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明明身体已经疲倦有困意,可他莫名睡不着了。掌心仍然残余的滑腻触感,仿佛青色蝴蝶被困在他的掌心。
太阳高升,却被厚厚的云层遮蔽。
蔺绥睁眼时已经是十点,可外头的天色却阴暗着,像是傍晚时分。
“气象台发布暴雨黄色预警,预计未来二十四小时内大部分地区将出现六小时五十毫米以上……”
电子女音在室内响起,蔺绥按下按钮,让室内归于安静。
蔺绥翻了一下那本书,看见上面留下来的痕迹嘴角微扬。
燕秦是个很勤奋好学的人,以前进入藏书阁借阅书籍回来,可以在洞府里看数日的玉简。
想到曾经,蔺绥的嘴角又重新下压。
他洗漱用餐之后回了房间,打开了电脑。
系统看着那些数据问:
蔺绥:
蔺绥其实不太愿意用天道意志去称呼系统,因为它只是狭义上的天道,存在于他穿进的那本书中,是剧情的守护灵,所以它其实不大聪明。
蔺绥现在懒得和它互骂,他有事情要做,不想被分散注意力。
系统被蔺绥说得僵住,一想到蔺绥现在好像是在好好完成任务,也就沉寂了下去。
凉风阵阵,吹起路上的落叶。
小别墅里,燕周听着宋云青的话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阿绥身边养了个人,那个人过得还很好?”
宋云青颔首:“帮我查查是什么来路,看着和阿绥差不多大的少年。”
“不用查,没人比我更清楚那个贱种是谁,好啊,不愧是外围生出来的狗东西,作派跟他妈如出一辙,真有够不要脸的,这就眼巴巴地傍上阿绥了,怪不得阿绥之前给他出气。”
燕周气的表情扭曲,露出了冷笑。
“阿绥估计是一时兴起,就他也配跟在阿绥身边?云青,我们可是兄弟,你得站我这边。”
“别做的太过火。”
宋云青提点道,眼里带着深思。
以前的蔺绥就反复无常,现在的蔺绥更让人难以捉摸。
===12、二世祖x私生子===
十二点时,城市落了一场又急又快的暴雨,但二十分钟左右就停了。
蔺绥接到了燕周的邀约电话,转动着手上的笔。
“我会去的。”
“带上那个贱种,阿绥他最近肯定被你玩的很惨吧,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他不过是个被偷偷生下来的私生子,阿绥你不用太在意。”
燕周特地强调了让蔺绥带燕秦出来,在话里加了重音。
“知道了。”
蔺绥放下了笔,望了一会儿窗外阴沉的天,水滴顺着叶子下落,于颓靡中勃发生机。
也是时候检验一下前段时间的教学结果了,希望燕秦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电话被挂断,留下一阵忙音。
燕周看向旁边的宋云青笑说:“我就说嘛,阿绥怎么会护着那个野种呢,我们才是朋友。”
至于之前的维护,只不过是蔺绥讨厌被人
宋云青并未接话,推了推眼镜,眼底神色难辨。
傍晚,燕秦在门口看见了燕家的车。
这是辆熟悉的迈巴赫,是小少爷最近比较喜爱的座驾。
燕秦心里隐隐有预感,他对着楚逢和陶婷说了再见,脚步带着自己未曾察觉的微急,拉开了车门。
车的后座上果真坐着个少年,他今天穿着黑色衬衫,越发衬的那些脖颈细白。
燕秦合上了车门,将书包放在一旁,看着小少爷低头专心看着什么的模样,没有开口打扰。
他的视线垂落在车子铺着的毯子上,不知不觉地朝着小少爷的脚看。
小少爷的脚动了动,燕秦立刻收回了视线,有些说不出的慌乱。
他下意识地转移注意力朝着窗外看去,发现了这不是去蔺家的路。
当看见比较熟悉的地标时,燕秦便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了。
蔺绥要把他送回去吗,他已经厌倦了吗,还是说往日重现?
蔺绥没管身边人露出何种神情又是什么想法,他看完了手上的这份个人资料,拿出手机发了消息,而后将资料合上,放进了车内的柜子里。
临水别墅前挂满了气球,一副欢乐景象。
餐桌上布满了酒水和食物供来客享受,打扮鲜亮的男女说笑嬉闹。
当蔺绥跨进来时,大家的声音下意识地放小。
蔺绥走近时便被燕周和两个人簇拥住,迎着他往二楼走。
“阿绥,云青特地给你请了御和楼的厨师做了符合你口味的菜,我们去上面吃。”
蔺绥应声,踩着台阶向上。
燕周看着蔺绥并未回头看燕秦的动作,心里越发笃定蔺绥不过就是一时新鲜,根本不想宋云青说的那样对燕秦在意。
其实宋云青也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在燕周心里,燕秦在蔺绥那儿过得很好,就等于蔺绥很宠爱。
直到蔺绥消失在二楼转角,一楼才像是什么都为发生那样恢复了欢快气氛。
“蔺家的小祖宗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有人小声嘟囔着,旁边的人跟着附和,又赶忙换了话题。
二楼布置的小方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宋云青已经等在那里,在蔺绥走过来时为他拉开了椅子。
“御和楼的新菜,应该会合你的口味。”
蔺绥用筷子尝了尝,颇为满意地点头:“的确不错。”
见蔺绥展颜,餐桌上的气氛便更好了。
宋云青挑拣着趣事说,蔺绥时不时点头附和两句,一派融洽里,燕周对着宋云青使了使眼色。
宋云青用公筷给蔺绥夹了一块芙蓉肉,笑道:“阿绥尝尝这个。”
在蔺绥咀嚼食物时,他又笑着问道:“学习的怎么样了?”
“还可以吧。”
蔺绥不是没看见燕周和宋云青之间的眼神交流,他早有预料,也不阻拦,顺着宋云青的话说。
“对了,我想起前两天我刚得了一支好酒,我去拿来给你们俩尝尝。”
燕周从席间起身,朝着一楼而去。
蔺绥没看向燕周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窗外的游泳池,收回了视线。
暮霭沉沉,传来隐隐雷声。
系统:
脑海里系统的声音聒噪,伴随着越来越大的雷声,让人容易心浮气躁。
蔺绥却是十分平静地吃着东西,时不时和宋云青谈笑两句,面上不见端倪。
当雨滴开始落下时,蔺绥擦了擦嘴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可惜这天气不好,不然就能散散步了。”
宋云青有几分可惜地说,蔺绥并未接话,走到了窗户旁,看着泳池水面因为雨点掀起的涟漪。
那里可热闹了,燕秦被丢了进去,脑袋露在外边,被燕周按着。
“贱种就是贱种,出生就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永远的底层老鼠。”
燕周鄙夷侮辱的话语在耳畔回响,燕秦丝毫不为所动。
燕周有着厌憎他的理由,他从不辩驳,对于这些话也习以为常,可燕周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生波澜。
“别想着山鸡能变凤凰,燕家的财产你别想染指一分一毫,以为跟只哈巴狗一样跟在阿绥身边讨好卖乖就能改变这一切吗,阿绥是什么样的人,也是你这种脏东西能碰的吗?”
“你不过是他一时兴起借去的一只狗,只要他招招手,多得是比你听话的人前仆后继,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么人都可以替代你,阿绥根本就不在意你,最好别痴心妄想。”
燕秦当然知道他不是什么不可替代,也知道对于蔺绥来说他可有可无。
他本应该不在意的,若不是情势所逼,他怎么会屈从。
可偏偏莫名情绪上涌,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也有有人替代他吗,也会有人替代他吧。
蔺绥也会让别人睡在他的房间里,让别人擦干他身上的水分吗?
会为他系上项链,会捧着他的脸亲吻吗?
会为他撑腰,也会说他是无价之宝吗?
圈在脖子上的银链此刻似乎如同束缚住性命的锁,又似乎是某种能赖以生存的能量。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支使人心又理所当然的人,在皮下奔涌的血液、令人发麻的痒意和神经的鼓噪,让燕秦心口那一刀越发鲜血淋漓。
燕秦不想在意,他知道那是一朵艳丽的带着荆棘的花。
那副漂亮诱人的皮囊是充满着招摇的带毒的香气,藏匿于其中的灵魂是盘旋吐信的蛇,在他跳动的心脏上咬了一口,致使人难以忘怀,欲罢不能地沉溺。
那不是他能采摘的珍宝,是充满妄想的欲念,与他未来的计划毫不相干,可他却控制不住在意的情绪疯狂蔓延。
浓重又扭曲的墨色在他眼眸里晕染开,那是是化不开的嫉妒,嫉妒着莫须有的还未出现的存在。
那只青色蝴蝶在他的灵魂里四处游荡,记忆交织的带着雪白鳞片的游鱼跳跃,让他的心口发疼。
燕秦又被按进了水里,在求生的挣扎里,他好像看见了那只水妖。
当他尽力地从水面挣扎开来,耳边的嘲笑和讥讽都成了杂音,水珠将睫羽打湿,雨水模糊视线,但燕秦依旧执着地看着某个方向,像是风暴中企图看见灯塔的信徒。
仿佛存在于臆想中的灯塔竟然真的出现,他站在二楼的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像漠视众生苦难喜乐的神明。
凡人如何踏入神明的领域?自然是聆听神谕。
——我蔺绥的狗,也高人一等。
——我讨厌废物。
——没有下次。
在冰凉的水里,脖上的银链似乎隐隐发烫,燕秦慌忙地摸口袋里放置着的手链,当触碰到时心里安定。
雨势越来越大了,燕周有些烦躁,骂了声‘晦气’。
他看着燕秦濒死的模样,厌恶地松开了手,打算进屋避雨。
他转身的那一刹那,雷声轰然而下,在这种闷响里,他忽略了一些声音。
燕周忽地被捂着嘴拽入泳池,冰凉的水透过鼻腔进入气管,引起他疯狂挣扎。
在青紫的电光里,燕秦苍白的脸和淡漠的眼眸,仿佛索命的厉鬼,让他心生恐慌。
有人尖叫有人呼喊,有人跳入水中分散两人救人,在雷鸣之中,像一场闹剧。
如同乐声最激昂的一章,蔺绥转身,坐在了贵妃椅上。
“燕周这次有点玩出格,他爸爸不承认别的孩子,他没必要这么……”
目睹了一切的宋云青轻叹,揣测着蔺绥的态度,却见躺在软椅上的少年抬起了手,做了一个动作。
蔺绥用食指抵住嘴唇,惬意地闭上了眼眸,享受着狂风暴雨的声音,那是一场盛大献礼。
脚步声响起,湿冷的水在地毯上留下痕迹。
高大的少年像是沉默的幽灵鬼影,踏入了别墅里。
大家都知道他刚刚差点杀了燕周,纷纷离得远了一些,为他让出一条路。
燕秦拾级而上,看见了闭目休憩的少年。
少年的手腕垂落在一旁,在黑色布料的衬托下白如霜雪,青色的血管脉络清晰。
燕秦拿出了那条刻有‘蔺’字的银色手链,绑在了少年的手腕上。
银链被水浸泡,水滴顺着手腕向下滑落,流进了蔺绥的掌心。
蔺绥睁开了眼,奖赏似的摸了摸燕秦的头发。
宋云青在一旁看着这怪异的让人心悸的画面,眉心紧皱。
却见那低贱的私生子得寸进尺地握住了高高在上的小少爷的手腕,将面颊贴在了少爷的掌心。
那双漆黑的眼眸望向了他,仿若宣示。
===13、二世祖x私生子===
疾风骤雨,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窗户上,留下的痕迹很快被新的取代。
蔺绥从软椅上起身,带着燕秦往廊道里走,打开了某间客房,对着角落里的侍应生道:“送套衣服来。”
门被轻声合上,阻隔了外界的视线。
蔺绥微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燕秦,他的模样很狼狈,像条被淋湿的落水狗。
因为被按在水面之下,水浸透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眶和眼皮周围一片通红,配上俊秀的眉眼,忍不住让人心生怜惜。
燕秦在此刻弯下了腰,方便蔺绥平视他甚至是俯视他。
这像是拨弄琴弦最刺耳的音,致使蔺绥压抑着的神经被触动,他心里骂了句‘该死’,将燕秦推到在了地上,压在了他身上。
蔺绥最难以抗拒燕秦什么呢?
不是他一剑屠万千妖灵的凛然之姿,不是他怀抱着他的柔情蜜意,亦不是他的屈服顺从。
而是他某一时刻的脆弱,就像在说‘我受伤了’,‘我需要你的爱意’,像一条安静表达渴求的犬类。
仿佛他的灵魂在发出低语,让人萌生给予的冲动。
这太致命了,蔺绥难以抵抗翻涌的思绪,他靠近燕秦,汲取着他的脆弱。
窗外雷雨大作,树木被狂风怒卷,灰暗的天空被闪电短促照亮,在极致的喧嚣里制造绝对的安静。
蔺绥身上的衣服已经渐渐被燕秦身上的水意浸湿,但他并不介意。
燕秦因为身上的热度而僵硬,大脑缺氧似的阵阵晕眩,脑海里浮起了迷幻的不知真假的画面,振翅的青色蝴蝶被他的手心掌控,在翻飞中漾出软白。
那是荒谬的不切实际以下犯上的场面,是令他灵魂都兴奋颤栗的心悸,是他宛若污泥般的肮脏贪图。
他难辨真假,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从蔺绥身上感受到了那些情绪。
暴风雨中的信徒到底有没有迈入归途,寻到的灯塔到底是神明还是挣扎的臆想?
心脏鼓噪的声音激烈到仿佛下一刻它便会迸裂而亡,无论是虚幻还是真实,燕秦伸出了手。
细腰不堪握,手心合紧,捕捉到青蝶的馥郁芬芳。
银蛇吐信,红唇、白牙、舌尖,在狼犬脖颈上留下水痕,像是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