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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相比起将来史书记载注定过大于功,注定争议颇多的元景帝,先帝的一生可谓平平无奇,既不昏庸,也不强干,在位49年,仅发动过两次对外战争。

    还是南北蛮族逼迫的太紧,不得不出兵讨伐。

    翻着翻着,许二郎看到一段对话,发生在正元28年,对话的主角是先帝和上一代人宗道首。

    先帝说:“自古受命于天者,未能长存,道门的长生之法,能否解此大限”

    人宗道首说:“长生可以,长存不行。”

    先帝又说:“闻,道尊一气化三清,三宗伊始。不知是三者一人,还是三者三人”

    对话到此结束。

    “咦,后面怎么没了”许二郎嘀咕一声,继续翻开。

    据说在两百年以前,儒家大盛之时,皇帝是不能看起居录的,更没资格修改。直至国子监成立,云鹿书院的读书人退出朝堂,皇权压过了一切。

    打那时候起,皇帝就能过目、修改起居录。

    当然,国子监出身的读书人也不是毫无风骨,也会和皇帝据理力争,并一定程度的保留真实内容。

    许二郎没有在意这个细节,接着往下看,边看边记。

    不知不觉,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许二郎出了案牍库,到膳堂吃饭,席间,听见几名五经博士边吃边谈论。

    “今日朝堂真是精彩纷呈啊。”

    “左都御史袁雄弹劾王首辅收受贿赂,兵部侍郎秦元道弹劾王首辅贪污军饷,还有六科给事中那几位也上书弹劾,像是商议好了似的。”

    “呵,王首辅因为镇北王屠城案的事,彻底恶了陛下,此事摆明了是陛下要针对王首辅,在逼他乞骸骨。”

    “魏渊高兴坏了吧,他和王首辅一直政见不合。”

    “今日只是开端,杀招还在后头呢。王首辅这次悬了,就看他怎么还击了。”

    “除非他能联合朝堂诸公,但朝堂之上,王党可做不到一手遮天。”

    许二郎皱了皱眉,莫名的有些烦躁。

    先是想到了王思慕,而后是觉得,京察之年党争激烈,京察之后这半年来,党争依旧激烈。

    党争之后又党争,党争之后又党争。

    有几人是真正在为百姓做事,为朝廷做事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正是那位沉迷修道的九五之尊。

    第二天,事情果然发酵了。

    左都御史袁雄再次上书弹劾王首辅,细数王首辅贪赃六大罪,并罗列出一份名单,涉事的王党官员总计十二位。

    兵部侍郎秦元道则继续弹劾王首辅贪污军饷,也罗列了一份名单。

    元景帝“勃然大怒”,下令严查。

    这场风波起的毫无征兆,又快又猛,正如剑客手里的剑。

    王党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官场暗流汹涌。

    许二郎请了半天假,骑着马哒哒哒的来到王府,拜访王家大小姐王思慕。

    王府的门房已经熟悉许二郎了,说了句稍等,一溜烟的进了府。许久后,小跑着返回,道:

    “许大人请随我来。”

    许二郎被引着去了会客厅,见到了端庄温婉的王家小姐。

    她依旧既往的秀丽灵动,但眉宇间有着浓浓的愁色。

    王思慕挥退厅内下人后,许二郎沉声道:“这两天朝堂的事我听说了,恐怕不是简单的敲打,陛下要动真格了。”

    “二郎果然聪慧。”王思慕勉强笑了一下,道:

    “爹昨日在书房苦思一夜,我便知道大事不妙。”

    “首辅大人处事老辣,经验丰富,必有对策。”许二郎安慰道。

    王思慕苦笑摇头:“此次危机来势汹汹,恐无时间筹备。今日入狱了一批官员,明日也许就是我爹了。陛下不会给我爹反应的机会。

    “我听爹说,前日陛下召见了兵部侍郎秦元道,左都御史袁雄,他们是有备而来。

    “楚州屠城案中,爹和魏渊联合百官,逼迫陛下下罪己诏,而今陛下事后报复了。”

    许二郎沉默了一下,道:“首辅大人为何不联合魏公”

    王思慕摇了摇头:“魏公和我爹政见不合,素来敌对,他不落井下石便谢天谢地啦。”

    许二郎一时无言,这又不是当初楚州案的形势,百官同一阵线,对抗皇权。

    对于其他官员,包括魏渊来说,王党倒台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这意味着有更多的位置将空出来。

    这些都是看得见的利益,是切实的利益。

    趁着王党倒台壮大自身,才能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做更多的事。

    “除非我爹能短期内联合各党,才有一线生机。可对各党而言,坐等陛下打压我爹,便是最大的利益。”王思慕叹口气,柔柔道:

    “二郎,这该如何是好”

    许二郎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浩气楼。

    南宫倩柔陪坐在茶几边,气质阴冷的美人,此时带着笑意:“义父,这次王党即便不倒,也得损兵折将。从此以来,再没人能挡您的路了。”

    王贞文和义父政见不合,处处阻扰义父推广新政,斗了这么多年,这块绊脚石终于要没了。

    “阻拦我的从来都不是王贞文。”魏渊低着头,审视着一份堪舆图,说道:

    “不过倒了也好,倒了王党,我至少有五年时间”

    他突然不说了,过了许久,轻叹道:“再过两个月就是秋收,我的战场,不在朝堂之上了,随他们吧。”

    义父这是打算重掌兵权啊南宫倩柔精神一振。

    他旋即意识到不对,秋收后打巫神教,是义父早就定好的计划,但他这番话的意思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在朝堂之上。

    这意味着,打巫神教不是小打小闹,义父打算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南宫倩柔心里闪过一个疑惑。

    理由呢?

    第421章

    许七安:二郎,大哥教你养鱼套路

    义父最初提出要打巫神教,是许七安死在云州。

    南宫倩柔猜测,义父当时的心情,既有倚重的心腹折损的痛心,也有巫神教发展壮大过快,需要打压的想法。

    后来,许七安回京复活,巫神教也一直安分守己,既然如此,便没有大动干戈的必要了。

    对于巫神教,只需要打压一番。

    可义父的意思,这是要掀起规模浩大的国战啊。

    “义父,会不会,太激进了”南宫倩柔有话直说。

    大奉国力衰弱的如今,一场规模浩大,耗时数年的国战,是不可承受的负担。

    “杨砚在北边传回来急报,巫神教攻打北方妖蛮。烛九独木难支,退出了原本的领地,携带妖族与蛮族会师,准备往西北撤退。”

    魏渊低头钻研堪舆图,语气平淡:“淮王的谋划虽然失败,但巫神教的目的却达到了。烛九和吉利知古任何一位战死,都会让北方妖蛮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

    “但楚州同样遭受重创,失去了一位三品,无力北征,白白便宜了巫神教。”

    南宫倩柔一惊,恍然大悟:“所以,义父才不管朝堂之事,因为陛下极有可能派你前往北境”

    同时,他心里揣测,陛下在这个时候打压王首辅,乍一看是不顾平衡,实际上恰恰是平衡之道。

    朝堂没了魏渊,可不就是王首辅一家独大

    “就算义父重心不在朝堂,但距离秋后还远,为何不趁王党的这次危机攫取好处,将来出征更加没有后顾之忧。”

    南宫倩柔提出自己的看法。

    魏渊笑道:“你觉得王党倒了好,还是不倒好”

    南宫倩柔毫不犹豫的说:“倒了最好。”

    魏渊颔首:“是啊,倒了最好,不倒也很好。如果不是战事开启,我会落井下石。王贞文一倒,我至少有五年时间做事。陛下想扶持一个新党与我为敌,不是一朝一夕能成。

    “眼下这种情况,王党不倒也有不倒的好处,王贞文和我斗了这么多年,算是知根知底。朝堂上有一个熟悉的对手,好过一个不熟悉的路人。”

    这时,吏员来报,恭声道:“魏公,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求见。”

    钱青书是王贞文的心腹南宫倩柔看向魏渊。

    魏渊摆摆手:“不见,让他回去。”

    吏员躬身行礼:“是。”

    “义父”南宫倩柔心说,义父最后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么。

    “我出手就没意思了。”

    魏渊笑道:“这个人情要留给合适的人。”

    南宫倩柔没听懂,但也不问,相处这么多年,他习惯了义父的语言风格。

    “你先出去吧。”魏渊忽然说。

    等南宫倩柔走后,他取出几张信封,提笔,书写。

    皇宫,景秀宫里。

    太子殿下吃着冰镇梅子,脚边放着一盆冰块,享受着宫女扇动的凉风,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轻松,说道:

    “当日我便劝过王首辅,莫要与父皇较劲,莫要与魏渊同流,他偏不听。如今可好,父皇要整治他了。”

    太子与王首辅并无太大交集,但王党里,有不少人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

    王贞文若是倒台,这些人也会受到牵连,变相的削弱了太子在朝堂的影响力。

    陈妃和临安在旁听着,都有些忧虑,从京察之年开始,太子的位置就一直左摇右晃,怎么都坐不安稳。

    陈妃皱眉道:“魏渊那边是什么态度。”

    太子沉声道:“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今早去拜会了魏渊,没见着人。”

    陈妃愁容满面:“魏渊和王首辅是政敌,恐怕就等着落井下石。”

    太子看向了胞妹,说道:“临安,那许七安不是你的心腹么,他是魏渊倚重之人,不如试着从他那里突破”

    临安坐在软塌上,红艳艳的长裙繁复华美,戴着一顶金灿灿的发冠,圆润的鹅蛋脸线条优美,桃花眸子妩媚水灵。

    静默时,宛如一个精致无暇的玉美人。

    “他都很久没来找我了”

    临安脸色黯然,小声说道。

    楚州屠城案后,半个多月时间过去,许宁宴从未寻过她,临安嘴上没说,但内心敏感的她一直觉得许宁宴因为那件事,彻底厌恶皇室。

    连带着也讨厌她,所以刻意的疏远自己。

    一想起他们以前的快乐时光,临安心里就一阵阵的酸楚。

    “这个简单,你悄悄派人去许府递信,约他见面,他若是应了,便说明他的心思还在你这里。”太子笑眯眯的出主意。

    陈妃补充道:“要记得隐秘,让临安府的下人去做,不要遣宫中侍卫。不要让你父皇知道你与许七安有任何来往。”

    临安用力点一下脑袋,脸上露出忐忑又期待的表情:“我这就让人去办。”

    午膳时,左都御史袁雄和兵部侍郎秦元道,进了内城一家酒楼。

    同行的还有几位相同阵营的官员。

    午膳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京城衙门的膳堂是出了名的难吃,不至于清汤寡水,但大鱼大肉就别想了。

    除了底层官员在膳堂用餐,高官们都是上酒楼的。

    袁雄举起茶杯,笑道:“先恭喜秦侍郎,入内阁有望。”

    秦元道举杯回应,道:“袁大人独占都察院指日可待,届时,别忘了照拂一下我等。”

    都察院权力极大,有监察百官之责。袁雄一直想独掌都察院,把魏渊的党羽踢出去。

    而秦元道因为无望兵部尚书之位,想着另辟蹊径,入内阁。

    两人共同谋划了科举舞弊案,最后已失败告终,现在卷土重来。与上一次不同的是,那会儿陛下是冷眼旁观,这次却是在身后鼎力支持。

    “王贞文这次就算不倒,也得伤筋动骨,他把持内阁多年,先前要靠他制衡魏渊。现在嘛,陛下有意让魏渊担任楚州总兵,远去楚州,那么王贞文就得动一动了。”

    “而且我听说,钱青书今晨拜访魏渊,吃了个闭门羹。”

    “上次若不是那姓许的小杂碎,咱们位置早就挪了。”秦元道咬牙切齿。

    一位官员举杯,笑道:“秦侍郎无需恼怒,那许七安自身难保,得罪了陛下,迟早要被清算,先打了大的,再收拾小的,他离死不远了。”

    “喝酒喝酒。”

    推杯换盏,纵声谈笑。

    “大郎,外头有人送信给你。”

    前厅里,门房老张呈上密信。

    正把许铃音当毽子踢上踢下的许七安,放下幺妹,边伸手接信,边问道:“谁送的信”

    门房老张摇头:“人在外面,没说替谁送的,他还说等您回信。”

    “大哥,继续玩呀”

    许铃音享受过飞一般的感觉,就不再甘心当一个生活在地上的蠢小孩了。

    八爪鱼似的抱住许七安的腿,死活不松。

    许七安踢了踢,没踢飞,心说这傻小孩的力气越来越大了。

    “太平”

    他喊了一声。

    呼啸声传来,太平刀从房间里飞出,连刀带鞘,悬在许七安面前。

    许铃音惊呆了,昂着小脸,一脸蠢样。

    许七安把她抱起来,让她像骑魔法扫帚的女巫一样骑上太平刀,然后一拍许铃音的小屁股蛋,大声道:

    “去吧,魔法少女小豆丁”

    太平刀带着她飞出前厅,空中传来小豆丁的没心没肺的笑声。

    许七安展开信纸,信是临安送来的,讲述了近几日朝堂之争的情况,委婉的请求能不能请他去探一探魏渊的口风。

    这不像是临安的风格,是陈妃还是太子怂恿我记得魏公说过,王党里有不少太子的支持者,说起来,斩了两个国公后,我就一直没去看望过临安。

    哎,主要是事情太多了,一件接一件,疏忽了她

    临安和怀庆不一样,怀庆不需要哄,但临安是很希望陪伴的女孩子。

    “你让他转告主子,就说我知道了。”

    许七安打发走门房老张,坐在圆桌边,不由回想起了今早魏渊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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