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他点头，又迫不及待的用勺子舀了一块蛋糕，却不是急着送进自己嘴里，而是送到了她的嘴边。白瑶张开嘴，把他送过来的蛋糕一口咬掉，她对这些甜品没有太多的喜欢，但她觉得今天吃到的这口蛋糕的味道，她会记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路过的行人偶尔回头看看坐在长椅上的这对年轻情侣，只觉得莫名其妙，不就是一块普通的蛋糕吗？他们怎么吃得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白瑶不在乎那些目光，她靠在他的身边，轻声地说:“林澈，你以后一定还会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吃到这些美味的蛋糕。”
他俯着身，紧紧的盯着她的眼，“是我们一起还有很多的机会。”
她眨了一下眼睛，随后一笑，“对，是我们一起。”
白瑶今天很高兴，也很兴奋，她又拽着林澈去了游乐园，那些火热的游玩项目都被情侣们排了很长的队，他们时间有限，于是她拽着他去了小孩子爱排队玩的地方。
在一众孩子里，他们两个突兀的大人很是显眼，也惹来了不少人奇怪的目光。
白瑶大大方方的看回去。
林澈竟然也不觉得难堪，而是高兴的笑出了声，还顺带把她疯玩时弄歪了的发卡重新夹好，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好像是触摸到了一片柔软的云彩。
他们离开游乐园时，林澈手里抱了一堆的可可爱爱的小玩意，偶尔路上也会经过牵着爸爸妈妈手的孩子，他手里的东西却一点儿也不比这些孩子少。
林澈那灰暗色调的童年，突然就被这些五颜六色的小东西所取代，一时间模糊了他的记忆。
天上下起了小雪，是黑色的雪花，在楼梯璀璨的灯光里，恍若小小的阴影在飞舞。
林澈空出一只手来，紧紧的牵着她的手，“瑶瑶。”
她笑着抬起脸，“嗯？”
他说:“如果没有你，我会死的。”
白瑶笑容微微有了变化，但很快，她轻快的笑出声，“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的身边吗？再说了，我可是从未来过来的，万一哪天我们真的分开了，你来未来找我就好了呀。”
第626章
赛博朋克会下雪吗（31）
有人带着他们走了隐蔽的通道进了净化塔，高高的塔，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色，因为净化塔正在加盖，所以最顶楼这里堆积了很多的建筑物，看起来有些乱。
夜空里飘着黑色的小雪，每时每刻都在暗示着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的糟糕，但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似乎不这么觉得，十年前是这样的热闹，十年后还是这样的热闹。
林澈把白瑶裹进自己的怀里，抵御了寒冷的风，他问她:“刚才，你和那些人去做什么了？”
他们被人接待来到净化塔时，有人带着白瑶去了室内的净化仪终端，林澈被拦在了室外，他只能透过玻璃窗看到那些人和白瑶说着什么。
接着，白瑶回过头看着他笑了一下，将一个黑色的U盘插进了净化仪终端。
周围的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似乎都是什么理想主义者，而白瑶所做的事情就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他们神情肃穆，还向白瑶表达了感激之情。
在走出那个玻璃房时，林澈听到了有人对白瑶说:“白小姐，这个世界一定会因为你而发生更好的变化，谢谢你。”
这个世界是很多人都认为的糟糕透顶，所有人都希望能有变化，但是比起让世界变得更好的大爱，林澈仅仅只自私的希望白瑶能好好的与他活在只有两个人的小世界就好。
他们作为外来者，存在于净化塔里太显眼，所以安全起见，赫连霄的老友把他们暂时安排在了停工的最顶层，之后等其他人都走了，就送他们离开。
白瑶的手被少年抓着塞进了他的衣服里，没过一会儿，连身体都暖烘烘的，她仰起脸来，亲了一口他的下颌，“他们需要我帮忙升级净化仪而已，现在净化仪已经慢慢的在工作了，等它们的功率一起上升到最大，净化作用也能辐射到下层区。”
她说起这件事，就兴奋的脸蛋通红，“林澈，你的身体会得到净化，你以后不会再生病了。”
世界各地的净化仪在解除限制后，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那就能享受到这股强大力量的净化。
明明是世界上所有被污染的人都能得到好处的事情，她的眼里却只有他一个人。
从一开始，白瑶也不是什么有大爱去改变世界，拯救所有人的人，她在乎的是林澈，她想救的也是林澈。
林澈怔怔的看着她，他在白瑶这里永远会感受到很多匪夷所思的情感，他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被人如此宝贝的一天，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所爱的人眼里，胜过全世界。
紧随而来的是惶恐，是不安。
他不值得她这样的付出，他只是个在阴暗地沟里摸爬打滚的老鼠而已，为了活下去，他没少做脏活累活，而像她这样漂亮而明媚的女孩，明明可以配得上更好的男人。
但白瑶曾经亲吻他的脸，告诉他:“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眼眶莫名在发热，林澈无法控制自己变得越来越朦胧的视线，以前他是最看不惯掉眼泪的男人，如果他看到哪个男人掉眼泪，一定会嗤之以鼻。
但他现在似乎要变成那种胆小懦弱的人了。
林澈弯下腰紧紧的抱着她，把她的脸压进自己的怀里，这样她就看不到她丢脸的那一幕了。
白瑶问:“怎么了？”
他说:“风迷了眼睛。”
白瑶抬起脸，“我帮你吹吹。”
捧着他被风吹得发冷的脸，她凑上去，盯着他那双通红而闪烁着光点的眼睛，也意识到了什么，笑过之后，她吻住了他。
林澈启唇，温柔而缓缓的回应。
前所未有的慢慢的磨蹭，与以前的猴急而急于宣泄情欲完全不同，他们现在享受的是在一起紧密相贴的感觉，哪怕今夜的风雪再大，还有他们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一个绵长温热的吻结束后，白瑶仔细的看着他，伸出手，指尖将微微遮了他眼的碎发拨开，“头发长了，要去剪了。”
“你和我一起去。”
白瑶一笑，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把头发上的发卡拿了下来，将遮了他眼睛的头发夹起，少年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顿时多了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意气。
她一个劲的盯着他，“我忽然发现，我更喜欢你了。”
林澈耳后在发烫，他总是这样，不服输的骚话可以一大堆，但一旦面对她过于直白的表白的话，他就会生出不想表露于人前的羞涩。
尤其是现在，他能通过她的眼睛看到自己被女孩稍稍打扮的样子，那种羞耻与隐秘的欢喜交织在一起，通通暴露了出来。
换做以前，他肯定会嘴硬说些什么来掩饰，但今天他没有，而是难得的顺应了自己最真实的心思，亲亲她的脸颊，在她耳边，用别扭的语气说:“瑶瑶，我爱你。”
她笑出声，“嗯，我知道。”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久到了在“十年之后”，在“第一次”与他见面之前，她就知道了。
风声呜呜加剧，空气里开始慢慢的让人胸闷。
白瑶知道，这是净化仪在起作用了。
林澈为她戴上了外套的帽子，遮住了变大的雪，他说:“这些雪可真讨厌。”
他在下层区并没有见过雪，但他在育婴院也上过学，教科书上说这就是雪，黑色的雪，格外的显眼，还很是难看。
“这才不是雪。”白瑶告诉他，“雪应该是白色的。”
他疑惑，“白色？”
下层区的教育不比上层区，上层区的孩子学习时，能看到近几十年前的图文资料，明白雪本来是白色的，但下层区没有这么好的教育资源，他们学到的常识里，雪本来就是黑色。
白瑶扬起唇角，目光在发亮，“再等一会儿，林澈，我会让你看到真正的雪。”
少年不解，但她说什么，他便愿意相信什么，与她握着手，他静静地与她等待着真正的雪花降临。
深夜，摩天大楼绚烂的灯光与广告牌把夜色渲染成热闹又荒唐的模样，人的视线也仿佛被五颜六色的光所污染，捕捉色彩也变得那么的不灵敏。
第627章
赛博朋克会下雪吗（32）
一点小小的白色从林澈眼前飞舞而下，他连忙伸出手，接住了这一点小小的白，但还没有等他仔细看，这一点小小的白就在他的掌心化成了水珠。
他有些着急，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接住了零星雪点的手。
白瑶眉眼弯弯，笑意璀璨，“还有很多呢。”
仿佛是为了映衬她的话，风起的时候，雪花呼呼落下，白色的雪点纷纷扬扬，迫不及待的点缀着她的身影，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之中，单调的白色，居然成了最珍贵的色彩。
她说:“林澈，这才是真正的雪。”
不是沉重阴郁的黑色，不是随时随地带着“污染”的代名词，而是真正洁白的雪。
净化仪的作用能够让下层区的人都得到净化，但只有离净化仪终端最近的地方，才能享受到最大的作用，于是，也就只有这块小小的地方的落雪能够得到净化。
换而言之，这个世界那么大，这个世界上的人那么多，只有他和她看到了这一片洁白的雪景。
白瑶亲吻他的唇角，低声说:“迟来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林澈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在下层区独自生活了那么多年，他当然也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他的情绪会变得这么奇怪，白瑶和他多说几句话，他就会忍不住的眼眶发热。
“我喜欢，我很喜欢……”林澈喉间发紧，只觉天地间最幸福的人肯定是自己，幸福到了极点，便会生出一种极端的濒死感，叫他忘了呼吸。
白瑶靠在了他的怀里，放在他背后的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帮助他放松身体。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权，抬手环住她的身体，任白色的风雪再大，他和她的身体都是暖的。
林澈看不到自己脸上的小雀斑在慢慢退化，也看不到眼睛下的黑眼圈正在渐渐消失，否则他一定会担心身体的快速好转，这么强大的力量，就肯定预示着代价的庞大。
少年心思热切，只觉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嘴里忍不住嘀嘀咕咕，“瑶瑶，我会努力赚钱，到时候我们先买个小房子，等我再努力的赚钱，就可以换个大房子，你喜欢花，我们可以留块地种花，还有那些漂亮的裙子，我都会送给你。”
他抬起她的脸，贴着她的脸颊，宛若小动物那样蹭了蹭，年轻的嗓音里都透着欢喜，“瑶瑶，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好。”白瑶弯了眼角，笑起来的样子，他只觉得比教科书上画的月牙还要漂亮。
是啊，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再有比她还要好的女孩了。
这么好的女孩，是他的。
林澈心潮涌动，与她额间相抵，笑得有些傻。
可是，白瑶轻声说:“林澈，我要回去了。”
他微顿，“什么？”
“我要回到十年后了。”
他面色茫然，刚刚的幸福快乐在这刹那都化作了利刃，几乎要他的身体与灵魂捅得千疮百孔，“为什么……要回去？”
“因为我的时间到了呀。”白瑶笑着安慰他，“没关系的，你还能见到我，我会在十年之后等你来找我。”
林澈目光闪动，说出去的每一个字都如刀片那样划过喉咙，“我要去哪里找你？”
“我生活在第九号区的阳光街道，阳光大楼的第五十八层，门牌号是5803，十年后，只要你敲响那扇门，我一定会很快打开门，然后扑进你的怀里。”
他说:“瑶瑶，可以不走吗？”
她摇头，“我来到这里是个意外，穿越时空让我的身体很不稳定，赫连先生说了，我今天就得走了。”
夜色里的风雪更大，白瑶的身体也在发生变化。
她的肤色在变得透明，他甚至感觉不到他身体传来的热量，即使想固执的抓住她，也阻挡不了她要如这白色的雪花一般被风吹散，消失于天地之间。
林澈抓住她的手臂，不安随着恐惧一同涌现，“瑶瑶，瑶瑶，瑶瑶……”
她抬起手来，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没有离别的伤感，脸上还有着一如初见之时，她的眼里有泪光，唇角却有着微笑，“你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等着十年后来找我吧？”
他拼命点头，颤抖的嗓音有了哭腔，“我会，我一定会来找你。”
“好，我会等着你。”她亲吻他的唇，“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风雪迷了人的视线，如同白色的雪花，抓在手心也很快会化作水珠消失，这洁白的雪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就连它短暂的出现又消失，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杂乱的天台之上，凄婉的风声又送来了黑色的雪点，掩盖了之前所有存在的痕迹。
少年身影零落的坐在天台上，怀里是空空如也，到了最后，他也只能是蜷缩着抱住自己，试图锁住最后的一点温暖。
下层区的人忽然得到了净化，这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平时在下层区认命等死的人突然意识到了原来自己也不是只能迈向必死的命运，只要上层区的人能够把霸占的资源分给他们，他们也能活下去，那些早逝的亲朋好友，或许都能有一个更好的人生。
他们要讨一个说法，他们要一个更好的未来。
不少下层区都发生了动乱，首当其冲的就是下层区的监管员们，无法压住民愤的他们最先深陷暴乱，打砸抢烧与流血的事件不断发生，已经不是少部分人能控制的事情了。
对于很多理想者而言，这却是一个好的开始。
下层区的人开始反抗，才能让这个糟糕的世界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赫连霄坐在实验室里的沙发上，喝着温暖的茶，对外面的叫喊声置若罔闻，他与他的同道者一直都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够改变世界的契机。
只是，改变往往伴随着牺牲。
门被猛然间踢开，少年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门口。
赫连霄意外的站起，“你怎么回来了？”
他答应了白瑶的请求，给林澈安排了一个身份，他可以好好的生活在上层区，有一个崭新的人生。
林澈脸色发白，面无表情，与之前相比，他消瘦了更多，“我去了九号区，那里没有阳光街道，也没有阳光大楼，更没有五十八层楼，那里，没有一个叫白瑶的人。”
赫连霄不和他对视，说道:“也许那是在之后的十年里，白小姐会搬过去吧。”
“我说过了，那里没有阳光街道，也没有阳光大楼。”林澈一步步逼近，抓住了赫连霄的衣领，“她去了哪里？告诉我！”
他又追问:“她根本没有回到十年后，是不是？”
林澈眼尾泛着红，好似随时会淌出血来，“她回不来了，对不对？”
第628章
赛博朋克会下雪吗（33）
白瑶得以靠着赫连霄的媒介穿越而来的契机，是那场在学校里的大爆炸，造成的最新研制的净化仪的能量爆发。
穿过时空隧道，对于她的身体而言本来就是一个濒临极限的事情，或许她平时感觉不到，但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确实都受到了影响，且发生了变化。
那一天，白瑶找上了赫连霄，希望他帮忙能让林澈去到上层区得到治疗，在白瑶要离开之前，赫连霄告诉了她一件事。
“解开净化仪终端的限制，能够让整个世界的人都得到净化，但是你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能量冲击。”
赫连霄是个理想主义者，他和同道之人都想这个世界能发生改变，所谓的上下层之分本不该存在，只要是诞生于世的人，就该享受到平等的待遇。
他知道白瑶为了救林澈，一定会成为最好的“代理人”，解开净化仪终端的限制，点燃下层区之人的觉醒意识，只要长久以来受到欺压的人意识到了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谎言，那么他们才会力量推翻这个世界。
赫连霄原本可以不告诉白瑶她在解开净化仪终端限制的时候会死这件事，这样白瑶一定就会毫无顾忌的踏上净化塔，在很多人的期望之下，成为那个世界改变的“引子”。
但他还是告诉了她这件事实。
说到底，赫连霄是很清楚一切的改革都会有牺牲，他只是还是会有于心不忍的时候，白瑶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她是一个闯入这个时代的意外，她原本能好好的活下去。
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在把她往死亡的方向推去。
十年后的动乱，已经注定了净化仪终端限制的解开是必然，而只要是限制解开，能量的冲击就会摧毁白瑶的身体。
她的身体无法承受两次能量的冲击，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白瑶沉默了许久，片刻之后，她一笑，“我要去净化塔，但我还想请你帮我个忙。”
她会接受这个结果，赫连霄并没有多少意外，他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会帮你。”
“下层区得到净化的那天，一定会发生很多暴乱，请你为林澈创造一个合理的可以留在上层区的身份，他留在上层区会更安全。”
赫连霄说:“可以。”
还有很多像他一样期待世界发生改变的人，他们会很乐意帮助白瑶与林澈。
白瑶又说:“请你不要告诉林澈这件事，以及，等到他找上你的那一天，请你也不要透露出我的身份。”
赫连霄早就掌握了白瑶的基因信息，成功的匹配到了她幼时的身份，第一区梧桐街白姓医生与温姓飞行员的女儿。
赫连霄说:“你不想他在十年后找到你。”
“是，我不想他找到我。”白瑶微微一笑，“只要他不和我相遇，他就不会出事。”
就像是林澈以江眠的身份“初次”认识她一样，他不曾透露自己任何有关于真实身份的事情，甚至是在死之前，他也在不断的告诉她，不要回去找他。
林澈和她有着同一个想法，只要她不回到过去与他相识，那么她就能好好的活在未来，不会死在过去。
而白瑶也想他在未来能活着。
如果说他们陷入了一个闭环，只要他们相遇，一定会有人死在过去和未来，那么只要不相遇就好了。
即使是那场爆炸注定了会发生，也不会有一个叫江眠，或者是叫林澈的人冲过来保护她。
所以，白瑶才给了他虚假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