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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不过罢了,尽人事听天命。”赵鲤叹了口气,准备伸个懒腰。

    这时她才注意到,沈晏的胳膊还横在她的腰间,她整个人都靠在沈晏的怀里。

    后背贴在沈晏的胸膛,甚至能感觉到他心跳的节奏。

    赵鲤耳根发烫之余,第一反应是挣扎了一下。

    她现在满身满脸都是血,一定臭死了。

    察觉到她的挣扎,沈晏心中叹了口气,后退了一步,嘴上找借口描补道:“你刚才太冲动了,下面摆满了桌椅杂物,从这跳下去,伤到脚怎么办?”

    “噢,噢。”赵鲤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随口应道。

    “你看你的脸。”沈晏在身上摸了一下。

    赵鲤满头污血,沈晏本人也没好多少,身上备用的帕子全都弄得脏兮兮。

    他无法,只能扯出里衣袖子道:“别动。”

    说完,将就着那小块干净的地方,给赵鲤擦了擦满脸的血。

    两人距离很近,赵鲤看着沈晏近在咫尺的俊脸,不自觉心跳有点快。

    “谢谢。”

    赵鲤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就急忙从沈晏身边退开:“沈大人,我下去看看。”

    说完准备离开,裙摆却被人一把扯住。

    “阿阿阿……阿鲤,那,那是什么东西?”一直瘫坐在地的赵淮这会才终于恢复了一点。

    但亲眼看见一个人肚子里长出脑袋,并且把自己整个翻转的刺激,还是足够他消化相当长一段时间。

    慌乱惊恐之下,他只能选择向着赵鲤求助。

    刚才还心跳加速的赵鲤,看见他坏了好心情。

    一脚踢开他的手:“赵大人,自重!你叫谁阿鲤呢?”

    那个被无视和亏待的小姑娘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现在站在这里的赵鲤,绝对不会替那个孩子原谅赵家的任何一个人。

    秉持着过河拆桥,用完就丢的原则,赵鲤嫌恶的绕开赵淮,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赵淮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助的视线又转向沈晏:“沈大人。”

    他平常私底下都是叫沈晏沈贼,现在这声沈大人却也叫得十分顺嘴。

    只是沈晏刚才拉他一把是为了赵鲤不被诟病。

    现在赵鲤已经表明了立场,他自然不愿费劲伪装什么。

    沈晏目不斜视的跨过瘫软在地的赵淮,走出门去。

    独留赵淮,瘫坐在自己尿液和满屋鲜血里。

    赵鲤刚下楼梯,便在楼梯口撞上了张妈妈。

    张妈妈被看守现场警戒的靖宁卫校尉拦住,不敢硬闯,只得好声好气,求这校尉帮她寻赵鲤。

    但她又说不出赵鲤的名字和身份,一时间人都快急疯了。

    “张妈妈。”赵鲤和她打了声招呼。

    “赵千户。”见赵鲤来,那校尉打了声招呼,侧身让开道路。

    “千、千户?”张妈妈目瞪口呆的看着赵鲤。

    她知道赵鲤身份不一般,却没想到还是个千户,嘴巴嗫嚅了一下。

    赵鲤知道,来参加赏画大会的人都非同一般,现在出了这样的乱子,张妈妈无非是担心她受牵连,宽慰道:“张妈妈别担心,没事的。”

    赵鲤过河拆桥也是分人的,张妈妈对她不错。

    见张妈妈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赵鲤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后面跟来的沈晏道:“不必担心,此事在宫中有过预案,必不会牵连到你的头上。”

    见张妈妈大大松了口气,沈晏又道:“日后河房会归入靖宁卫的日常巡查范围。”

    为了让那些寻欢作乐的老爷们踏实安心,从前靖宁卫明面上没有插手河房和教坊司。

    现在却不一样。

    河房属于夜晚,阴私黑暗太多。

    一个富乐院已经有如此密集的诡案发生,整个河房区域应当已经处处是隐患,只是时间问题还未彻底爆发。

    隆庆帝决不允许皇城根,自己的脚下有如此大的隐患。

    接下来,在河房进行一次大扫除势在必行。

    沈晏看了一眼赵鲤,开口道:“此后,整个河房都会归属巡夜司监管,负责人便是赵千户。”

    “张妈妈可安心了?”

    这消息,赵鲤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张妈妈已经收敛了之前的焦急担忧。

    上下打量了一下狼狈的沈晏和赵鲤,喜上眉梢道:“安心了安心了,两位稍等,我立刻命人烧水给二位梳洗沐浴。”

    第224章

    折翅

    大堂中间,那黑火燃得快,灭得也快。

    最终林知的躯体,烧成了一团蜷缩的焦炭,躺在完好的艳红长绒地毯上,

    靖宁卫的仵作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提着箱子急匆匆的来。

    可惜的是,经过查验,这具一捻就成灰的炭尸已经没有一点价值了。

    最终用铲子铲了,装袋带走。

    在外的一队人手,被派遣去搜查林知所在的百安堂和他的住处。

    而聚集在富乐院中的这些倒霉蛋,也没能离开。

    包括执行任务的靖宁卫在内,全部人都必须经过消杀审查,确实没有被留后手才能离开。

    大批的烧刀子被调集过来。

    整个富乐院上空都弥漫着一股烈酒的味道。

    “放我们出去。”

    “沈晏,明日老夫定要弹劾你。”

    已经洗涮干净的沈晏、赵鲤,连带着卢照鲁建兴郑连李庆马百户等,正在一间雅室内围坐在一块吃饭。

    一边听着下面的抱怨叫骂。

    做咬人放猎的鹰犬,他们谁不是时常被人戳脊梁骨骂的,真在乎人早就气死了。

    之前在监视点,虽然有漂亮姑娘陪酒,但那也不管饱。

    一场行动下来,各个饿得前胸贴后背。

    同桌的有一个巨能吃的赵千户,还一个猛帮她夹菜的沈大人,不赶紧吃,再闲聊客气,一会只怕连口汤都喝不上。

    一时间,房中满是碗盘碰撞的声音。

    只有沈晏吃相依旧好,将鸡翅鸡腿全夹到赵鲤的碗里,看着打仗似的几人,忍不住对他们露出嫌弃神色。

    知道这富乐院管辖归属后,张妈妈格外热情,忙前忙后张罗。

    在富乐院大小厨房的协作下,每个执行任务的靖宁卫都吃上了丰盛的饭菜。

    于是在大堂抱头蹲着的嫖客们,不得不在忍受恶劣环境、饥饿的生理折磨时,还得看着靖宁卫吃饭,接受精神攻击。

    “老夫为何出去不得?”

    两柄刀鞘交叉,挡住去路。

    “覃大人,下官奉命行事,莫让我等为难。”

    负责封锁内外的是靖宁卫副百户,虽然官职低,但说话硬气。

    漫不经心的打着嗝,刀鞘轻轻一抬,用巧劲将须发皆白的覃大人顶了回去。

    靖宁卫制度严格。

    得罪了这些老头子,他或许会倒霉。

    但若是真的放人出去,他是一定会倒大霉。

    “大胆!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覃大人一把年纪还来富乐院,本就耗损了一些阳气。

    又有幸在雅间亲眼目睹了林知的尊荣,没有当场一口气背过去惊厥而死,实在是他这老头子心理素质超强。

    现在此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种怪物,他不敢再呆。

    却没想到,身份在此时根本不顶用。

    看守的靖宁卫并不惯着他,尊老爱幼这种美德得分人。

    眼前这位覃大人一年弹劾靖宁卫三百多次,平均一日一弹劾,靖宁卫哪里会给他好脸色。

    这副百户抱着刀,冷眼看他,冷漠道:“覃大人还请保重身体,若是在这秦楼楚馆犯了心疾,您老定能名流千古。”

    “你……”覃大人枯树枝似的手抖个不停,脸涨得通红。

    终是又骂骂咧咧仰头骂了几句沈晏,转身离开。

    “呸!”

    这副百户冲他背影吐了口唾沫,忽然想到些什么,歪嘴一笑,叫来一个校尉。

    “去查查,今天这死老头子是哪个姑娘接客的,找到了仔细盘问清楚。”

    他嘿嘿笑道:“最好把这老东西屁股上有几块老年斑都问清楚。”

    附耳来听的校尉也露出一肚子坏水的笑容,点头道:“大人放心,小的知道了。”

    说完,就按着刀柄,兴高采烈的走了。

    类似的小趣事发生不少。

    等到堂中一片寂静,抱头蹲着的人开始接受自己不配合,就有人帮助他们配合的现实后,尽管盛京已经夜深人静,富乐院依旧灯火通明。

    佩刀巡查的靖宁卫在前,后面是一辆辆的小推车。

    上面摆着几个巨大的酒瓮。

    靖宁卫的校尉端着酒碗,用勺舀了,要求堂中人一人饮上一半,另一半撒在身上。

    保证不会有蛊虫残留。

    费用是每人二十两。

    靖宁卫不是慈善机构,每一次行动都要消耗行动经费,能从这些肥羊身上找补回来倒也不错。

    至于身上银钱不够的,接受欠条。

    左右没有靖宁卫要不回来的账。

    这些又饥又饿的人,不得不龇牙咧嘴,将大半碗劣酒灌进胃里。

    众生百态,趣味横生。

    吃饱喝足的赵鲤便含着山楂糕磨牙消食,站在窗边看笑话。

    沈晏无奈摇头,放下手中批复的公文,正想劝她去睡一觉,外边突然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赵鲤神情一变,扭头看向门口。

    门被叩响,进来的是一个有点眼熟的校尉。

    赵鲤认出,这就是之前她命看守苏三姑娘和阿盘的两个校尉之一。

    这校尉急急开口道:“赵千户,之前您叫我们看着的那两个姑娘,有些不大好。”

    赵鲤顾不得细问,跟沈晏打了声招呼,便跟着他上了楼。

    刚到顶楼,赵鲤闻到了一阵药味。

    苏三和阿盘移到了另一间房间。

    等进去房间,便看见一个裹着白布的身体,直直的平放在一张卸下来的门板上。

    赵鲤脚步一顿。

    看身型,白布中包裹着的是阿盘。

    那样的伤势,到底没救回来。

    而苏三,却像是游魂一样,一身中衣披散着头发,站在窗台上,嘴里哼着一曲童谣。

    见赵鲤来,她露出笑容:“阿鲤姑娘,劳烦您跑一趟。”

    “本不该这样厚颜无耻再麻烦您,可我实在无人可托付。”

    比起先前的病态,苏三姑娘现在的面上却有了一些红润。

    “先下来再说。”赵鲤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冲她伸出手。

    她摇了摇头:“我害死了阿盘。”

    她面上依旧笑着,眼中却滑下泪来。

    “阿鲤姑娘,求您将我们葬在河房之外。”

    泪水啪嗒砸在地板上,苏三姑娘期冀的看着赵鲤。

    赵鲤沉默了一下,终是叹了口气:“好!”

    闻言,苏三姑娘露出欣喜笑意,她站在窗台上对赵鲤行了个万福礼:“多谢。”

    言罢,转身跃下。

    赵鲤不忍的闭上眼睛,两息之后,隐隐听得楼下传来一声闷响。

    第225章

    河里有鬼

    清晨,太阳从地平线升起,薄纱似的晨雾被金黄的阳光撕开,斜斜的照在富乐楼最高层的屋脊上。

    翘起的檐角上挂着一串,生出绿锈的六角铜铃铛,随着微风轻动,铃芯撞着铃铛壁,发出叮叮的声音。

    或许是昨夜靖宁卫联同五城兵马司的行动,清晨的河房一片寂静,街道桥上没什么人。

    赵鲤一身月白裙子,趴在富乐楼最高处的栏杆上,看着下边的街景打了个哈欠。

    身后传来脚步声。

    赵鲤不必回头,已经嗅到了沈晏身上的独有的松木香味。

    赵鲤转头看,不由有些嫉妒。

    同样是熬了一夜,所有人全都眼下青黑一脸疲惫,只有这位点灯看了一夜文书的沈大人,身上居然清清爽爽,连一点灯油气味都没有。

    见她神色莫名的看着自己不说话,沈晏只当她是有点累,在袖中摸出一个桑皮纸包来。

    “饿了吗?我叫人去买的。”

    赵鲤接过,里面是一块还热乎的糯米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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