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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贺云策听见这话,呼吸一窒,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他对宋熹之的恨意便更甚了。

    他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悸动,伸手用力的抱住了宋若安,几乎是要将他揉到了血骨里:“是我误信贱人,若安,都是我的错!”

    宋若安享受着贺云策的愧疚,心里其实很得意。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算是痛一下,留下一个伤疤又有何妨?

    她勾起了男人的怜悯,挽回了贺云策的心啊!

    就算是宋熹之割腕流血,也永远不能让她的残废夫君苏醒,从此刻开始,她已经赢了。

    完完全全的赢了!

    等两人你侬我侬半晌,观云轩的丫鬟送来了煎好的汤药。

    贺云策被人打断了一下,才从欣喜若狂的情绪从抽离了出来。

    他想起了昨日未解决的事情,生怕安定侯还要去退亲,于是道:

    “若安,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父亲都是一场误会,你先喝药,我去去就回。”

    他摸了摸宋若安的头,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贺云策走了,宋若安脸上的笑容才淡了,她瞧着眼前的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奴婢美云,是观云轩的大丫鬟,特来侍奉少夫人服药。”

    宋若安温柔的对着她笑了笑:“你别怕,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

    “昨夜弄错了亲事,导致我姐姐的嫁妆全在我这里。而我的贴身丫鬟和嫁妆也在洗墨轩,我如今病着,没有贴身丫鬟的照顾,总是不得劲。”

    “你便带着五个小厮,拉着板车,把我姐姐的嫁妆送去洗墨轩,再把我的丫鬟和嫁妆接回来。”

    美云闻言,马上去办。

    一提起自己的嫁妆和丫头,宋若安的脸上就露出了甜甜的微笑,比方才面对贺云策的,要真心实意得多。

    春兰和夏荷虽是丫鬟,却是自幼在她身边照顾的,就像是她的亲姐妹一样,她已经一分一刻都离不开了。

    而母亲也在她出嫁前说过,母亲为她准备了不少好东西,还有两个高价买来的嬷嬷,是她的锦囊妙计。

    宋若安想着,又安安静静的用完了药。

    这汤药极苦,喝得她直蹙眉,可等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宋若安的眉头便在一瞬间舒展开了。

    她急切的转过头,轻轻的唤了一声:“春兰?”

    可走进门的却是两手空空的美云。

    宋若安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我的丫鬟呢?”

    美云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属于她的嫁妆,大少夫人一箱都不收,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而属于您的嫁妆和丫鬟,她也不愿还给您!”

    宋若安听见这话,瞪大眼睛:“她在干什么?你没跟她讲清楚吗?我把她的嫁妆送去,是要换回我自己的嫁妆和丫鬟!”

    美云也觉得十分古怪:“奴婢说了,可大少夫人好像根本听不懂!”

    宋若安咬牙,知道宋熹之是故意的。

    她的胸脯猛地起伏了一下:“不是叫你带了五个小厮过去吗?直接把我的嫁妆抢回来啊!”

    美云道:“奴婢这边虽然人多,可大少爷身边的青铜,武功高深,他站在那里一呲牙,就没人再敢上前了……”

    宋若安听着,只觉得胸膛里有火球在乱滚,甚至连苍白的面色,都在瞬间气的红润了起来。

    她忍着浑身的剧痛便要下了床榻:“不行,我要亲自拿回我的嫁妆!”

    “难道那个什么青铜,还敢把我打了不成?”

    可宋若安的话音还未落,门口便有动静。

    宋若安闻声转头,便看见贺云策兴高采烈的带着贺老夫人和黄氏,一群人乌泱泱的进了卧房。

    “若安,你怎么站起来了?快躺下!祖母来看你了!”

    贺云策瞧见这幕,心疼极了,不由分说的将她又扶到了床榻上躺着。

    宋若安被扶到床榻上,又要作势向贺老夫人和黄氏请安。

    贺云策有些为难的看着贺老夫人,以为她会体恤宋若安的身体,叫她免礼。

    可无论是贺老夫人还是黄氏,都没有拦着。

    这么一来一回把她折腾的够呛,本就虚弱的双腿此刻累得发抖,宋若安开口:“若安见过祖母,母亲。若安已经知错了。”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才终于道:“不用多礼了,刚刚还看你下床走动,脸都发白了,身体要紧。”

    宋若安垂眸听着,便觉得这是自己告状的好机会。

    她忍着浑身的疼痛,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恰到好处的展现出自己苍白的脸:“若安方才是要去找姐姐,姐姐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见贺老夫人了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既然你有赔礼道歉的心思,日后再去也不迟。”

    宋若安一愣。

    却又听黄氏也道:“是了,你能想到拿自己的嫁妆补偿她,也算是知错能改,倒是让我满意了些。”

    宋若安听见这话,瞪大了眸子,惊诧的抬起头来。

    她是把宋熹之的嫁妆送过去,想要换回自己的嫁妆!

    可宋熹之嫉妒她嫁妆多,所以不愿意换,昧下了自己的所有嫁妆和丫鬟!

    没想到她还去老夫人面前恶人先告状,说那是她的补偿!

    贺老夫人继续道:“熹之也是个心善的,特地来跟我说,换亲的事情,她不计较了,补偿也不收了,到时候等你身子好了,给她磕个头就好。”

    宋若安听着,只觉得喉头一哽,口腔涌出了一股腥咸。

    宋熹之说她不计较了?

    可抢了东西、扣下她丫鬟的是宋熹之!

    还要让她去磕头?!

    宋若安只觉得胸膛有一股邪气在乱窜,她一下没能咽下去,鲜血便直直的喷了出来。

    第9章

    这一幕可把贺云策吓坏了,他急急的去叫来大夫。

    大夫诊断是急火攻心,又是让她灌下了好大一碗汤药,宋若安苦得脑袋发蒙,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等贺老夫人和黄氏走了,她便抱着贺云策哭诉:“夫君……我好难过,我的丫鬟和嫁妆还在姐姐那里,看样子姐姐不打算还我了。”

    贺云策感受着怀中的柔软,一瞬间怒火中烧:“你说什么?宋熹之霸占了你的丫鬟和嫁妆?”

    宋若安柔弱的点了点头。

    贺云策彻底怒了:“你怎么没有和祖母说?让祖母知道她是一个恶毒阴狠的女人!”

    宋若安抬起眸,含泪的望着他:“我的嫁妆是外祖家添的,比姐姐稍微多了些,若是祖母和母亲知道了,我怕她们又觉得是我害了她。”

    贺云策听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宋熹之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小人。你外祖为你添妆,也原本是正常事,她却这样嫉妒!祖母早晚会知道宋熹之的真面目。”

    他摸了摸宋若安的头,贪恋这熟悉的气息:“等你身体好了,我跟你回门,好好让她把吞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从前奉茶让你受委屈了,回门定是不会让你委屈。”

    宋若安听见自己想听的话,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

    等回门那日,她有夫君陪伴,而宋熹之只能孤孤零零的回去,吐出昧下的嫁妆,她马上要扬眉吐气了!

    很快便到了回门那日,贺云策没有职务,闲在家里,于是他提了礼物,一早就陪着宋若安回了门。

    两人你侬我侬的一同下了马车,还未进宋府的门,便恰巧遇上了宋熹之。

    宋熹之穿着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如云的黑发上用簪挽成妇人的髻,此刻她正搀扶着吴嬷嬷的手下了马车,脸上还挂着一抹明媚的笑。

    她面薄腰纤,姿态曼妙,如今不过是二八年华,亭亭玉立。

    宋熹之眼波流连间,让贺云策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前世初见的时刻。

    那时候的宋熹之还未被利欲熏心,他新婚夜掀了盖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张脸,美好、纯粹。

    贺云策盯着宋熹之的脸,一瞬间有些发怔,最后还是感受到宋若安的手不断收紧,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恶有恶报,宋熹之,若是半夜亏心事做多了,下马出街便要格外留神,免得被神仙罚了去。”

    贺云策想起宋熹之前世劣迹斑斑的一切,突然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口,话语里是满满的厌恶之情。

    他的话极大的讨得了宋若安的欢心,她以为贺云策说的是嫁妆的事情。

    宋若安微微勾唇,等着看宋熹之露出无比难堪的表情。

    可宋熹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墨黑的眼神直直的盯着贺云策。

    她柔和的小脸一瞬间沉了下来,话语中也满是威严:“贺云策,这就是你对大嫂说话的态度吗?”

    “你的兄长只是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你就算心里再得意,也不能出了侯府,便要开始欺负大嫂了。”

    她的话让行色匆匆的路人猛地停下脚步,盯着贺云策的脸,皆是议论纷纷。

    宋熹之的话,让贺云策浑身紧绷了一下。

    感受着路人鄙夷的目光,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宋熹之已经成了自己的大嫂,再也不是自己的妻子。

    宋熹之不再像前世一样,是他可以随意置喙的了。

    贺云策心中涌入一股莫名的情绪,众目睽睽之下,他来不及思考。

    他只能喉咙发紧的道歉:“抱歉……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你谨言慎行,不想让你给兄长丢人。”

    宋熹之垂着眸,拿帕子擦了擦眼底,话语中满是悲切:“你的道歉我不敢受,你的警告我听明白了。”

    “夫君昏迷不醒,侯府如今变成了你当家。以后我和夫君定会谨言慎行,伏低做小,是万万不敢让你不高兴了。”

    宋熹之说完这话,便直接踉跄着进了宋府的大门。

    众人瞧着她形单影只的背影,脆弱又坚强,就像是受尽了欺凌。

    百姓们在一瞬间义愤填膺了起来,纷纷开始对着贺云策指指点点:

    “长嫂如母,他居然还这样说自己的大嫂!”

    “贺家景砚昏迷不醒,宋熹之只能一个人回门,他自然扬眉吐气了!

    “从前他可是个窝囊废,如今爬到了兄长的头上,能不得意吗?”

    “对了,你们可曾听到侯府的传言……”

    听着百姓们毫不留情的议论声,宋若安的脸色变得惨白。

    贺云策胸膛猛地起伏着,他提着礼物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矫揉造作的贱人!

    故意在百姓面前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这一次回门,他就要让所有人知道宋熹之是吞了妹妹嫁妆的恶毒女人!

    贺云策想着,拽着宋若安的手腕,便一言不发的往宋府里面走。

    宋若安昨夜便往宋府送了书信,说了自己换亲之后,险些被退亲的事情,还说了宋熹之昧下了自己嫁妆和丫鬟。

    这听得宋俊材和赵千兰夫妻俩又是心疼又是恼火。

    宋俊材身为礼部员外郎,今日早朝结束,便直接向礼部告假,匆匆往家里赶。

    两人一进门,就能听见宋俊材对宋熹之劈头盖脸的责骂:

    “宋熹之,你是觉得你嫁入侯府,翅膀硬了,便连自己妹妹的嫁妆都要昧下?”

    “你可知这件事情说出去,天下的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宋熹之看着宋父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

    “您纵容赵氏对两个女儿厚此薄彼,不仅换亲,连嫁妆都分不平均。您五毒俱全,也不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把您淹死啊!”

    这话简直是把宋俊材气得前仰后合。

    赵千兰看着女儿女婿都进了门,于是带着哭腔、柔弱无比的解释:

    “熹之,你说这话就让娘伤心了,娘从前给你看过嫁妆单子,都是一样的。但是若安的舅舅和外祖给她添了妆,所以她的看着多些。”

    贺云策听见这话,反感的看着宋熹之那张令人憎恶的脸:“你把若安舅舅和外祖送的嫁妆都抢走了,这不是偷是什么?”

    “这件事情我会如实向祖母和父亲禀报,若安的嫁妆你必须还给她,还要当众向她磕头道歉!”

    宋熹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昧下嫁妆要磕头认错啊。那也请父亲和宋夫人向我磕头认错了!”

    “毕竟我母亲留下的大笔嫁妆和巨额财产,我是半分都没有看到,全都被你们昧下了。”

    第10章

    赵千兰听见这话,咬紧了牙关。

    她没想到宋熹之居然提起了这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早已时过境迁、死无对证了,就算是她咬死了不承认,宋熹之也不能怎么样。

    “你母亲过世十余年,留下的嫁妆要紧着你的吃喝用度,还能剩下多少呢?”

    “还有你母亲经营不善,铺子亏欠,赔了不少银子,这都是我用自己的私房填了这个窟窿!”

    赵千兰说着,开始撒泼:“都说后娘难当啊!从前看你小,没与你说,我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来,没想到你居然怀疑我!”

    她和宋若安母女两人,都像是受了巨大的委屈,开始嘤嘤嘤的哭泣。

    听得宋俊材和贺云策心疼坏了。

    “听见没有!宋熹之,快点向你娘认错!”宋俊材大吼。

    可就在此刻,门外却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我女的嫁妆都没了?我看可未必!”

    “映入眼帘之处,哪样不是我女的嫁妆?”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穿着一袭素净青衫,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第一眼就看向了贺云策,微微蹙了蹙眉。

    随即他很快就将目光挪到了宋熹之的脸上,眼神在一瞬间柔和了起来。

    “……岳岳父?”宋俊材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

    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可宋熹之却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这是她请来的。

    这便是宋熹之的外祖父,苏绍元。

    宋俊材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又马上回过了神来:“岳父,您说笑了。时过境迁,熹之的娘已经死了十余年了,从前她看病也花了不少银子,哪里还有嫁妆呢?”

    苏绍元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嫁妆单子,他双手一抖,长长的嫁妆单子就展了开,又拖延到了地上。

    “你说没有,可我这每一笔,都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着,眼眶都微微泛起了红:“当年我女嫁给了你,十里红妆,五百抬嫁妆,京城人尽皆知!”

    苏绍元一边对照着手上的嫁妆单子,一边将花厅里的屏风扯到了宋熹之的身边。

    “紫檀珊瑚插屏,乖孙,这是你娘的!”

    他一把抓过茶几上的花瓶,塞到了宋熹之的怀里:“青花缠枝莲瓶,也是你娘的!”

    苏绍元的举动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他速度极快,动作甚至出现残影。

    还未等宋俊材叫人阻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扯下赵千兰身上的玉佩,往宋熹之怀里丢:“青玉雕花佩,陛下亲赐,也是你娘的!”

    苏绍元突然的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赵千兰和宋若安看着他土匪似的勾当,几乎是要尖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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