕所”和“紧急医疗室”之类的小功能区,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正对大门的一排房间被打通,改造成了大餐厅。邻居们甚至搞出了几个档口,同时售卖小炒、主食、炸物和烘焙甜点。

    大餐厅旁就是占了一层一半儿的仓储区。外界运送的物资全在这里进行分拣,女巫琳恩还在里面造了个冷库,专门用于储存各种食材——报丧女妖妈妈还特地在里面冻了一大箱自制冰淇淋。

    “二层的森林也是三片儿。大部分土地归魅魔,带圈了块儿加工木材的作坊,王老头还弄了个果园。”

    马大爷指了指二层边缘,“三层就全是耕地了,现在人手不够,只能弄出那么几块地。不是我说,这儿地够肥,随便撒点种子就能长。”

    “琳恩占了四层的沼泽,她在那儿搞了个工房,说是不会吵到别人。”

    诺尔叹为观止,他总觉得邻居们搭得不是据点,而是某种末日堡垒——就算塔赫毁灭了,迷失塔都能自给自足。

    这想法让他的心情明快些许,哪怕失败……哪怕失败,他们也是有后路的,不是吗?

    随后诺尔犹豫了不到两秒,决定带忒斯特奔赴食堂。

    食堂里比他想象的热闹。档口里,报丧女妖边逗女儿边包馄饨,乌鸦爸爸则用魔法指挥筷子搅肉馅。餐桌前,几个怪物邻居正绕着一张桌子聊着什么,边聊边用爪子帮忙择菜。

    时间尚早,食堂里只有一位食客——

    诺尔一转头,就瞧见了在桌子旁大快朵颐的皮尔。

    皮尔下半身还瘫在特制木轮椅上。他坚强地撑着上半身,努力吞咽蒸肉饼、鸡蛋糕和水果沙拉,手边还摆了一大杯牛奶。看到诺尔,他赶忙挥了挥手。

    “下午朱利医生要治疗我的骨头。”

    小皮尔努力咽下口中的饭食,眉眼全是幸福,“他让我多吃点蛋、蛋白什么的,说我之前身体太瘦弱了……”

    他的话语还有些紧张,眼睛小心地瞧着诺尔的脸,“我平时不会吃这么多的,我保证!”

    “多吃点,这里不缺肉。”

    诺尔使劲揉了揉小皮尔的脑袋,“身体太瘦弱可成不了骑士。”

    “看来我也得多吃点,”忒斯特抱起双臂,“有推荐吗?”

    “不知道有没有包子,油条也很好。”诺尔好心情地摸摸下巴,“塔赫里对应茶叶的植物在哪儿来着?可以再弄点茶叶蛋……”

    “是你。”

    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在诺尔身后响起,吓了他一大跳。

    他猛地转过身,一只鹰身女妖停在他背后的椅背上,那张苍老的脸离诺尔不过一掌。

    是孟老太。

    她大概是来吃饭的,诺尔在她身后看到了破碎的蛋壳。老人直勾勾地瞧着他,那张人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记得你。”她的语速极快,缺少起伏,“就是你把我抓来的。”

    “你想干什么?”

    她的脸旋转九十度,竖过来的眼睛死死瞪着诺尔。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暗示):想留下人?那你去勾引他。

    忒斯特:懂了,利益和情感结合是吧!那我去信仰他!

    忒斯特:(勾引)

    ……不得不说,结果还是一样的,将军流下欣慰的泪水(×

    第19章

    意外情况

    诺尔顿时把吃早餐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把你们抓来的,什么意思?”他直击重点,“您那天晚上看到了什么?”

    “嘻嘻。”

    孟老太维持着脸庞旋转九十度的姿势,瞧着诺尔直笑,嘴角扯得整张脸皱纹乱飞,

    “嘻嘻,嘻嘻!你来抓我,你杀了我,你把所有人都杀了,你根本没有挂窗帘,你从窗户里偷看我。我都知道,我看见你了。”

    这胡言乱语让诺尔听得一阵不舒服。

    孟老太大清早骂街的时候,他确实从窗户里看过她两眼——是个正常人都不能接受晚上加班到两三点,然后五点被骂人声吵醒。诺尔只是崩溃地瞧了瞧她,从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她骂人的风格也是这样颠三倒四,诺尔听得耳朵起茧。

    他思考片刻,模仿罗警官,摆出副严肃的表情:“同志,说话要讲证据。防盗门都是统一安的,非常结实,我怎么到你家抓你?”

    孟老太不言语了,她的视线在诺尔和忒斯特之间走了圈。末了,她露出黄白的牙齿。

    “那时候没有门了,谁都没有。”她说,“我早就看见你了,警察都不信我说的话,谁都不信我说的话。”

    说完,她扑棱棱飞回餐桌边,嘎吱嘎吱咀嚼着吃剩的蛋壳,看都不再看诺尔一眼。

    诺尔叹了口气:“算了,看来今天只能到这。”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忒斯特饶有兴趣道。

    “身边有这么大一个你,我开始习惯精神异常的人了。”

    诺尔幽幽道,“听她的说法,大家出现在这里和我有关。你知道我的情况,这又不难猜,我早有心理准备。”

    “哦——”忒斯特兴致盎然地拉着长腔,“您的精神真是越来越强悍了。”

    诺尔瞥他:“不,和精神强度没关系。我只是了解我自己——就算我真的发疯,肯定也去领导办公室发疯,不会朝无辜邻居动手。”

    “退一万步,就算我疯到找邻居麻烦,我也没这么惊世骇俗的破坏力。”

    “嗯,也许您小看了自己。”忒斯特说,“不过我同意您的看法,就算您疯了,您也是一位守护者。”

    “你对其他目标也这么嘴甜?”

    诺尔拿了两盘刚煎好的肉饼,一盘放在忒斯特面前。

    “您误会我了,我怎么会真心赞美那些脏东西?”

    忒斯特坐到诺尔身边,可怜巴巴地戳着肉饼,“通常我只需要对他们微笑,说几句软话。正如我只会将他们切碎,而不是爱抚……唔唔!”

    诺尔快速左右看了圈,往忒斯特嘴里塞了块饼:“那我还真是荣幸。”

    “而且我此前没有过信仰呢,您是第一位。”忒斯特奋力咽下肉饼,嘟囔个不停,“漂流佣兵团才是真的不正经,别看佩因特人模人样……”

    诺尔缓缓移开准备堵嘴的肉饼,语调迅速上扬:“哦?”

    早餐正是谈论八卦……不是,交换情报的好时光。

    “你看见佩因特胸口挂着的无面神像了吧?”

    忒斯特很懂地压低语调,嘀嘀咕咕说道,“那个项链,他们佣兵团是抽签来决定谁戴的。抽中了就戴一个月,这个月内,其他人都把戴项链的人当‘神’来对待。”

    “哇……”诺尔忘了吃饼。看来某种程度上,这位前教皇比忒斯特还亵渎。

    忒斯特:“他们对戴项链的人祈祷、倾诉,供奉金钱。扮演神的人负责倾听、安抚,为其他人准备礼物。”

    “准确地说,他们一整个佣兵团都是无信者。生命神殿因为这事儿气得要命,这一任教皇特地挑了个狂信徒。”

    佩因特这老小子还挺有意思的,诺尔心想。要是骑士尤金有这一半开明就好了。

    “漂流佣兵团的祈祷至少很正经。”诺尔笑着结束话题。

    “哎呀,谁让您只有我这么一个信徒呢?”忒斯特笑回去,“信仰可是很私人的事情。”

    ……

    生命神殿的使团到来时,诺尔已经给自己准备了一套新打扮。

    有被认出体型的前车之鉴,新的斗篷漆黑宽大,隐藏了不少身形细节。

    他特地蹬了高底靴子,把自己的身高拉到接近两米。斗篷底下绣满黑暗魔法阵,确保诺尔的脸和手都藏在阴影里。

    坎多被诺尔藏在了斗篷深处,诺尔手中拿着外形骇人的长魔杖——那是他们从黑森林某个副本赢回来的。它有一个夸张的黑暗风杖头,集结了骸骨、黑玉和暗色的金属,看起来像是含着法石的畸形人头,杖柄上还绑了朽烂的黑布条。

    配上其他林林总总的魔法道具,他的扮相比起白鸟城那次进步不少,看起来像个正儿八经的难缠BOSS。

    忒斯特分走了一套唬人黑铠甲。

    他把自己从头到脚藏在铠甲里,一根头发丝儿都没露在外面,就这样站在诺尔的扶手椅左边。

    邻居们全军出动,在塔内施放幻术。

    美丽的楼层全被布满青苔的砖墙替代,塔顶的天空也被深不见底的黑暗遮蔽。烛光微弱,一层的富丽典雅变成了阴沉沉的华贵,特别像会在恐怖片里出现的闹鬼豪宅。

    偌大的会客室中,只有诺尔和忒斯特两个人。角落的架子上,几只人偶眼珠翻转,瞳孔贴上眼角,死死盯着室内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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