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费长生冷冷地瞥了费家众人一眼，道：“你们就是这样招待贵客的吗？”费先生顿时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凉，连忙道：“老祖，这个姑娘出言不逊，我只是……”
“放肆！”费长生沉声呵斥，虽然他的语气并没有多严厉，却让人觉得泰山压顶一般，连头都抬不起来，费先生更是冷汗涔涔，不敢发一言。
费长生看向柏舟，道：“小姑娘，我这个重孙子不懂礼数，开罪了你，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柏舟摇了摇头，道：“没事的，老先生。”
费长生又仔细看了看她，忽然指着那个费少爷，笑道：“喜欢吗？”
柏舟愣住。
众人更是惊呆。
“如果你喜欢，就给你了。”费长生道，“趁着我还能动，明天就去你家提亲。”
柏舟：“？？？”
今天不是来说棺材的事情吗，怎么突然就转到给她说亲上面了？
这是个什么反转？
就算现在流行反套路也不是这么个反法啊。
“老祖！”费少爷此时正处于震惊之中，他的母亲先激动了。
开什么玩笑，先别管这女孩子是什么人，她儿子可是家族里最有天赋的孩子，他的婚事怎么能这么草草定下？
太儿戏了吧？
老祖不是老糊涂了吧？
费老先生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懂什么？给我闭嘴。”
那位夫人不敢和他犟嘴，只能闭上了嘴巴，但一脸的不满。
费老先生冷冷道：“怎么都觉得我老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费家众人连忙道：“不敢，不敢，老祖说什么就是什么。”
旁边一个费家人甚至还推了费少爷一把，道：“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谢谢老祖给你做的媒。”
费少爷无语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根本不认识这姑娘啊！没有一点感情基础这婚事能好吗？
卢理事和英招也都满脸的震惊。
“等，等等。”卢理事连忙说，“女术师今天是来说棺材的事，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谈怎么样？”
谁知道费老先生却一副非要做媒的样子，问柏舟：“小姑娘，如果这个你不喜欢，我家还有好些年轻俊秀，都给你挑，怎么样？”
众人：“……”
老爷子你清醒一点啊！他们都是费家的天骄，国家的栋梁，不是大白菜啊！怎么能让人随便乱挑！
柏舟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道：“费老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费老先生露出了惋惜的神情，道：“无妨，小姑娘，以后你如果有了成家的打算，先考虑我们费家，别的我不敢说，但我们费家人的基因都是个顶个的好，长得都不错，天赋也高，保证让你生下来的孩子也聪明伶俐。”
第1240章、你辜负过一个女孩
他还跟了一句：“你要是家里的独生女，入赘也行啊，反正我家儿子多，我看着都烦。”
柏舟：“……”
众人：“……”
老爷子你这么埋汰你家的年轻俊秀们，合适吗？
卢理事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个不停，回头瞪了一眼英招。
你看看人家老爷子，多会抓住机会，再看看你，这么久了，都没让女术师对你动心，亏你长了那么好的一副皮囊。
英招：“……”
莫名其妙膝盖就中了一箭，有些疼。
柏舟嘴角抽搐了两下，道：“要不……咱们还是说棺材的事情吧。”
费老先生点头道：“好，好，说说棺材吧。我已经试过了，根本进不去，你看。”
说着他就一掌推开了棺材盖子，盖子迅速立起，没有支撑的地方，却还能一动不动。
看他这副模样，怎么都不像将死之人。
费老先生抬手在棺材沿子上一撑，朝里面跳了进去，谁知道他竟然坐在了半空。
没错，就是坐。
就像这口棺材多了一张看不见的棺材盖，而他坐在了盖子上面。
柏舟眼睛一亮，就在这个时候，费老先生头上的小字变了，就像有人在用打字机打字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出来。
这些字还挺多，仿佛一个面板写不完，上面的字还消失了，又多出了不少字来。
柏舟看得有些懵，这确定不是游戏面板吗？
她难道像里写的那样，其实是绑定了一个游戏系统吗？
你还真别说，这血条，这面板，是挺像。
费老先生又从棺材上面跳了下来：“小姑娘，你都看到了吧？”
他感叹道：“真没想到，我老费叱咤风云的大半辈子，临死的时候连棺材都进不去。”
费先生道：“老祖，这棺材一定有问题。”
费老先生冷冷瞥了他一眼，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费先生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不敢忤逆他，只得默默退到一边。
他看向柏舟，语气也温和了一些，道：“小姑娘，看你的眼神，想必已经看出什么了吧？”
柏舟点头：“的确看出了一点东西，问题真的出在您的身上。”
费家众人都露出了怒色，但费老先生却一点都不生气：“你详细说说，我的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
柏舟犹豫了一下，道：“在这里说合适吗？”
费老先生笑道：“无妨，你尽管说。无论你说的对不对，都没有关系。”
柏舟还是有些犹豫，卢理事在一旁道：“女术师，都这个时候了，也顾不得别的了，就算你的话不好听也没有关系。能救费老先生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谁都没有细说，但柏舟能够想到，眼前的座位老爷子，肯定为炎夏国做过很多贡献，立下汗马功劳，保护过这泱泱众生。
他或许是特安局中实力最强的高手。
他寿元将近，所有人都想要保住他的性命，而他自己，也想要保存最后一点实力，将来那一天国家遇到了灾难，他能够贡献最后的光与热，出来力挽狂澜。
罢了，说吧。
柏舟道：“老爷子，您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始乱终弃过一个姑娘？”
费老先生：“……”
众人呆滞。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竟然干过这种事？
费老先生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变，但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这……这和我进不了棺材有关系？”他并没有正面回答。
柏舟道：“您的《白素丹经》就是从那姑娘手中得到的，对吧？”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极为古怪。
他们的脑海中开始编撰一部渣男欺骗了无知少女，从她手中骗来了修炼秘籍，又无情将少女抛弃的故事。
怪不得那修炼秘籍被人恶意篡改过呢，肯定是那姑娘早已经看出了他的意图，所以留了一手。
真没想到啊，正直的费老爷子竟然是个陈世美！
不，说不定他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那个女孩子的。
这都不是渣男了，这简直是人渣啊。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费先生连忙道：“老祖，要不……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您和这位……女术师私底下好好地聊聊？”
费家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可不想吃这个大瓜，何况卢理事和英招还在旁边呢。
费老先生却道：“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
“这小姑娘说的没错，我年轻的时候的确辜负过一个女孩。”
费先生愣了一下，脸色发黑，无奈地退开。
第1241章、旧事
他暗暗给身边的人使眼色，示意他们一定要保守秘密，千万不能传扬出去，免得有损费老先生的清誉，也有损他们家族的名望。
费老先生叹了口气，道：“我的出身你们也知道，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我出生之时，兵荒马乱，我的父母被匪寇所杀，我也被砍了一刀，好在我命大，逃了出来。”
“我晕倒在山林之中，被一个姑娘所救，那个姑娘就是酥酥。”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神情有一瞬变得温柔，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我在酥酥家里养伤，日久生情，她的父亲看我老实，又勤快，庄稼地里也是一把好手，便做主要将酥酥嫁给我。”
“那个年月，我这样的出身，能娶上媳妇是天大的好事，再加上我们郎情妾意，自然不会拒绝。”
“那天我岳父让我推着小车，带着粮食去镇上交皇粮，顺便再把上山采的一些药材卖了，买些酒肉，再买几尺布，回家给酥酥做一身新衣服就成亲。”
“在离开家之前，酥酥将一只玉简塞进我的怀里，说这是她在山里采药的时候捡到的，让我带去一起卖了，说不定值不少钱。”
“当时我还不知道这玉简是做什么用的，只觉得上面的雕花很好看，还想着把它卖掉，给酥酥买一支银簪，给她当嫁妆。”
“本来我应该就这样平平静静过一辈子，然而事情总不会这么随人愿。”
“我在交皇粮的时候，正好有个把总路过此地，他刚刚剿匪打了败仗，手下的士兵死伤过半，他为了集结兵马，再去剿匪，趁着交皇粮的时机，在镇上抓壮丁，而我恰好被他给抓走了。”
费家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他们只知道老祖的这一生过得跌宕起伏，特别的精彩，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我被赶鸭子上架，分发了一口破刀，一身破旧的棉甲，就被赶上了战场。”
他自嘲一笑，道：“我只是个普通农民，根本不会打仗，上去就是送死的，我被土匪砍了一刀，伤口从这里，到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比划了一下：“我倒在了死人堆里，本来也该死的，但我的鲜血流到了那枚玉简之上，玉简忽然亮起了光，我在弥留之际，看到了一排排文字。”
“幸好我爷爷是个秀才，从小教我习字，否则我只能做个绝望的文盲，死无葬身之地。”
“那玉简里的，就是《白素丹经》。”
“那玉简之中还有一部分灵气，我便靠着这一缕灵气吊着性命，然后开始照着经文修炼。”
“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躲到了山里，修炼了三个月，终于入门，这才得以生还。”
“我本想回家去找酥酥，却没想到，回了镇上之后，看到了我的海捕公文。”
“那个心狠手辣的把总，将战场上所有死去的人，包括自己人的脑袋全都割了下来，带回去请功。”
“清点头颅的时候，没有找到我，他害怕自己杀良冒功的事情泄露，直接将我打成匪徒的奸细，还发了海捕文书。”
“我不能回去，我若是回去会连累岳父和酥酥。”
“于是我留下了一封信。拜托我在镇上认识的一个酒馆的老板，请他在我岳父进城采买的时候，将信递给他。”
“老师，我已经有了自保之力。到外面去闯荡几年，闯出个名堂来了，就可以回家用八抬大轿娶酥酥了。”
“我在外面闯荡了三四年，修为也越来越高，那个把总死在了战场上，我又救了一个达官显贵的性命，他替我翻了案，收回了海捕公文。”
“我回到了山中，去找岳父和酥酥，却发现房屋破败，早已经没有人住了。”
“我又回到镇上去找那个酒馆的老板，才知道我走后没有多久，一伙盗匪便杀到了镇上，酒馆老板就死在了那场动乱之中。”
“酥酥没能收到我的那封信。”
“我到处去找酥酥，当初的那伙盗匪也被清剿了，大部分匪徒都已经被砍了脑袋。我找了三四年，终于找到了一个，他不是匪徒，只是山寨里的一个帮厨，也是被抓去的老百姓。”
“他趁乱逃了出来，混在流民之中去了外地，才捡回了一条命。”
“我问他有没有见过我岳父和酥酥，他告诉我，那天盗匪头子回来的时候曾提过一个山民的女儿，说她刚烈，他想要强占她，被她咬了一口，他便砍下了她的脑袋。”
第1242章、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认出我
“她的父亲想要跟他拼命，也被他一刀砍了。”
说到这里，费老先生闭上了眼睛，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回忆起当年的种种，仍旧刻骨铭心，痛彻心扉。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叱咤风云的费家老祖。
“小姑娘，不管你怎么想，但我相信《白素丹经》并不是酥酥给我下的套。”
“那枚玉简也是酥酥从山里捡来的，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山民罢了，世世代代都在山里生活。”
“她和那个时代的所有平民百姓一样，都不过是历史的一粒沙尘，甚至连我也是。”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黯淡低沉：“我这一生，没有做过多少错事，唯一辜负了的，只有她。”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天我亲自回去见她，跟她说说话，而不是让人带信，结果是不是不一样？”
“那时我虽然刚刚入门，但要躲避朝廷的眼线，还是有办法的。”
“是我太谨慎了，我还没适应这种力量，还把自己当成了那个什么都没有，蝼蚁一般的普通人。”
“我错过了这世上最好的人。”
静。
正屋之中，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那威严的老祖，竟然有这样一个缠绵悱恻，又满是遗憾的故事。
良久，卢理事才开口道：“世道如此，当年……谁不是如此呢？”
费老先生露出了一道微笑，神情似乎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这件事藏在我心底几百年了，能在我死前讲出来，也是一种解脱。”
“说不定，我很快就要见到她了，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认出我呢？毕竟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而她还是个小姑娘。”
死人，是不会老的。
“应该是认得的吧。”柏舟道，“不然她也不会来。”
费老先生愣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柏舟说：“老先生，虽然我不想打击你，但我还是得告诉你，那位名叫酥酥的姑娘，她给你的玉简，确实是有问题的，而且这个问题还真是她故意为之。”
费老先生却是不信，道：“这怎么可能？酥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不可能……”
柏舟打断他：“你怎么知道她普通呢？”
费老先生愣住。
柏舟继续道：“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并不是玄术师，她就算真的不普通，你也看不出来啊。”
费老先生竟然无法反驳，他愣了片刻，道：“她若是个玄术师，又怎么会和我一个普通人定情？她将玉简给我又有何用？她处心积虑，总不会是来陷害我一个普通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