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维尔利特所掌握的按摩方式只能用于家庭，并不专业。不过好在席尔方斯作为武者，必须要学这一项技能来维持身体的最佳状态。有了这个随时可以请教的老师，即使是维尔利特这个半吊子的技师，也能壮着胆子上手了。
此时便是他趴在床边的毛毯上，脸埋在抱枕里，露出的耳朵已经红到了耳尖。
维尔利特身上套了件席尔方斯的大衣，袖子被他卷在手肘以上，跪坐在他旁边，膝盖下同样垫着一个抱枕，此时正用新的精油配合着他有点粗糙的手艺在给席尔方斯做着精油开背。
这一项本来是可以在床上进行的，但维尔利特担心自己把精油弄到被子上，正好席尔方斯的床边有厚地毯，就让他先趴着了。
维尔利特推了几轮，见席尔方斯一声不吭，于是停止了推背动作，拍了拍他的斜方肌，留下一个油油的紫色的手印，“要加大力度吗？”
武者不愧是武者，身体就是结实，他才推几轮就觉得力气用了一半了，难怪武者院的调理师都是肌肉男，没点实力真干不来这行。
他以前给闪到腰的老兰斯做按摩的时候可没那么费劲，要知道那时候他才十岁，还没现在有力气呢。
“不，不用，就这样挺好的。”席尔方斯的声音闷在抱枕里，听上去含含糊糊的。
“那我继续按了，要是觉得不舒服记得说出来。”
“好……”
维尔利特又推了一轮，除了精油被皮肉摩擦挤压和敲击肌肉发出的特殊声响外，整个室内就只剩下壁炉里的木柴被火焰舔舐的“噼啪”声，以及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的轻微声音。
席尔方斯感受着这静谧的氛围，有些熏然了。要不是维尔利特会觉得累，他能在地毯上趴一整晚。
“要不要聊聊天？”
“好，你想聊什么？”
“我发觉开学以来，我经常忽略你。”
维尔利特一如既往地直切正题，这让席尔方斯不由地紧绷起来。
突然按不动肌肉的半吊子技师拍了拍他背上的肌肉，“放松，要推动你很费劲的。”
“……”席尔方斯听话地努力放松下来，竖着耳朵听维尔利特说后面的话。
“我太过沉迷那些知识了，抱歉。”
这声音太低落了，席尔方斯有点急切想看看维尔利特这时的表情，可是被他的手压着背，不敢用力起身，“这不是错误，维尔利特。虽然我的确很难过，但是我和你一样都是在追求更高的山峰，如果我愿意慢一点就能陪你更……”
“不对，没有任何理由是让人必须放弃变得更优秀、强大，去妥协另一个人的。”维尔利特的声音非常坚定，说出的话却令人有些忐忑不安。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各自的规划上，我会重新规划自己的作息。”
维尔利特收回手，席尔方斯背上的精油已经基本吸收，不用再按了。
席尔方斯也得以顺利坐起身来，和维尔利特对视。
“我早上有晨练习惯，可以和你们武者院的教授商量，去你们武者院的训练场。”
看到席尔方斯欲言又止的神情，维尔利特补充道：“当然，我的体质比不上武者，但在魔法使这边我还是有自信的。我只会跟你们一起做少量的训练，如果觉得不行会及时停止，例如你们绕操场跑十圈，我就只跑三圈，按我自己的节奏来。”
“好，不过我们武者院的训练场比实战课的要远一些，每圈的长度也更长。”
“那我就跑两圈好了，我6点才出发，你们应该也没在用跑道了吧？”
“嗯，我们早训是在5点半结束跑步，接下来是身法训练。”
维尔利特笑了笑，“那正好，我不用担心会被你们的跑步节奏带歪。然后是午休时间，你要去教室保养武具对不对？”
“对。”他们要在午休时维护好上午实战课用到的武具，最开始是席尔方斯指导着他们如何做，现在过去了一个月，大家已经基本掌握了技巧，也不用他时刻盯着了。
“那我从图书馆借了书去你们教室找你？”
席尔方斯不由地想起自己班上那群天天问他，“隔壁的小首席没来找你就算了，你怎么也不去找人家？”的同学。
他略一思考，提出了更合适的方案，“午餐后我陪你一起去图书馆借书，然后我们去我的教室取了武具，再找个空教室？我们班上的人精力旺盛，基本是不睡觉的，午休的时候很吵，会打扰你看书。”
“行啊，席尔方斯，学会用首席特权谋私了？”
“咳，不要取笑我了。”席尔方斯红着耳朵，音量也没刚才高了。
“好，接着是自习课，我记得你们第五节课是骑术？”
“嗯，最近马匹类的骑术已经教完了，下个月就要开始教魔兽类了，会从低级的钝兽开始。”
维尔利特神色复杂地上下打量着席尔方斯，“……钝兽啊。”
他还挺熟悉钝兽的，当初他去典赞城，就是坐着村里的钝兽车去的。一想起席尔方斯要骑到像牛一样的钝兽背上，他就想到一些经典的牧童形象，一时间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怎么了？”
他忍不住了，“我想起高兴的事……哈哈哈……你们竟然要骑钝兽！”
一想到这个王道脸的骑士，骑的不是白马也不是黑马，而是牛，他就止不住地高兴。
维尔利特笑着拍打席尔方斯的肩膀，一阵阵响亮的“啪啪”声回荡在室内，“真的会有骑士用那么慢又容易被吓呆的魔兽当坐骑吗？战略性好低啊！”
席尔方斯无奈地看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他没阻止维尔利特拍打的动作，对方的力度对他来说还太小了，等他拍完说不定连一点红痕都没有。
“战场上的情况谁也说不清，如何让钝兽这类胆小的坐骑听话也是很重要的技巧。”
“我知道，但还是……噗嗤，我平复一下。”
维尔利特笑得肩膀不停抖动，很明显他们的对话这会进行不下去了。
席尔方斯觉得自己得补充些什么，不能让搭档对他的骑术印象停留骑着钝兽上面，“钝兽的授课日不会长，往后还有其他魔兽，听教授说等我们五年级的时候要尝试驾驭亚种地龙。”
维尔利特这才压下笑意，决定给搭档一个面子，不翘掉自习课去看了，“亚种地龙？我记得你们家的车就是亚种地龙拉的。”
见他的注意力成功转移了，席尔方斯松了口气，“是，我现在的等级还不足以骑上亚种地龙的背。”
“那你家负责驾车的那位……”
“他是六级。”
维尔利特沉默了，该说不愧是骑士世家吗？连驾车的都是六级武者。
“我现在大概是四级到五级的状态，等过十天就能去冒险者公会考级了。”席尔方斯拿起被维尔利特放在一旁的精油瓶，屈起腿来给自己按摩腿上的肌肉。
再忽略下去，就要真的忘记腿和胳膊还没维护了。
“你要去考级了？”
维尔利特问完才反应过来，席尔方斯会拖到13岁才来参加入学考核后，就是因为他的生日在考核后一个月啊。
这下可就是实岁了，他追逐着骑士们的梦想，当然会在满13岁的时候立刻去考级确认自己最真实的水平了。
“嗯，我们考级是13岁那天可以请一天假，让有空的教授带去冒险者公会考级。你有什么想要帮忙带的东西吗？我可以顺路带回来。”
“啊……”维尔利特正心虚地低着头，他完全忙忘了这件事，以至于都没什么准备。他的视线跟着席尔方斯按在腿上的手指，竟然还能在焦虑的情况下分神去分析点信息。
原来他的肌肉能按到这个程度吗！
不对，十天后就是席尔方斯生日，他完全想不到送什么礼物啊！
席尔方斯的家境比他好太多，缺什么都有他哥哥或者父母送来，寻常礼物恐怕只会让他家搭档觉得敷衍。
不行，到冥想时间还没冥想，他的脑袋已经要被今天学到的知识和现在获得的信息挤爆了。
总，总之，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去想十天后的。
“啪！”非常响亮的一声。维尔利特一拍大腿，决定先逃避。
……怎么腿不痛？
“怎么突然拍我？”
维尔利特对上席尔方斯那双迷茫的蓝眼睛，随后迟疑地低头。
哈，哈哈，原来是拍的席尔方斯的大腿啊，难怪有点油乎乎的感觉，原来是刚抹上去的精油。
“咳，还有一点没说，晚上我来你宿舍看书，顺便帮你按背，这样每天晚上我们能多相处一小时。”
“真的吗？不，我是说，这样不会打乱你的生活节奏吗？”
席尔方斯知道他每晚的安排，在洗漱后会看一小时书，然后顺势进入冥想，再接深度睡眠到第二天早晨。这是连他都佩服过的，及其规律的作息。
现在听到维尔利特说他会每晚过来，除了欣喜之外，又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规律被打破而难受。
维尔利特自信地一摆手，“没关系，调整一下洗漱时间就可以了，授课结束后我先来你这看书推背，我们还能一起吃夜宵，看完书后我回去正好洗漱完开始冥想。就是要扛一下沐浴后的舒适感，不能直接睡着。”
他描述的未来太有诱惑力了，席尔方斯一时没注意，头已经点下去了。
就，他也挺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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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尔方斯捂着狂跳的心口：这难道是提前送达的生日礼物吗？
维尔利特：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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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布拉德利家的小子生日？”阿卡兰德合上维尔利特这周的学习小结，疑惑地复述了一遍他刚听到的消息。
“嗯，我在想送什么礼物比较好。我查了武者成长中需要的素材，席尔方斯大概能到五级，突破所需的大部分素材布拉德利家应该会准备好，但是有一项是来源于魔导院的，我想送那个。”
四级到五级之间是一个分水岭，四级即使是顶峰状态也依旧是低级范围内，而五级即使是刚升级，那也比四级要强，已经到了中级范围，再往后会越来越难走。
席尔方斯说自己大概是四级到五级之间，这是因为升入中级需要进行突破。突破通常是在冒险者行会进行，他们经验丰富，还能按照顾客的预算提供不同价格、素材数量的套餐。
可谓是牢牢抓住了商机。
套餐的内容除了监控突破状态的安全员外，差别最大的便是素材了。
低级突破中级需要至少三样，最多五样素材，除此之外还有一样境界稳定剂，这一药剂需要连续喝7天，由魔导院为冒险者行会供货。
法律之所以规定评级必须在冒险者行会进行，也正是事关武者与魔法使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进阶，要杜绝一切品质不稳定，甚至假冒伪劣素材和药剂的可能。
但即使有冒险者行会保驾护航，依然有许多停留在低级的人，突破不像游戏，素材拉满后点一下按钮就能简单通过。
平日的积累、天赋、财力，这些都会影响突破时的困难度。
这也是这个世界里有武者和魔法使天赋的人并不少，但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的人却不多的原因。
有些人可能一生都只是低级魔法使或武者，他们的生活和普通人其实是没什么两样的。
稍微好一点的也有，例如木系亲和的魔法使能在农业方面有所作为，没能突破的武者身体素质也比普通人高上不少。
这类人即使做普通工作，去接一接冒险者行会的低级委托也是没问题的。
而突破成功的中级武者，则需要及时补充中级魔兽肉的能量来稳定状态，平息跨越阶级带来的不适。
维尔利特想要送给席尔方斯的，就是一管境界稳定剂。
布拉德利家会缺购买稳定剂的钱吗？不可能。
但维尔利特觉得，境界稳定剂所代表的意义和其他素材不同，它是能够稳定突破者状态的药剂，并不会影响突破的效果，而且固定饮用之前还有试用期，需要根据使用者的情况来调整药物比例才能决定使用哪一种。
“你想买境界稳定剂？”
“不，我想亲手做。”
阿卡兰德顿了一下，随即想到上周日给他授课的是克莱恩，恍然大悟。
“克莱恩已经教到境界稳定剂了？”
目前是他们三个负责维尔利特的教学任务，为了防止因他们之间的理念不合，而导致出现教学事故，三人的授课范围都是定好的。
阿卡兰德指导他元素魔法和治疗魔法、瑟拉菲娜指导他咒术和暗元素魔法、克莱恩指导他炼金术与阿卡兰德不擅长的风系魔法。
维尔利特想自己做境界稳定剂，那肯定是克莱恩的教学速度变快了。
毕竟境界稳定剂可不在一年级的炼金术课本上，那是到四年级才会教给专门走炼金术师这条路的学生。
“嗯，克莱恩老师说我有火与金元素亲和，在炼金术一道上能走很远，所以跳过了那些简单的药剂。”
同样有火与金元素亲和，但是因为喜欢雷系魔法，所以走了元素魔法使道路的阿卡兰德：……
“你现在的进度是？”
“昨天在克莱恩老师的指导下做了几瓶，他带回去检测是否合格了。”
实际上经验丰富的炼金术师，仅凭肉眼就能判断这种难度不高的药剂是否合格，但这是要送给布拉德利家小少爷的，对方家长肯定要看到一个正规凭证才愿意让孩子喝下去。
“你都做完了，还在考虑送什么？”
“还要想一个备用方案嘛，万一席尔方斯的父母早有准备呢。”维尔利特眨了眨眼，“我想再准备两个方案，如果药剂用上了，就把另外两个也送给他，如果用不上，那也还有别的能送。”
“你这总是准备三个计划的习惯还真是有趣，不累吗？”
维尔利特的作息他们早就知道，本以为是少年心高气盛，定下那么难完成的作息。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劝说，有时候现实的挫折能让人更快成长。
结果他硬生生坚持了一个月。自此以后三个老师对他的态度就都变了，扪心自问，即使是他们少年时期一心追逐梦想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严格地要求自己。
用克莱恩的话来说——维尔利特过于早熟了，不像个孩子。
他们疑惑过，但很快就释然，他们都是从魔武学院毕业的，所以对优秀人才异于常人之处更容易接受。
毕竟母校的校训就是——天才有自己的个性，而天才中的天才会更加脱俗。
维尔利特就是他们眼中那个“天才中的天才”，习惯了他的异常之后，再看就都是正常了。
顶多再感慨一下五大元素亲和的成长速度竟如此恐怖，要是当年没有损失一个五大元素亲和，坎贝尔那个魔法贫瘠之地哪有胆子在四国魔武学院联赛中，明里暗里地讽刺他们不懂珍惜人才。
“不累，我能一直维持水流环恢复精力，冥想和睡眠的效率也很高，”维尔利特抻了个懒腰，将一直在画的魔法阵交给阿卡兰德检查，“你看，我都没有黑眼圈。”
阿卡兰德抽空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确实，这孩子脸上从没有出现过任何疲劳的迹象，气色状态一直很好，魔力波动也在安全阈值中。
这是因为他年纪还小？
阿卡兰德突然想起，他们在屋子里教学的时候，维尔利特会在他讲解大篇幅的原理时，做一套奇特的动作，据他所知那不是任何流派的武技。
他对武技不感兴趣，维尔利特做那套动作的时候也能一心二用听讲，他也就不在意他做了些什么。
维尔利特精力保持得那么好，会不会和他每天坚持的那套锻炼有关？
“你平时会打的那套，拳法？是什么？”
话题突然产生了跳跃，维尔利特也没多想，他那么多老师，每个人都很有特点，话题跳脱点也没什么。
“……是五禽戏，一种健身功法。我还以为您不会问呢。”
他只会在屋子里练的原因就是因为五禽戏从某种方面来说，不像八段锦那么，呃，静态。
这个世界没有普通动物，而是魔兽，如果被其他学生看到他模仿魔兽动作，可能会诞生出一些奇怪的言论，然后口耳相传一段时间，说不定还会出现他其实是个魔兽的谣言。
“因为觉得不重要，所以才没问。你精力好和那套动作有关吗？”
“有一些关系，五禽戏搭配专门呼吸法能促进代谢，提高心肺功能，让人体保持在健康状态。年纪大了也可以学的，老师你要不要试试？”
维尔利特有些期待地看着面前这位将近百岁的老人，如果他愿意学一学五禽戏也能更健康吧？
这是学生对老师的敬爱，不是因为他想当老师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