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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爸爸妈妈四个字刚喊出口,静姝就推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在这儿呢。”

    小姑娘飞奔过来,扑在妈妈大腿上,仰头软乎乎说:“我饿了。”

    “让爸爸煮饭,妈妈去摘青菜葱花。”

    “爸爸,煮饭!”

    徐斯站在厨房台阶上,心甘情愿接下女儿的使唤:“遵命,我的小祖宗。”语气宠溺的嘞。

    绾绾喜欢跟妈妈待在一起,当然,办公室除外。

    她屁颠屁颠追上妈妈,站在菜地旁蹲下膝盖,学妈妈摘绿叶子。

    静姝听见动静,回头看她一眼,叮嘱:“别踩到它们的根哦。”

    “嗯嗯。”

    “宝宝,你其实不想跟妈妈去上班的地方对吧?”

    绾绾嘟嘟小嘴,沉默。

    沉默即默认。

    静姝压下井水,将青菜叶倒扣进干净瓷盆中清洗。

    边思考其他可能性:“不然妈妈拜托隔壁薛阿姨,白天把你寄存在他们家,刚好有小弟弟陪你玩。”

    薛桂莲的儿子孙承耀,上个月刚满两周岁。

    这个儿子并不是她亲生的,小孩的生母是冯燕。说起来也是一笔糊涂账,当初孙全荣决定继续维系婚姻,但冯燕那边同样舍不得断掉。

    毕竟他对冯燕真有几分感情,再加上薛桂莲不能生,而冯燕年轻,肚皮争气,保不齐还能再怀。

    打着坐享齐人之福的如意算盘,孙全荣两边讨好,每月工资花精光,第二年总算迎来冯燕怀孕的好消息。

    怀胎九月,冯燕在医院生下一名男婴,不知道薛桂莲使的什么招,竟让孙全荣顺利将孩子抱回家记在她名下,从此以后,她成了孙承耀的妈妈。

    至于冯燕,出月子后不久,带着她母亲连夜离开乌子石,不知所踪。

    绾绾摇头拒绝:“薛阿姨可宝贝小耀啦。要是我不小心惹他哭,薛阿姨肯定会骂我。”

    “夸张。”

    “真的!”小姑娘言辞凿凿。

    静姝端起瓷盆往厨房走,“薛阿姨什么时候骂过你。”

    绾绾对对手指,“上次小耀弟弟抢我零食,糖果掉了,小耀弟弟没吃到就在那儿哭,薛阿姨听见,跑过来的时候特别吓人。”

    “吓人?”

    “嗯。”她重重点头,指着脸颊说:“很丑,眼睛瞪得超级大,我以为她要打我。”

    静姝听明白了。

    小姑娘想表达薛桂莲脸色阴沉难看,估计当时以为是他们家绾绾欺负孙承耀,把她儿子弄哭了。

    “你想把闺女送去孙家照看?”徐斯耳尖,稍稍思索便明白妻子在打什么算盘。

    他果断否决,“不行,他们家家风不好。”

    都宠孩子,薛桂莲却是无底线的宠溺纵容,小小年纪斗鸡摸狗,调皮捣蛋,再大点岂不要上房揭瓦?

    “他才两岁诶,男孩子嘛,天生比女孩要调皮多动些。”

    静姝不懂丈夫怎么对孙家意见这么大。

    徐斯实话实说:“我就看不惯薛嫂纵容那小鬼头抢我女儿零食玩具。”

    “把女儿送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静姝:“……”四字成语都用上了,“我就那么一提,既然你们都不愿意,此事作罢。”

    当晚,徐斯左思右想,决定提笔给远在关外的婶娘写信,洋洋散散一页纸,希望能打动对方离开伤心故居,前往北京跟他们一起生活。

    静姝擦着头发进来,趴在丈夫背上,一目十行看完信纸,“你从未跟我讲过婶娘的故事。”

    “婶娘是苦命人。”台灯旁,男人浓密的睫毛覆下一层阴影,声音低沉干涩:“还记得小时候爸妈经常忙于工作,对我疏忽照顾,是婶娘,每次下学会将我和堂弟一起接回她家,给我们做好吃的食物。”

    “可以说,婶娘和堂弟占据着我童年三分之一的回忆。”

    第103章

    婶娘来了

    婶娘属于难怀孕体质,刚嫁给大伯那两三年,在老家没少听闲话。

    大伯心疼媳妇,故意放话说是他的问题,没孩子就没孩子,大不了从族中过继一个。

    至此,闲话渐渐消失。徐斯奶奶也不再给媳妇脸色看,甚至对她,比对小儿媳更好。

    徐斯五岁时,婶娘呕吐,检查出有孕。

    家里人当即大怒,指着婶娘鼻子骂,骂她不守妇道,命令大伯马上休妻另娶。

    婶娘委屈,抹着眼泪说自己没偷人,孩子就是她男人的。可苍白的语言,如何使人信服,最后没招,逼得婶娘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毒誓。

    而另外一位当事人大伯,傍晚时分,终于扛着锄头悠哉悠哉收工回家。结果一进家门,发现气氛不对。弄清缘由后,又惊又喜,连连向父母解释:“是我的种!”

    堂弟呱呱坠地,但不知为何,爷爷奶奶更偏爱徐斯一些,对老大家的儿子态度平平。

    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大伯跟随父亲迁居关外,凭借勤奋努力和弟弟推荐,大伯成功入职国营大厂。

    从此以后端铁饭碗,吃国家粮。

    就在日子越过越有奔头的时候,噩梦发生了——大伯突发心梗,猝死在操作车间。

    丈夫去世的消息宛如一道天降惊雷,打的婶娘七魂失掉三魄

    如果不是因为儿子年幼,需要人照顾,婶娘很可能就追随大伯走了。

    再后来,堂弟渐渐长大。

    虽然成绩不行,读书方面差根筋,但孩子孝顺懂事,一心想早点参加工作,赚钱养家。

    十五岁那年,堂弟偷偷瞒着婶娘跟人跑到矿井下做事……徐斯讲到这里,喉咙忽然干涩,“那是他第一次下矿,后来,后来就再也没出来。堂弟的人生,永远停留在十五岁。”

    静姝靠在丈夫肩上,给他抚顺堵塞的胸口,柔声道:“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等婶娘来北京,我们要连带堂弟那份,好好照顾她。”

    “嗯。”徐斯轻轻碰触妻子的额头,“希望她能想通。”

    旅行社的工作渐入佳境,办公室两排工位陆续坐满,加上全职和兼职的六位导游,一位财务,整体框架算是搭起来了。

    一直到八月过完,她共促成三笔订单。可惜拿不到工资,因为要压半个月,财务说每月十五日是发工资日。

    九月初,收到婶娘回信。

    仔仔细细看完短短三行字,徐斯嘴角微微上扬,婶娘答应来北京帮他照顾孩子了。

    来不及告诉静姝,他立刻跑到公共电话亭按信上的号码拨过去。

    婶娘给他的联系方式,是隔壁邻居家的,说明来意后,对方朝窗口嚎一嗓子,婶娘听到,立刻小跑过来接电话。

    “喂,徐斯吗?”

    “是我,婶娘。”

    听见久违的声音,婶娘吸吸鼻子,哽咽道:“电话费昂贵,我只跟你说好,后天的车票,大概九月五日下午能到,你若有空就来火车站接下我。”

    不等徐斯再关心寒暄几句,电话嘟嘟挂断,信号源被人切断。

    静姝得知婶娘即将过来,先是高兴,随后不由焦急,“房间还没收拾呢。”空出来的那间房平时当做储物间,堆放着七零八碎的东西。

    床要重新买,原先白家留下的竹床,肯定不能给婶娘睡。

    “搬到院子,我给它劈开做柴烧。”

    “其实还能用。”她按住竹床晃晃,只有一边因年头问题导致竹片磨损松动,其他地方并没有太大毛病。

    徐斯伸手去摸,摇头说:“咱们家有消暑床,留着没用,纯粹占地方。”

    说的有道理。

    “别傻蹲着,搭把手给它抬出去。”

    许久不用的旧竹床稍微碰一碰,灰尘满天飞。

    徐斯脱掉外衫,内里只穿一件跨栏背心,裸露的膀子结实有力。高举斧头时,牵动的肌肉线条像工笔雕刻般优美好看。

    静姝双手捧脸坐在旁边,看着那块状的胸腹肌,不由自主吞咽口水。

    “妈妈,你在发呆吗?”绾绾吃着红果果,在她面前挥舞。

    神志瞬间清醒,眨动眼睫否认:“没,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小孩儿就爱刨根问底。

    “你大奶奶过两天要来我们家,妈妈想为她置办一些东西。”

    大奶奶又是谁啊?绾绾狐疑道:“奶奶在里面。”手指着屋内,爷爷奶奶的牌位照片放在客厅角落。

    “大奶奶是你爸爸的婶娘,也是爷爷哥哥的老婆。”

    一句话,把绾绾的小脑袋成功绕晕,什么爸爸的婶娘,然后爷爷哥哥的老婆……她听不懂!

    “算啦,现在不懂没关系,反正到时候见到人,你就喊大奶奶。”

    “哦。”继续吃果果。

    静姝从女儿手里拿走一颗,“谁给你的?”

    “夏颖阿姨。”

    “你又偷跑出门。”

    小姑娘狡辩:“就在门口,没走远。”

    瞪眼:“下不为例。”

    定做床和衣柜,时间来不及,静姝打算直接买成品。跟乔森请好假,与徐斯在专做家具一条街的十字路口汇合。

    一家家看过去,最终定下一张一米五单人原色实木床,另外附带两个床头柜。

    衣柜的话,常规的双开门,价格有点贵。

    “贵就贵,质量好能用很多年,值得。”静姝看得开,尤其在听完婶娘的故事后,不管是站在徐斯妻子的角度,还是同为女人,她都非常尊重且心疼婶娘。

    大件卖完,剩下的就是日用品。

    洗脸盆,洗脚桶,毛巾漱口杯等等,供销社一趟搞定。

    “下个月我不留零花钱,工资补贴全上交。”

    今天用出去小两百,徐斯怕静姝难受,赶紧找补。

    本以为能稍缓她心疼的情绪,结果并没有得到好脸色。静姝给他一肘子,“你少替我按帽子,这钱我花的乐意。”

    等房间整理妥帖,婶娘乘坐绿皮火车缓缓抵京。

    徐斯特意翘班,提前一个小时到火车站接人。和婶娘多年未见,他生怕眨眼错过,早早占据有利位置,守在出口的地方。

    等啊等,火车晚点半小时,快五点才接到婶娘。

    第104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婶娘,辛苦了。”看她大包小包,满脸疲惫的样子,肯定在车上没睡好。

    “许久没坐长途,是有些累。不过比那些站票的人要好点,至少有个下脚的地方。”

    和记忆中一样,遇事从不会自怨自艾,天然乐观派。

    唯独头发变白许多,眼角皱纹比他离开家那会儿更加深了。

    “东西我来提,往这边走,家里离火车站有点远,咱们打车回去。”

    “费那钱,前面不是有公交?”

    “公交坐满才能走,天热,还是打车方便。”

    好说歹说,把人哄上出租车。

    婶娘姓林,全名林秀兰,中等个子,年轻时面容姣好,称得上十里八村一枝花。可惜天不遂人愿,相继丧夫丧子后,美貌经岁月腐蚀,如今变成沧桑黯然的普通中年妇女。

    黄面的直接送到家门口。

    关车门的同时,余光瞥见远处静姝骑车向他们驶来的身影。

    从后备箱取下行李,婶娘肉眼可见的局促不安。

    “您别紧张,静姝她很友善的,坐横杠上的小女孩就是绾绾。”

    林秀兰绞着手指,她察觉自己手心正在冒汗。

    “这位就是婶娘吧。”年轻貌美的女子跨下自行车,一边利落地将孩子抱下来,跟她打招呼的语气十分温柔可亲。

    如徐斯所说,他妻子待人很友善。

    “你好。”

    “绾绾,喊人呀,妈妈教过你的。”

    小姑娘白白嫩嫩宛如天使,脆声声喊道:“大奶奶好。”

    “绾绾好。”这孩子被父母带的聪慧可爱,林秀兰心想,弟弟弟妹若在天有灵,肯定会很高兴吧。

    “进去说话。”徐斯打开院锁,提着行李袋断后。

    院子收拾的干净利落,墙边花草盛茂,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林秀兰对静姝的好印象,立刻拉到满值。

    “您坐,我给您倒水去。”

    “刚下火车喝了水。”

    静姝笑意吟吟,“天热,容易口干,火车站离我们家也有四五公里路。”

    走进客厅,光线敞亮,家具摆设精致温馨,林秀兰眉眼微弯,侄子的生活比她预想中过的更好。

    龙井清新甘甜,与柠檬酸的果香完美结合,一杯下肚,为心神吹入一丝清凉。

    “带您看看房间。”

    昨晚打扫过,窗台边用瓷白的花瓶装了束野雏菊,搭配浅色窗帘,小小房间立马变雅致起来。

    “你们费心了。”

    目光扫视一圈,家具全是崭新的,新床,新衣柜,包括桌椅,她何德何能……

    徐斯:“婶娘,您要不要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舒服点。”

    “是啊,洗完澡刚好吃饭,我做饭很快的。”

    夫妻俩谁也没错过婶娘眼尾那抹晶亮,配合默契地将人哄去卫生间。

    等徐斯兑上热水,静姝把早已准备好的夏季家居服整整齐齐叠放于卫生间置物台,方便婶娘换取。

    小夫妻忙前忙后伺候她,林秀兰心里过意不去,连连说,晚饭她来做。

    “那灰色袋子装的特产,有红肠,腐乳,两兜子土鸡蛋,一些黑木耳。”

    徐斯笑着从卫生间出来,“我说那么重。”

    “我来这边住,东西放家里可就便宜老鼠和小毛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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