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许新年惊奇的看了一眼地书碎片,说道:“你把这里的事告诉他,让他找我爹求证。”话音方落,他就看见楚元缜以手代笔,在那块玉石小镜的镜面写字。
夕阳完全被地平线吞噬,天色青冥,许七安吃完晚餐,趁着天色青冥,还没彻底被夜幕笼罩,在院子里惬意的消食,陪小豆丁踢毽子。
小豆丁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总是把毽子踢飞到外院,或者把地面踢出一个坑。
气力增长的太快了吧,她修炼力蛊部的锻体法才几个月到底是她气运加身,还是我气运加身许七安看的都快呆住了。
“丽娜,铃音是怎么回事进步未免太夸张了吧。”
他扭头看向坐在一旁,剥橘子吃的丽娜。
丽娜闻言,皱了皱鼻子:“我说过铃音是骨壮如牛犊,气血充沛,是修行力蛊的好苗子。你不信我的判断”
这好苗子也太好了吧,我都快酸了许七安把毽子握在手里,看着许铃音脚下的浅坑,无奈道:
“她现在还无法掌控自己的力气,一不小心就会使劲过头,修行方面,缓一缓吧。”
小豆丁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又比较黏婶婶,年初去学堂念书,逢着回家,就背着小书包狂奔进厅,朝着她娘圆滚翘的蜜桃臀发起莽牛冲撞。
现在一直在家,便没有那么黏婶婶了。
保不齐哪天又出门一趟而以她现在的力量,许家说不定要多三个没妈的孩子了。
“噢”
丽娜点头,她想起来了,铃音并不是力蛊部的孩子,力蛊部的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暴力,不怕伤害到家人。
而如果打坏了家里的器具、物品,还得小心父母对你肆无忌惮的使用暴力。
但铃音不行,许家都是些普通人。
许七安满意了,南疆小黑皮固然是个憨憨的姑娘,但憨憨的好处就是不娇蛮,听话懂事。
同样的问题,换成李妙真,她会说:放心,从今以后,训练强度加倍,保证在最短时间让她掌控自己力量。
换成临安:那就不学啦,咱们一起玩吧。
换成采薇:修行多无聊啊,我们来吃东西吧。
换成怀庆:你在教我做事
这时,熟悉的心悸感传来,许七安当即抛下小豆丁和丽娜,疾步进了房间。
从枕头底下摸出地书碎片,是楚元缜对他发起了私聊的请求。
三:楚兄,北上战事如何
四:战事艰难,但还算好,各有胜负。我找你,是替二郎向你询问一件事。
十几秒后,第二段传书过来:四:我们遇到了一个叫赵攀义的雍州溪县总旗,自称与许家二叔在山海关战役时是好兄弟。
他见到许二郎就破口大骂,骂许二叔是忘恩负义之人,原因是当初赵攀义、许二叔和一个叫周彪的,三人是一个队的好兄弟,在战场中抵背而战。
后来,周彪为许二叔挡了一刀,死于战场,许二叔发过誓要善待对方家人,但许二叔食言了二十年里从未探望过周彪的家人。辞旧不信有这回事,所以让我传书给你,托你去问询许二叔。
许七安几乎是用颤抖的手,写出了回复:等我
收好地书碎片,他没有立刻去找二叔,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的喝,水喝完了,手也不颤抖了。
“吱”
打开房门,许七安面无表情的走向东厢房,敲响了透出烛光的房门。
许二叔穿着常服,走过来开门,笑呵呵道:“宁宴,有事吗”
许七安张开嘴,又闭上,措辞了几秒,轻声问道:“二叔,你认识赵攀义么。”
许二叔明显吃了一惊,虎目微睁,错愕道:“你怎么认识我当年在山海关战役结交的兄弟,我告诉你,那可是我的过命交情的兄弟。”
许七安点点头:“后来怎么不联系了”
许二叔摇头失笑:“你不懂,军伍生涯,天各一方,各有职责,时间久了,就淡了。”
许七安依旧点头,又问:“那你想必也认识周彪咯”
许二叔审视着侄儿,浓眉紧皱,“你今天怎么了,为何知道赵攀义和周彪”
许七安轻轻摇头:“二叔,你先回答我,周彪是不是战死了”
“是啊,可惜了一个兄弟。”
“怎么死的”
“当年,我们被派去阻截巫神教尸兵,周彪就是死于那一场战斗。”许二叔满脸唏嘘。
“不是替你挡刀”
“瞎说什么呢,替我挡刀的是你爹。”
“”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来,檐廊下,灯笼微微摇曳,烛光晃动,照的许七安的面容,阴晴不定。
“我知道了,谢谢二叔”
过了好久,许七安涩声说道,然后,在许二叔困惑的眼神里,慢慢的转身离开了。
许二叔目送侄儿的背影离开,返回屋中,穿着白色小衣的婶婶坐在床榻,屈着两条长腿,看着一本民间传说连环画。
连环画是专门针对一些稚童,和婶婶这样不识字的人开发的读物。
美艳丰腴的婶婶头也不抬,专心的看着连环画,道:“宁宴找你什么事,我听说你在说什么兄弟。”
许二叔皱着眉头,困惑道:
“奇怪,你问了两个当初山海关战役时,与我出生入死的两个兄弟。可一个已经战死,一个远在雍州,他不应该认识才对。
“还问我周彪是不是替我挡刀了,我在战场上有这么弱么,这个给我挡刀,那个给我挡刀。”
婶婶抬起头来,黑润灵动的眸子审视着他,蹙眉道:“等等,谁来着”
“周彪,你不认识,那是我从军时的兄弟。”
婶婶摇摇头,“不,我记得他,你写家书回来的时候,似乎有提过这个人,说多亏了他你才能活下来什么的。我记得那封家书还是宁宴的母亲念给我听的。”
可惜二十年前的家书,早就没了。
许二叔脸色骤然僵住,难以置信的看着妻子,像是在看疯子。
三:告诉二郎,确实有这个人,是二叔辜负了人家。
发完传书,许七安把地书碎片轻轻扣在桌面,轻声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远处,小塌上的钟璃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拖着绣花鞋,蹑手蹑脚的离开。
房间的门合上,许七安枯坐在桌边,很久很久,没有动弹一下,宛如雕塑。
遥远的北境,楚元缜看完传书,默然片刻,转头望向身边的许新年。
看到对方的神情,许新年心里陡然一沉,果然,便听楚元缜说道:“宁宴说,赵攀义说的是真的。”
许新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抽出刀,走向赵攀义。
赵攀义双眼猛的瞪圆,死死盯着许新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的下属们如临大敌,纷纷怒骂。
吃着肉羹的士卒也闻声看了过来。
许新年手腕反转,一刀切断绳索,随手把刀掷在一旁,深深作揖:“是我父亲不当人子,父债子偿,你想怎样,我都由你。”
赵攀义缓缓站起身,既不屑又疑惑,想不明白这小子为何态度大转变。
他嗤笑道:“许平志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你与我惺惺作态什么”
赵攀义一口痰吐在许新年脚边,俯身捡起佩刀,给下属们解绑,准备带人离开。
“等等”
许新年喊住,说道:“兄弟们都受了伤,饥肠辘辘,留下来包扎一下,喝一碗肉羹汤再走吧。”
见赵攀义不领情,他立刻说:“你与我爹的事,是私事,与兄弟们无关。你不能为了自己的私仇,枉顾我大奉将士的死活。”
许新年成功说动了赵攀义,他不情不愿,勉为其难的留下来,并围坐在篝火边,和同袍们分享酥烂浓香的肉羹,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许新年返回楚元缜身边,盯着他手里的玉石小镜,啧啧称奇:“你就是用这个联络我大哥的”
楚元缜嘿了一声,洒脱的笑容:“当然,地书能在千里万里之外传书”
他笑容忽然僵住,一寸寸的扭动脖子,呆呆的看着许新年。
“怎么了”许新年茫然道。
“你,不认识,地书碎片”楚元缜张着嘴,一字一句的吐出。
“什么是地书碎片”许新年依旧茫然。
噔噔噔楚元缜惊的连退数步,声音带着些许尖锐:“你不是三号”
“三号是什么”
啪嗒楚元缜手里的地书碎片脱手滑落,掉在地上。
夜深了,许七安从书桌边起身,打开门,左右环顾,看见钟璃抱着膝盖,靠在窗户底下,沉沉睡去。
他叹息一声,俯身,手臂穿过腿弯,把她抱了起来,手臂传来的触感圆润丰韵。
回到房间,把钟璃放在小塌上,盖上薄毯,入秋了,如果不给她盖毯子,以她的霉运光环,明早一定感冒。
“呼”
吹灭蜡烛,许七安也缩进了被窝里,倒头就睡。
困意袭来时,最后一个念头是:我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第457章
反向社死
深夜,北境的夜晚,荒凉中透着刺骨的寒冷。
侧卧在篝火边打盹的许新年定期醒来,双手按在两名士卒的肩膀,低声念诵:“热血沸腾”
两名士卒舒服的呻吟一声,不再向之前那样蜷缩着取暖,睡梦中露出了微微的满足。
妖蛮和大奉联军被靖国重骑兵冲散,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携带,比如口粮,比如生活用品。
没有了帐篷,没有了床铺被褥,在入秋的北境,露宿是很艰苦的一件事。士卒们甚至会造成风寒,染病去世。
缺乏物资的情况下,染病就等于死亡。
所以,许二郎会在深夜里定期苏醒,为士卒们施加驱寒暖体的法术。
他已经是八品的仁者,这个境界的儒生除了体魄比常人强健,再就是掌握了言出法随的雏形。
语言就是力量
许二郎可以在一定程度的范围里,给目标施加任何状态,或虚弱,或勇气,或减轻伤痛
所谓的一定程度,就是要保持合理性。
具体举例的话,许二郎现在的水平,只能让士兵激发潜能驱寒。而如果是赵守院长在此,他高歌一曲:大漠美景,三月天嘞
周边的气候就会从秋季变成春季,并保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逐一为士卒们施加驱寒法术后,许二郎神色难掩疲惫,从怀里摸出一块肉干,用力的撕咬。
这时候,他才发现楚元缜并没有睡,这位状元郎背靠着马车而坐,脚掌陷入地面,抠出了深深的坑。
脸色也不对劲,嘶,一个大男人竟有如此复杂的表情许二郎爬起来,走过去,在楚元缜身边坐下,道:
“怎么了,从刚才传书后,你的脸色就很不对劲。”
“我只是觉得,人和人之间的信任,突然就没了”
楚元缜一脸自闭的表情,看着许辞旧,欲言又止一番后,低声道:
“二郎啊,我以前跟你说过很多奇怪的话,做过奇怪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现在回想那些,我就浑身冒鸡皮疙瘩,只觉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许二郎想了想,道:“你指的是站在街边莫名其妙的冲我笑”
楚元缜如遭雷击:“别,别说”
真相很明显,三号就是许七安,他一直在假冒自己的堂弟许新年,三号说,自己不希望身份暴露,所以见面时,最好不要提地书。
三号说,我即将随军出征,地书碎片暂时交给大哥保管。
这些都是故弄玄虚骗人的,是为了掩盖许宁宴就是三号这个事实。
但是,但是许二郎配合的也太好了。
楚元缜不甘心的问道:“你说你不知道地书碎片,可你总觉得你对我特别,嗯,包容。不管我说什么奇怪的话,做什么奇怪的事,你都毫无反应。”
很多在他当时觉得心照不宣的对话,现在想来,完全是在唱独角戏,因为二郎并不知道地书,没有那个默契。
许新年坦然道:“大哥交代过,不管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做什么奇怪的事,我都不要奇怪,或给你微笑,或点头,或不予理会。”
楚元缜脚掌又一次深深抠入地面。
但很快,头脑灵活的楚元缜便想到,许宁宴一直假冒他的堂弟,为了符合人设,经常在地书碎片里吹嘘“大哥”,说了很多让人仅是想一想,就头皮发麻的话。
如果许宁宴知道我知道了他的身份,尴尬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绝对不能放过他
楚元缜顿时露出笑容,这就很念头通达。
京城许府。
许七安感觉脑袋被人拍了一下,瞬间惊醒过来,因为有过几次类似的体验,所以没有怀疑太平刀和钟璃敲他脑瓜。
真是的,大半夜的私聊,那个王八蛋,不会又是没夜生活的怀庆吧他熟练的从枕头底下抽出地书碎片,然后起身,走到桌边,点亮蜡烛。
火色的光辉里,他坐了下来,查看传书。
四:许七安,你就是三号对吧,你一直在骗我们。
许七安整个人都呆住了。
楚元缜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
我什么时候暴露的
他终于通过许二郎露出的破绽,看穿了我的身份
这一刻,羞耻感宛如海潮,不,海啸,将他整个人吞没。
楚元缜传书后,就没有再说话,许七安则陷入巨大的羞耻感里,一时间失去回复的“勇气”。
过了许久,许白嫖才收敛情绪,传书回复:不错,你是天地会内部,除金莲道长外,第一个看穿我身份的。
不管现实里有多羞耻多尴尬,“网络”上,我依旧是睿智的,是重拳出击的。
关键是,只有这样云淡风轻的姿态,才能化解尴尬。
四:呵,瞒的还不错,其实我早就起疑了,只是近期才完全确定。
三:不愧是状元郎啊。
这两人,一个恨不得御剑回京,一剑砍了姓许的。一个羞耻的想捂脸,觉得活下去没意思了。
但都刻意的装出淡然姿态。
三:近期发现的
四:呵,两个时辰前,我问完你二叔战友的事,二郎便向我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