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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后来债主死了,那人多嘴,在坟前许诺,一定还上银钱。”

    “当夜,债主的坟墓就有什么东西爬出来,日夜找他讨要银钱。”

    客商的话让大堂里的气氛愈加凝固:“许出去的东西,当然是要还的!”

    “快快将这女人送出去,才能保大家的平安!”

    听了他的话,店主等人都面露迟疑动容之色。

    当前情况太过吓人,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犯险实在不值。

    场中除了店家,还有客人都全部静了一下。

    众人像是找主心骨一样,看向郑连。

    郑连面色凝重。

    原本以为是个实心的,没想到还是遇上了实中带空的货色。

    方才他出刀斩杀,好似没有对那个东西造成太大伤害。

    这种东西实在棘手。

    郑连面色难看。

    他脑子里不停的想着,若在此处的是赵千户,会如何处置。

    把宋喜扔出去,用她腹内孩子平怨是下策。

    将临盆的孩子,已经魂灵附体,不能出生的话,怨气极大。

    况且,若只是一个小小的讨债鬼,就需要牺牲一个无辜的孩子,那么巡夜司的存在意义又是什么?

    郑连一咬牙,猛的拍桌站起身:“统统闭嘴!

    他举起腰牌:“大景巡夜司,巡守黑夜,诛邪镇煞,小小讨债鬼,怕什么?”

    他虽心里没底,但气势十足,也确实镇住了场面。

    在场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说靖宁卫下还有巡夜司。

    但见郑连气势十足,他们也纷纷信服依从。

    不得不说,还是赖于靖宁卫平日积累下的威势。

    “将她抬进里间。”郑连看向两个伙计,又望向那个妇人:“你给她接生。”

    说完不待那个妇人拒绝,又扭头看向店家。

    “店中可有礞石粉?”

    店家茫然摇头:“白垩灰行吗?”

    郑连也不失望,寻常店家会备着礞石粉才叫蹊跷。

    他又问:“店中可有供奉神像、香案或者神龛?可有香灰?”

    店家愣了一下,急忙点头道:“有,有!”

    既然是做买卖的,自然会供奉财神。

    财神像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什么文财神武财神。

    这店家供奉的是一张骑着黑虎的武财神画。

    虽说就是街边雕版印出来的,眉眼五官都看不清,但面前还是置着水果香炉。

    郑连心中一喜:“去寻香灰来!”

    “再去后厨拿盐!”

    他急声吩咐道:“大家一起协作,在所有窗口、大门撒上香火盐圈,压上百家钱。”

    “如此一来,可让那东西暂迷失方向。”

    “待过了今夜,孩子产下,再行处置!”

    郑连的话,无疑让客店中的人全都振奋。

    没有谁是天生的恶人。

    能有别的法子,谁愿意送个孕妇去死?

    即便是欲言又止的两个客商,也不再耽误,配合着店家去布置香灰线。

    幸好,这是家客店,后厨粗盐准备充裕,财神像前的香灰也够多。

    郑连想过将财神画像贴到正门,让财神去刚。

    但他到底心有顾忌,讨债鬼牵扯交易买卖。

    站在人的立场,当然觉得宋喜无辜。

    但站在某些仙神眼中,会不会默认宋喜这笔买卖是合理的。

    所以那东西才能光明正大的追来讨要。

    郑连摸不准,不敢冒险。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赵鲤的叮嘱,对仙神之事,必须谨慎,否则引火烧身。

    郑连此时倒是后悔,应该随身带着自家狴犴大人像。

    在生命遭受威胁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香灰和盐圈很快布置完毕。

    不需郑连督促,店家和两个客商,就将全店都检查了一遍。

    确认不会出现哪里漏条缝之类的事件。

    就在这过程中,宋喜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

    她开始了剧烈的宫缩。

    郑连听她叫得凄惨,怕声音给外边的东西引路。

    急忙扯了一块帕子,让她咬住。

    “别发出声音!”

    郑连叮嘱道:“想活就痛死也别出声!”

    宋喜知道,就是自己当时江边一句多嘴,引来如今祸事。

    她咬住郑连递来的布帕。

    为母则强,女人天性中的坚韧和狠劲一时激发出来。

    这产子之痛,宋喜咬住帕子竟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郑连已经顾不得避嫌,在宋喜的床周围又洒上一层香灰盐圈,压上百家钱。

    做完这些,外边的雨声已经越来越大。

    远处飘飘忽忽传来一阵铃声。

    第305章

    诞生

    狂风暴雨中的铃声,听着格外空灵。

    几乎是铃声入耳的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无法抑制的晕眩。

    郑连立刻咬紧舌尖。

    灵门中人,除了废朱砂、废礞石废香火雄鸡。

    还特别废舌头。

    赵鲤前世,周边同事随身都带着治疗口腔溃疡的西瓜霜。

    有些倒霉的,出一趟任务,舌头都要咬短半截。

    郑连又将舌尖放在犬齿之间,一咬一吮。

    一口真阳涎含在口中,顿时头脑清明。

    郑连此前就有叮嘱,要众人咬破舌尖,含舌尖血在口中。

    道是能保魂灵不失。

    其实是为了不让这些人听着了道。

    若是着了道昏睡过去还好,若是被那邪物操控,反倒麻烦得很。

    到时,总不能直接砍杀了这一屋子的人。

    而且口含真阳涎,也免得这些人一受惊吓便滋哇乱叫,坏了事情。

    郑连的恐吓,很有效果。

    在场中人,包括最小的那个六七岁的男孩,也知道怕。

    全部两腮鼓鼓的含着口带血唾沫大气不敢出。

    见身边人乖觉,没有拖后腿的猪队友,郑连露出些满意神色。

    他握着刀紧紧地盯着门口。

    屋中灯未曾灭,但怕露了行迹。

    店家和两个伙计,寻了些防雨桐油布,将漏光的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

    一时间满屋都十分安静。

    只听众人沉重的呼吸声,谁也不敢说话。

    那道铃声原先目的明确地接近。

    走到不近不远的地方,却开始忽左忽右地徘徊。

    这东西就像是一个行走的老妪,速度并不快。

    众人大气不敢喘地听着那铃声,徘徊寻找。

    两个瑟瑟发抖的客商,两腮鼓鼓。

    他两结伴行商走货,关系极好,此时抖着靠在一处。

    听那铃声不再靠近,两人都同时露出些激动神色。

    那位官爷所说,果然有效。

    他两去看郑连。

    却见郑连满是礞石粉的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和这些平民百姓不同,郑连算是经历过不少事。

    他知道,只怕不会这样顺利。

    果不其然,在他握刀警惕的时候。

    一只手伸来扯了扯他的袖摆。

    郑连吓得一哆嗦,反手想砍,却又顿住。

    拉他的,是给宋喜接生的那个妇人。

    这妇人吓得满脸是泪。

    但含着舌尖血,不敢说话,只是伸手指了一下宋喜的方向。

    郑连一看顿觉不妙。

    的确可以通过含舌尖血保持清醒。

    但那是对无事人来说,像宋喜这样正产的孕妇,能保持着不发出声音已经很不错了。

    只见宋喜仰躺在一张竹子窄塌上。

    嘴里虽然还死死的咬着那张帕子。

    但人已经撑不住,翻着白眼,眼皮直往下坠。

    郑连不得不跨过布置在宋喜身边的香灰线圈,走到她旁边。

    现在已经不是避讳什么产妇不产妇的时候。

    郑连探出手,在宋喜的人中狠狠掐了一下。

    他手劲大,直接在宋喜的人中掐了一个带血的指甲印。

    这一痛,宋喜慢慢悠悠的转醒。

    但她实在折腾得狠了。

    任凭那个妇人,怎么帮她挤压肚子,她也没力气用劲生产。

    郑连看着心里着急,但他也不能帮人生孩子。

    只能又在宋喜的人中狠掐一下。

    血顺着月牙形的指甲印流出来。

    宋喜满头满身都是汗水。

    她从离家到现在,神思不属的只吃了两个干饼。

    加上怀孕以来遭受的那些惊吓磋磨,人瘦得像是一把劈柴。

    她使劲掐着竹塌边缘。

    指甲都抠进了竹子里,甲缝中全是黑血和碎竹屑。

    只听得一声细响,竟是咬着帕子太用劲,咬碎了一瓣门牙。

    但她的这一下,还是很有用。

    不停给她推着肚子的妇人,感觉掌下孩子的头往下一坠。

    她探头在宋喜的裙中去看,便看见婴孩毛茸茸的发顶。

    她也激动,只是口不能言。

    急忙攥了宋喜枯枝般的手,狠狠的捏了两下,然后又去给她揉肚子。

    满室的人,都在关注着这边。

    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生究竟是好是坏。

    但有郑连在,也没谁敢再说出将这孩子送去外边的话。

    一时间屋中只听见宋喜的闷哼。

    人在注意力集中的时候,会做很多奇怪的举动。

    就像此刻,郑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正跟着宋喜的呼吸声使劲。

    好似自己在生孩子一样。

    时间就这样僵持着,过了一小会。

    外边的铃声,依旧在远处不急不缓的徘徊。

    它知道,自己要的东西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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