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蠢到令人发指!林丞相想着,撇开眼眸不去看林妙心摇摇欲坠的身体,也是狠下心来继续说:
“若是你不跪,今日之后便不用回林府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么个女儿。”
林妙心听见这话,虽然不知道素来疼爱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可她害怕,心底是害怕极了。
她咬紧牙关,浑身颤抖的跪在了宋熹之的面前,噗通一声,是双膝触地时发出的声音。
疼的她脸色发白。
“从前是我在故意为难你……因为宋若安一直说你是个坏女人,说你恶毒,愚笨,水性杨花、身份低微,所以我一直看不起你。”
林妙心一股脑,把宋若安对自己说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都是因为她,她说她医治了我,我要跟她对付宋熹之,不然她就不给我治病了呜呜呜呜……”
她说着,又小心翼翼的抬头,见宋熹之表情不变,甚至嘴角仍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意,她心中惶恐,便咬紧牙关,不情不愿的道歉:
“对不起……从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求求你治疗我吧!”
林妙心提到宋若安的名字,在场的人脸色各异,贺老夫人脸上更是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而林丞相,面上也多了几分愠怒。
贺云策听了一半,就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觉得林妙心是故意把所有罪过都推在了可怜的若安身上。
虽然宋熹之就像是她话里的那样恶毒、蠢笨,水性杨花,可若安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人,绝不可能会挑唆林妙心去对付宋熹之。
前世她就算是被宋熹之欺负到了头上,却也向来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因为她一直对他们两人的感情心有愧疚。
可宋熹之听见林妙心的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所以你是说,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宋若安挑唆的?是她在背后偷偷败坏我的名声?”
她的重申再次加重了众人对宋若安的不好印象。
林妙心急急点头:“是这样没错,我没有撒谎,也跟你道歉了,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开始医治我?”
宋熹之听着她话里的心不甘情不愿,微微挑眉:“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但是我不接受。”
“还请林丞相打道回府吧,其实我想对您说一句,比身疾更重要的是心疾,若林妙心还是这副样子,我治好了她的身体,终究是害了她。”
宋熹之眸色深深的说完这话,便毫不留恋的伸手关上了面前的木门,把林妙心关在门外,让她碰了一鼻子的灰。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林丞相的反应,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的想要对付苏家。
可他只是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第93章
贺云策瞧见眼前的情况,见缝插针的上前一步,就想要扯住林丞相的手:“宋熹之简直是太狂妄了,她觉得我在刻意针对她,可分明是她在得理不饶人……”
他一边做着辩驳,还一边挑拨离间:“我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苏家简直是和她一脉相承,祖母父亲,丞相大人,这还不够明显吗?”
可贺云策的话还没说完,林丞相却是猛地一挥衣袖,甩掉了他的手。
“住嘴!她说的没错,我看你倒是其心可诛!”
贺云策整个人愣住了,他没想到林丞相的态度,居然突然转变了。
他有些茫然无措的望着林丞相盛怒的表情,全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对自己发火,而不是对宋熹之。
“丞相大人,学生实在是冤枉!学生已经用尽全部力气,在中调和,使尽一切手段,让宋熹之来医治林千金!”
“是宋熹之她见死不救啊!”
可林丞相听见这话,表情仍旧是生冷发硬,他的脑中反复回荡着宋熹之的话: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林妙心又蠢又笨,宋若安把她当筏子,指使她对付宋熹之,你便也把本相当做你的青云梯,从而不择手段?”
林丞相刚刚听了宋熹之的话,虽说她说的难听得紧,可忠言逆耳,那言中之意让他瞬间醍醐灌顶。
比身疾更重要的是心疾,若是林妙心一直是这副样子,那么医治好她之后反倒是害了她。
从前,林妙心因为体弱多病,甚少出门,虽性格骄矜,身边人却都看在她身体的份上,哄着她,也不与她计较。
可若是她的身体被治好了,出门交际得频繁,再如往日一般飞扬跋扈……
京中高门大户比比皆是,落下一片叶子便能砸中一个皇亲国戚,若是那个时候,林妙心还是如此这般,只怕自己都保不住她。
而林妙心近日性格越发刁蛮,便也有宋若安的一份功劳;若不是宋熹之在此刻提醒,恐怕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一想到这里,林丞相望向贺云策的眼神是越发的不满:“阿谀奉承,奴颜媚骨,本官身边从不缺这样的人,也根本不需要这样的人。”
他的话让贺云策浑身冒出冷汗,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林丞相,脑袋乱哄哄的。
不敢相信只是宋熹之的一句话,让林丞相的态度瞬间变成了这样。
贺云策急切的张开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林丞相却不想听他的话,他对着紧闭的木门拱了拱手:“宋熹之这个情,本官记下了。”
“至于医治妙心,本官会让你看见本官的诚意的。”
他说完这话,就扯着林妙心的手,面无表情向外走。
林妙心被他骤然的动作一扯,余光看着贺云策面色惨白的模样,她还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爹,您可别好坏不分啊!”
林丞相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给我闭嘴!”
他说完,又是猛地停下脚步,望向了贺云策的方向:“今日之后,我们的师徒情谊就此断绝,以后无论人前人后,你也不必称我为师了。”
“本官最后提醒你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本官如此,你亦如是。”
贺云策还想要拦,林丞相却是很决绝的扯着林妙心出了门。
而安定侯看着林丞相毫不犹豫的离去,便也跟了上去。
他在临走前深深的看了贺云策一眼,却一句话都没说。
感受着安定侯那样的眼神,贺云策宁愿自己被他打上一个耳光,而不是那样的看着他,却不言一语。
贺云策捂住了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整个人都焦头烂额,深深的无力感涌入他的内心。
他的心中再次出现了那股迷茫的感觉。
前世,他拥有人人羡慕的好人缘,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只要站在原地,就能得到赏识的上司、友人的欣赏、下属的拥护。
可这世他汲汲营营,煞费苦心,个人的气度、眼界和思维,都比前世精进了不少,甚至能捕捉贵人的喜好,却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甚至是背道而驰。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贺老夫人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无比沮丧的贺云策,最后还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贺云策感受着贺老夫人的关怀,心中升起了一抹温情,他有些疲惫又茫然的开口:“祖母……”
只听贺老夫人淡淡道:“去祠堂跪着吧,每日散衙之后,就去祠堂,跪到半夜再回去。”
贺云策嘴唇抖了抖,心中升起的那抹温情陡然消失:“您这是干什么?”
贺老夫人只是摇了摇头:“我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可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只想让你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的想一想。”
她年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平静,不像是从前的怒气冲冲,倒是让贺云策心中多了很多微妙的感觉。
“你去想想,你的困境、侯府的困境,到底是因谁而起?甚至于林妙心那样去针对宋熹之,你与宋熹之的矛盾,又是因谁而起?”
“还有你和你娘的身体,又何至于到了今天的田地?安定侯府从她嫁进来开始就风波不断,你是一个聪明人,本心也不坏,你应该是知道的。”
贺云策听着,一下子就明白了贺老夫人的言外之意。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所有人都这样误会若安,讨厌若安?
可若安……所有的事情都是宋熹之害的啊!
前世就是这样的!他们这都看不出来吗?
贺老夫人看着他此刻的表情,只是叹了一口气:“你不用再说话了,现在就去祠堂跪着。”
第94章
贺云策也没再说话,失魂落魄的就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如今他心乱如麻,确实也是该待在祠堂静静心了。
宋熹之此刻正为贺景砚拔针、按摩,刺激他的身体反应,听着外头的动静逐渐变小,她微微挑了挑眉。
她也不是故意要拿贺景砚的身体当挡箭牌的,毕竟这是自己的亲亲夫君,她就算是没人性,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
所以她早在昨日,就跟辛夫人约好了在百芳楼见,商量着在外头开香料铺子的事情,随便躲躲林丞相。
可谁知贺景砚的身体却陡然出了变故,她只能推掉了辛夫人的邀约,来为他针灸。
谁知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想到这里,宋熹之忍不住戳了戳贺景砚的胸肌:“夫君啊夫君,你真是我的小福星!病都病的这么恰到好处!”
她说着,又是偷偷摸摸的趴在贺景砚的耳畔,语气越发荡漾:“晚上好好奖励你~~好像我最近太忙了,晚上许久都没有顾及你了?”
听见宋熹之的话,贺景砚睡眠被打断的烦躁陡然消失,整个人也变得越发荡漾了起来。
终于……终于可以了吗?
以后他会更加努力的恰到好处来装病的!
可谁知,还未等他想入非非,便听见啪的一声,宋熹之狠狠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我都忘记你身体变得这样差,竟还这样急色,罢了罢了,为了你,我先禁欲一阵子吧。”
贺景砚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太阳穴处的青筋忍不住蹦了蹦。
天知道,他白天了无生息,到底是因为谁!?
还不是因为夜夜与这个女人同床共枕,让自己彻夜难眠,只能训练着控制自己的意识,挪动自己的肢体。
这样的训练实在是太耗费精神,所以他在白天忍不住沉沉睡去……
贺景砚咬牙切齿的承认,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可事情的罪魁祸首,在说完这话之后,便贴心的拢了拢他敞开的衣裳,十分自然的出了屋子。
辛夫人此刻已经在外头的软榻上等了一阵子,瞧见宋熹之来,脸上挂上了神秘的笑容:
“医治夫君医治的面色红红,恐怕贺大将军的绝世荣光,世间少见。”
宋熹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眸中也多了几分担忧:“你别取笑我了,也都是因为他身体突然急转直下,我才突然爽了约,让你久等。”
辛夫人听见这话,才收了脸上的笑容,不过她还是出口安慰:“世事无常,若是你的医术都救不了他,那真的也没办法。”
“不过天涯何处无芳草,安定侯府也不是一个好地方,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娘家还有好多身强力壮的好儿郎,模样一顶一的俊俏,到时候任你挑选。”
宋熹之的眼睛一亮:“没想到辛夫人是这样的人!和我还真是……臭味相投啊!”
辛夫人给了她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死过一次的人,自然更看得开些。”
“不过这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否则若是让他听见了,怕是要气得活了过来。”
宋熹之一听这话,想起之前自己的污言秽语,有些心虚的放低了声音:“活死人,意识一点都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应该听不见吧?”
辛夫人摇了摇头:“我虽不是医者,可我却有听说过民间传言,说着活死人,灵魂能够超脱肉体,盯着自己肉体的一举一动。”
“这虽是个民间传言,可空穴不来风,所以无论身体恢复与否都是能听见的。”
宋熹之听见这话,浑身一个激灵,头皮发麻,头发差点都要竖了起来:“所以,他有可能一直都听得见?”
天哪!这样重要的事情,从前她的师父怎么没有交代啊!
“若是他真的能听见我说了什么,恐怕就算是醒了,也嚷嚷着要休了我。”
辛夫人被她逗笑了:“那不是正好?我娘家兄弟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床榻上的贺景砚,听见这话,太阳穴处的青筋又是被气的跳了两跳。
他果断的放弃睡觉,而是重新开始训练自己操控四肢,努力的睁开眼睛。
软榻上的辛夫人,瞧着宋熹之不知道想到什么,脸颊飞起红霞,眼眸心虚的乱眨,也终于熄了逗弄她的心思。
“今日你临时说不来,我还追来了侯府的原因,便是实在好奇你口中的香料生意。”
“京中人人附庸风雅,香料的事情确实是大有可为,你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设想,所以我向来问你,香料的路子好找,可调配熏香的方子你是否有了主意?”
“京中之人,他们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才将自己的心事放在一旁,她朝着辛夫人自信的挑了挑眉:“熏香的方子,我会。”
调香是她自幼就学会的。
而她医术学的这样快的原因,也便是因为制香和药理其实是互通的,她能将两者融合起来,形成更加巧妙的方子。
而她学习制香的原因,完全便是因为她的母亲,苏明月。
苏明月喜好文学,也对调香、制香的事情颇有研究,她自幼丧母,偶然发现了苏明月遗留下来的熏香。
为了能够接近记忆中的母亲,哪怕只是一星半点,所以宋熹之学会了制香。
她自学制香,没有师父,也没有方子,只有原料,所以只能和青楼烟花之地的三教九流来往,研究其中的成分。
在赵氏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也就是她闺中名声难听的原因。
前世,她隐在幕后,用熏香打出名头、开了制香的铺子,可很快有人和她炮制出了一模一样的熏香,抢走了她的生意。
甚至是倒打一耙,冤枉她剽窃,甚至是提供出了古法的方子为证。
宋熹之到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赵千兰在她幼时,便收集了她母亲遗留下来的熏香方子,占为己有。
在她靠熏香发迹后,赵千兰终于想起了压在箱底的方子,便把所有的方子原件全都交到了宋若安的手上。
让宋若安佯装成是自己拜师学来的,叫她百口莫辩。
这件事情,发生在她学医之前。
宋熹之在发现他们奸情、开始复盘的时候,便知道,她那阵子因为铺子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有如往日一样时时在贺云策的身边,鼓励他,抚慰他敏感的内心。
但是贺云策那阵子初入官场,无边的压力让他整个人焦躁不安,又是暴躁易怒。
而宋若安就是通过提供熏香,安抚了贺云策的内心,勾的他魂牵梦萦。
想必熏香,是他们奸情的开始,贺云策心中关于宋若安最美好的回忆,一刻都离开不得。
第95章
想到前世的一切,宋熹之的眼眸晦暗了一下:“如今我请你来,便是想商议共同开熏香铺子的事情。”
“我出方子和铺面,能确保熏香一定畅销,铺子也在热门的好地方,但是因为夫君仍旧躺在病榻上,所以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辛夫人听闻这话,眼眸一亮:“原本你提起这事,我忧心的是方子和铺面,可你如今全有了,那所有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如今我病好了,家宅清净,在府中闲着也是无趣,既然你没有时间,那便你当老板,我当掌柜,我可是自幼学着管家、打理铺子的!”
听见辛夫人也正有此意,宋熹之心中多了几分轻松,她微微侧过身,握住了辛夫人的手:“我是想我们一起当老板。”
“只是你在前头,我在后头,你负责出人手,提供剩余的银子,再管理着铺子,而我出方子和铺子。”
前世的时候,宋熹之因为贺云策刚从兄长光芒万丈的阴影中走出,疑心病很重,人也不大气。
而出门做生意少不了交际,做香料生意更是会接触许多名扬四方的文人雅士,所以她开香料铺子的事情,是瞒着他的。
可谁知,就是因为她的隐瞒,所以最后的功劳都被宋若安抢走,宋若安有了她母亲留下来的古方,就等于有了一切。
甚至于宋熹之研制出了许多香料,都被贺云策以为是宋若安制成的,拿去笼络贵人了。
也就是说,前世的香料生意,她没有占到便宜,可宋若安也没有靠此发家、做生意,而是全部便宜了贺云策,让他送出去的熏香成了难得一见的孤品。
辛夫人感受着手间的温度,望着宋熹之明亮的眼眸,倒是想起了一桩事情:“你的主意也好。”
“恰巧我那游手好闲的外甥,是京城怀嘉学派的组织人,有许多风流才子和爱好文学的文人雅士,都是此学派的学者。”
“他们时常会聚集在一起,除了研究文学之外,便是热衷品香茗茶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心里很开心。
前世那个千味楼这样热门的原因,便是因为这群怀嘉学派的学者,偶然在此处聚集时,做出了千古绝唱的诗篇。
此后天下学子路过京城时,都会在此处朝圣,探寻千古绝唱的真迹,到后来就发展成了一年一度的诗词大会。
在每年诗词大会上,来往的文人墨客络绎不绝,金句频出,流芳百世,身后的文化底蕴,把此刻正热门的百芳楼都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