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看了片刻。阖上眼眸，认真而专注地吻了吻她。
云挽眼睫颤抖，但还是发愣地睁着。
他嘴唇很软，扫过来的时候，像羽毛。
真是奇怪，明明这个男人胸膛很硬，做生意的心也很硬，可是嘴唇还是和常人一样，是软的。
他从前的吻炙热，霸道，不容忽视，带着独有金骏眉的茶香和厚重。
这次的吻却像水，像风拂面，像窗外的夜色，静谧而安宁。
那是他偶而才会有的柔情。
她忍不住再次喊他名字。
他也没解释，陆承风唇离开她，指腹搭着她眉骨，随意抚摸过去，最后说：“给我看看呢。”
她回不过神：“什么？”
“肚子。”他轻声说，“看看。”
他说这话时，眼瞳里蔓延几分情绪，说不上激烈不激烈，只是嗓音嘶哑低沉，显得很平静。
他要看她肯定给看。
云挽不着痕迹地垂下睫毛，遮住眼睛：“嗯。”她慢慢把睡衣撩起来些，一截截，露出光滑紧实的小腹。
她很瘦，腰更是细得孱弱，说实话，这种体质养孩子就会有些艰难。知道怀孕后，连她自己都有担心过，她身体太单薄了，真的能孕育孩子吗？
她说不清。
可后来她不愿这样想了。
夜色微光静静透进来，或许是怀孕的缘故，她本来平坦的小腹，周围皮肉渐松，竟然逐渐变得柔软，有了新生命停驻的迹象。
陆承风漆黑的瞳无声无息，看了良久，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云挽没敢出声打扰。
直到他眼睛像是看得酸涩了，一颤，云挽见他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
是很绵软的触感，稍微用点力气，才能摸到皮肉下有些坚实的突起。
云挽自己也摸过，这个月份，其实摸不出来太多。
他约莫也不敢用力，留在她小腹上的，始终只有指尖的温度，连压力也没有。
云挽犹豫片刻，还是小声跟他说：“其实可以再摸得重一点的，没关系的。”
他哑声：“医生这么说的吗。”
“嗯。”她唇边浮出个很淡的笑，“我之前也不敢摸，总觉得好神奇。”
他抿唇未答。
然而两秒后，指尖真的稍微用了点力。大概这回力道合适，云挽看他表情变了变。
掌心柔软的触感下，他能摸到一小片温热，已经有变化了，她的肚子。
有个孩子蜷在里面。
意识到这一点，他好半晌手指僵硬，如同静止。
漫长的沉默后，陆承风说：“几个月了。”
“三个多月。”
“那就是新年时候有的。”
云挽一愣，没想到他能那么快就反应过来，轻嗯了声。
顿了好几秒说：“对不起。”她喉咙涩哑，“早知道吃药就好了，我还以为不会怀孕。”
其实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中途措施掉出来是他的问题。他说：“傻，那种东西吃下去身体半年都不会正常。”
本来她身体就不太好，生理期一直不稳定，也不准时，再吃避孕药简直是自己把身体毁了，火上浇油，他不让吃是对的。
可是云挽还是很难受，就像是单方面打破了某种平衡，从前她和陆承风契约式婚姻，只涉及利益，本质相安无事。
然而现在有了孩子，他们多了一条维系感情的纽带。
她其实觉得很不安。
可她又说不出来，慢慢地，眼泪又再次涌上来，陆承风抬眼看了，重新抹去。
他大概也想起那晚的事，眼里带了些掺杂回忆的情绪，很温柔：“除夕夜有小孩其实也挺好的，日子挺好的。”
大概一辈子都会很难忘。
他后面又自顾自模糊说了句什么，云挽没听清。
他继续摸了半晌。
大概想起件事，陆承风忽而抬头，捏住她下巴晃了晃：“我问你，陈家月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云挽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个，也分辨不出他情绪。她怕他以为她故意瞒着，生气，或者迁怒别人，只得小心翼翼解释：“也没有特别早，我去海陵岛的飞机上，她才和我说的。”
“嗯。”
陆承风重新垂下眼，指尖若有似无划过她小腹。
他不说话，云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其实还有问题没问，是关于这个孩子，她不知道要不要留下来，她还没得到准确的答复。
可是他摸了这么久都没说，他或许不会回答了。
心里蓦地空空荡荡，变得失落起来，可也谈不上很失望，她觉得她习惯了。
小腹异样的触感逐渐消失，就在她垂下眼睛，打算抱着被子沉眠。
他凑近，吻了吻她额头：“你要是喜欢，要就要了。”
她身体瞬间僵硬，睁开眼睛：“什么。”
他那瞬间的神情安静而专注，望着她，又重复一遍：“你要是喜欢，孩子就留下。”
陆承风指腹抚摸她眼皮，低声说：“统归养孩子的钱我也有，你想要我们就要。”
她好半晌说不出话。
心里就像被巨石重重压着，又疼又闷，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真是假，然而陆承风的性格，不会轻易许诺。
夜色寂静，窗外庭院的树影很幽暗。陆承风见她那么久没出声，好像也没有不满，他把她脑袋摁进怀里，被子裹好：“睡觉。”
她半张脸蒙着被子，眼前有一瞬模糊不清。
*
只是睡到凌晨，将近三点，云挽迷迷糊糊被渴醒过来，枕畔却没有了人。
窗外划过一道极致的闪电，她胸口一窒，习惯性下楼去找。
别墅在这种雨夜，幽幽暗暗，还是挺吓人的。云挽住那么久都不习惯。
她惯常推开书房的门，然而他不在里面，甚至露台，餐厅，都不在。
云挽眼睛里染上几分焦急。
走到客厅，隐隐约约，听到两道说话声。
她脚步一顿。
庭院外大雨如注，几乎模糊看不清东西，她走近，两道人影立在台阶下。
陆承风侧过身对着她，披着外套，里面还是深灰睡衣，他低头，听对面讲话。
台阶下男人一身黑西装，表情在夜雨里，倒是显得挺恭敬的，眼睛却很冷漠。
那个人云挽认识，是跟在陆益年身边的，陆老爷子用惯的人。
她不知道他来找陆承风做什么，但看陆承风的脸色，看着像是不太高兴。
对面说：“您的话我不敢带，老爷子说了，要您回去。”
陆承风沉默两秒，可能是怕吵着人，压低声音，背影却又显出十足压迫的气场。他说了句什么，云挽没听清，但看对面男人表情变了。
两个人继续交涉，男人面色不善看着陆承风，眼睛一瞥。
忽然看见她，止住话头。
陆承风也顺着视线望过来，唇微微抿了抿，撂下一句：“我没有话好再跟他说，你滚吧。”
就披紧外衣，大步走进来。
那男人走了，大门被关上。
陆承风看见她站在楼梯口，在她面前停住，两个人一时间静静地，都没开口。
还是云挽先问了：“怎么了啊。”
陆承风沉默片刻，回答她：“家里老爷子，找我有点事。”
她微怔，后面他就没再说什么。
雨夜寒气浸人，陆承风皱眉，把外套解下来裹住她，握紧她手：“很晚了，回去睡。”
云挽就跟着他上楼，他掀开被子，躺在床铺间，重新把她搂进怀里。
只是后面要睡着的时候，她朦朦胧胧，突然听见陆承风说了句：“你看清那个人的脸了吗。”
云挽睁开眼，小声说：“看清了。”
他轻嗯。
过两秒，他凑近吻她唇角：“以后我不在家，他要是来，别给他开门。”
云挽未解其意，可还是答应。
陆承风摸了摸她的脸：“睡吧，我陪你。”
*
说是要留在沪城，其实陆承风也不是真没事可干，云挽早上醒过来，发现他不在家，还以为陆承风又去上班，毕竟华越总部在这边。
正想下楼弄点粥喝喝，然而走到门口，却看见陆承风和人在交流。
她本不想打扰，陆承风听见声响，招手：“过来。”
他说：“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款式风格。”
云挽还以为是珠宝，走过去一看，愣住了，那册子上面画着的没想到竟然是婴儿房。
陆承风说：“家里二楼也有房间，你挑一间，看看喜欢哪个，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
第16章
“带你去做个检查？”
都是样品板房图纸，
根据不同风格设计的，主题特色很鲜明，有温馨的，
可爱的，也有非常童话的类型……活泼明快。
每一间看上去都漂亮，
是小孩子会喜欢的样子，很适合做婴儿房。
就是和陆承风这栋别墅原本的装修，有些格格不入。
其实云挽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他不喜欢小孩，她却是很喜欢的。很久之前，
刚嫁给他没多久，
她也曾经想过，要是以后和他有了孩子，该选哪间做婴儿房呢。
该选在哪一层，是离他们主卧近点，还是或许他怕吵，要选得远一些。
这些，她都有想过，只是他从没在意过罢了。
现在他主动说要选婴儿房，
云挽怔了怔，还是觉得像是场幻梦。
对方原本是面对陆承风，看见云挽，
倒是侧过身，
露出恭敬而得体的微笑：“夫人，
这些都是陆总之前吩咐设计好的方案，
您看看喜欢哪一样？”
说着，他翻过一页纸，
也是不同的主图类型预览图，旁边还都做了细节的配图标注。
“如果您有自己中意的，可以随时告知我。”
陆承风估计也是觉得挺稀奇的，那种童趣风格没怎么见过，顺手拿过文件夹，随意翻了两页，看着像是满意的样子。
他说：“我让他把联系方式留给你，我要是不在，你有什么想法直接和他提。”
男人从口袋里递出名片：“夫人请。”
云挽惊住了，有那么瞬间说不出话，白底黑字的名片被递过来，她第一反应竟然是退了半步，手掌浸出薄汗，不敢接。
她看看名片，又看看陆承风，轻轻攥紧掌心，眼神几次都像是要闪烁着躲开。
直到看陆承风始终默不作声，仿佛默许的样子。
她才抿着唇，犹豫地将东西拿在手里。
“谢谢。”
对方从善如流笑了笑：“为您效劳。”
他走了，陆承风径自折回餐厅，瞿婶已经将早餐摆上桌。
是很常见的早餐品类，瘦肉粥，小笼包，很有东南地方的特色。陆承风这方面倒是并不挑，只是有偏好而已，他吃不惯别的地方早茶，家里保姆就不会给他做。
他和瞿婶打过招呼，接着就拖开椅子，沉默地坐在餐桌旁。面无表情，只是眉头略微凝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片刻，陆承风喊瞿婶帮他把平板拿过来。
云挽看他边吃，边开始快速翻阅文件，他吃相很斯文，是那种大家族经年养出来的风度，碗筷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一场早餐吃得安静又默然，直到后面了，瞿婶给他添茶。
陆承风才像是想起什么，抬起头：“你以后饮食，我找营养师发一份食谱给家里，你照着吃。”
云挽筷子稍顿，小声说：“好。”
她吃过早饭，照例帮着瞿婶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陆承风回书房了。
瞿婶望着二楼看了会，忽然回身，压低声音对云挽说：“先生好不容易回家了。”
云挽眼睫颤了颤，没太理解她的意思，斟酌着应了声：“嗯。”
瞿婶眯眼笑：“您去泡壶茶去呀。”
这下是真的听明白了，云挽红着脸，觉得好像被扔进热水里煮了，浑身发烫，烧得她心口都是泡，臊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