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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那日在食堂的事情还是传开了,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讲岑骁渊和江宜晚早就认识,俩人青梅竹马的,也有说他们两家联姻,毕业后就会立刻结婚。

    至于茧绥,只是润色这段曲折故事的舔狗一枚,压根没人把他当回事。

    高阶Alpha和Beta之间还能发生什么?茧绥在岑骁渊身边,最常见的定义就是跟班和跑腿。

    “小跟班又来啦,这是要买什么去?”

    下楼时有人叫住了茧绥,茧绥停下脚步,深色的瞳孔里一点皎洁的光亮。

    他没有回答,这是这个星期第二次,他们叫住他。

    “再帮我买点东西吧。”那名Alpha嬉皮笑脸地走过来,现金塞进他怀里,顺便张罗同伴,“你们要吃什么?”

    有人看不过眼,摆手示意不用,那名Alpha的手臂搭到茧绥的肩膀,哥俩好似的晃一晃,“反正他也是顺道去食堂,有什么不行的?你说对吧?”

    茧绥敷衍地点头。

    他连舍友都不敢招惹,更别提这帮指挥系的Alpha了。

    少惹事,多干饭。

    茧绥的人生信条就是这么简单。

    凭着记忆把三份饭点好,其中两份送到别人教室去,另一份提溜着往天台跑。

    结果岑骁渊对他的速度不满意,有零有整算他迟了多少分多少秒。

    其他Alpha指使他还知道给他塞钱,岑骁渊可是连钱都没给他,怎么好意思掐表计时的?

    茧绥装聋,安静等岑骁渊吃完,自己吃剩下的。

    岑骁渊却没放过他。

    “每次都迟到,是背着我去巴结别的Alpha了?”

    茧绥一整个僵硬住。

    岑骁渊是不是知道什么?

    就像他能对号入座缘余,那天食堂过后,岑骁渊好像完全忘记这个人,没再提起过。

    但如果是他早就了解呢?对自己周遭的一切,所以也不需要过问。

    这种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还在思考着,对面的人却对他的迟迟不作声表露出不满。

    天台的风很暖,阳光也充足,Alpha放大无数倍的俊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茧绥迅速向后撤去。

    见他退得这么快,岑骁渊一把扯过他的手臂。茧绥下意识想要挣脱,却是对方先放开。

    右手置空,一时不知该落在哪里。

    话题被打断。

    “躲什么,还怕我亲你?”岑骁渊垂下眼,睫毛浓密半掩琥珀似的双眸,像是把一缕黯淡的阳光藏匿在里面,再抬起时结了冰,“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我什么都没想,就是有点饿了。”茧绥实话实说。

    岑骁渊嗤笑一声,听笑话一样,“一直和我吃一盒饭,还好意思说什么都没想?”

    这回,茧绥没多思考就道:“我是想你什么时候能把饭钱给我结了,我这个月饭卡要被刷爆了。”

    岑骁渊半天没说话,过了会儿把一张蓝卡摔在他脑门上。

    “啪”一声,还挺清脆。

    茧绥乐意听。

    “以后用这张。”

    “Alpha的滋味是不是特别好?”

    深夜,寝室的灯已经熄了,舍友的声音响在房间里,把茧绥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睡意戳破了。

    “现在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以为你喜欢岑骁渊身边的Omega。”对床有动静,舍友起身了,“实际你想爬的是那个S级Alpha的床,对不对?”

    茧绥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深深呼出一口气。

    “我对他没有那种想法,就是个跑腿的。”

    舍友不信,还想继续追问,茧绥将脑袋蒙进被子里,佯装睡下。

    隔天,拎着打包的盒饭爬上七楼,天台空荡荡的,云和蓝天都压得很低,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得到。

    茧绥拿出通讯器查看一番,果然,岑骁渊昨天压根没有给他发过消息。

    是他自己习惯了。

    挑了个背阴的地方坐下,开始吃饭。

    岑骁渊丢给茧绥的那张饭卡里有很多钱,他去三楼刷了一份,自己的饭是在一楼打的,花自己的钱。

    晌午的微风温柔席卷过来,把远处的树木压弯,茧绥把一整份饭吃完,岑骁渊都没有出现。

    接下来的一周里,岑骁渊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完全消失在校园里。

    茧绥有几次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碰到过江宜晚,Omega的脖颈已经戴上皮质的颈环,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仅仅路过身上都飘着淡淡的甜香。

    每一次他都会停下来朝茧绥笑一笑,搞得茧绥颇为不知所措。

    这个人很可能是岑骁渊的Omega。

    他略显僵硬地回以一个点头,在旁人眼里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岑骁渊再次出现于一个夜晚。

    茧绥晚饭过后被叫去靶场搬设备,同班的Omega还送了他一瓶饮料当慰问品。

    刚到寝室门口他就感到不对劲,寝室的门虚掩着,有被暴力拉扯的痕迹,门把已经烂掉了。

    来不及思考,一股似有若无的甜苦味道飘出来。

    茧绥愣了又愣,最终还是推开那扇门。

    月光黯淡洒在床头,他的床铺上躺着一个人。血腥味和信息素相混合。茧绥一不小心踩到丢在脚边的阻隔贴,呼吸困难起来。

    床上的人将遮挡在眼睛上的手臂拿开,琥珀色的双眸在黑夜里散发金芒。

    Alpha只有长期处在亢奋状态下,眼睛才会出现异状,同时伴随强烈灼烧感。

    “你……”

    来不及开口,岑骁渊以野兽扑食的方式将他扑倒在地。

    宽大的手掌捂住口鼻,呼吸间尽是浓烈的信息素和淡淡的铁锈味。

    Alpha的身躯迅速压下,滚烫而炙热,是一团火,把内里包裹的人烫化。

    “一通短信都不发,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岑骁渊略带沙哑的嗓音划过耳边,那双发光的眼眸还没平息下去。

    随后,一股湿热的气息贴上茧绥后颈。Alpha牙齿叼住颈后那块肉,这一次不是惩罚,更像动物间的厮磨示威,目的是警告猎物。

    茧绥怕得要死,怕再被咬一口,之前的伤还没好利索,疼痛宛如有实体,牢牢扒着他的头皮。

    “……你不会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真从岑骁渊的身下钻出来,茧绥狼狈道,“你有哪里受伤吗?”

    “没有。”岑骁渊坐在地板上,眼眸的亮度比刚才稍淡,拽住茧绥的小腿不让他行动。

    借着月光,茧绥看到他腹部的伤势,暗红色的鲜血已经浸透衣衫。

    “真的吗?”茧绥说,“可你看起来像是要挂了。”

    ##

    陪读陪了一年,茧绥发现岑骁渊情绪稳定时还是很好说话的。

    更多时候,是被分化期的副作用所影响,才显得十分狂躁。

    他每天跟在岑骁渊身后,绞尽脑汁说好话,岑骁渊对他的态度才稍微缓和点。

    家里的佣人对岑骁渊又惧又怕,表面恭敬,背地里却说了不少闲话,就连精明能干的管家也是岑?诶桨才诺难巯摺?

    这导致,岑骁渊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很差劲。

    茧绥搞清了谁是自己的服侍对象,就只听岑骁渊的话。

    这一点让小少爷很满意。

    岑骁渊六岁时父母便意外双亡。

    作为岑家的外系,被身为直系的岑?诶浇幽墒昭?。

    他是岑?诶街诙嘌?子中的一个,同样也是最被看好的那个。

    茧绥的到来是对他能力的否定。

    如果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将来也有可能掌握不好信息素。

    可眼下,只有茧绥会百分百听从他的命令。

    岑骁渊接受了这只脏兮兮又贪吃的小老鼠。

    茧绥一直知道,岑骁渊每个月月末要乘车去很远的地方,进行特殊训练。

    每次回来,他的脾气都很大,身上总会出现一些大小不一的伤。

    但他从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还以为岑骁渊背着他出门干架去了。

    直到有天,黑色轿车再次载着岑骁渊归来。

    少年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

    水是有颜色的、浓稠的,甚至还带着刺鼻的味道。

    鲜红的血水顺着他的额头、指尖滴落,袖管被浸透了,他却感觉不到痛似的,冷漠伫立在庭院正中央。

    他看上去像一只木偶,模样实在称不上活着。

    茧绥腿软跌在台阶上,膝盖磕破了皮,疼痛和恐惧都令他发不出声音,叫喊堵在喉咙里。

    岑骁渊的目光循过去,血就在脚下汇聚。

    那是第一次,他称呼茧绥为――

    “废物点心。”

    春意夏

    明天见

    8.伤

    夜里做梦,梦到岑骁渊七窍流血,死掉了。

    茧绥惊出一身冷汗,睡不着出了房间去厕所。

    上完厕所,清醒不少,发现厨房的夜灯晃着幽幽的光,一下又害怕起来。

    走近了,是岑骁渊站在岛台边等水烧开。

    茧绥松了口气,岑骁渊头也不抬:“又没吃饱?”

    茧绥被吓个半死。

    已经在岑家待了一年多,依旧没什么长进。

    岑骁渊走路几乎没有声音,直觉敏锐的可怕,只要一有人靠近就能立刻察觉。

    胳膊上的淤痕还没有消,当天他满身是血的回来,没有让任何人近身,自然也不会有人帮他处理伤口。

    茧绥一度以为他会死掉,然而没有,少年还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

    上周的训练结果不理想,岑骁渊只得到第二名。

    听佣人说,那是小少爷对自己的惩罚。

    茧绥蹭到桌边说自己不饿,陪着岑骁渊一起等水烧开,趴在桌子上他忽然有了困意,在咕噜噜的烧水声中睡过去了。

    不知过去多久,他醒过来,手边放着一个玻璃杯,里面的水已经温凉,岑骁渊不知所踪。

    茧绥大着胆子上了楼,头一回见他因疼痛喉咙间发出低吼,蜷缩在床上打滚的模样。

    一个枕头砸过来,岑骁渊要他滚出去。

    茧绥脚步一顿,飞快跑下楼。

    没过一会儿又颠颠颠地跑上来。

    岑骁渊的房间有他房间的五个那么大,到处是华丽的摆设,很容易磕磕碰碰,茧绥小心绕开了,掏出揣在怀里的一小瓶酒精。

    这是他的私藏,怕的就是突然受伤,没办法处理。

    茧绥真诚道:“少爷,我们还是处理下伤口吧。”

    岑骁渊看上去很想打他,忍了又忍,脑袋闷在被子里,说:“我不需要。”

    茧绥:“需要的。”

    岑骁渊冷冷叫他的代号,是一长串数字,每次茧绥听到都不觉得是在叫他。

    他有名字、有家人也有住的地方,只不过这些都不能和眼前的人透露。

    忘了是怎么说服的岑骁渊,茧绥手里拿着酒精沾沾沾,又在伤口上戳戳戳,能听到头顶少年的抽吸声和压抑的闷哼。

    茧绥说:“上药就是会很痛,得忍一忍呢,等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他拿哄弟弟妹妹的话来哄岑骁渊。

    岑骁渊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他,过了好一会儿,说:“是你下手太重了。”

    “啊,对不起啊,那我再轻一点。”

    “疼。”

    茧绥以为自己听错了,头抬起来,那双乌黑发亮的双眸望向少年,像黑曜石,在深夜里熠熠生辉。

    岑骁渊的脊背压下来,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抓住他的前襟,“我说痛得想死,你是耳聋?”

    “……我听到了。”

    ##

    眼下,又是相同的状况。

    房间的灯没有开,桌上摆着半瓶深紫色的饮品,箱盒间发出的碰撞声格外清晰。

    大量失血令岑骁渊安静许多,喝了茧绥的半瓶饮料补充糖分不忘吐槽难喝。

    “那是别人送我的,你不喝可以留下给我。”茧绥话音刚落,岑骁渊又灌下去一口。

    看着他齐全的医用设备,岑骁渊道:“你来上学就是为了受伤的?”

    “医药箱总会用到啊,备着以防万一。”

    茧绥拆开医用纱布,隔着老远朝Alpha的身上比划。手还未放下,岑骁渊已经将上衣脱掉扔在地上。

    幸而伤口不深,属于切线伤,不然以岑骁渊这么粗暴的手法,扒掉的可不止衣服,很可能是一层皮。

    不过他本人向来不在意,常年的高压训练让他的体格远超于大多数人,忍耐力也比常人要高。

    Alpha的身材如同雕刻一般,肌理匀称而美观,每一笔都刻在刚好的位置上,连带背腹间的瘢痕都像艺术再加工。

    那些旧伤深浅不一地布在躯体之上,随着动作伸展,在眼前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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