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几息之后,她喉咙痒痒似的咳嗽着扶起雷德明:“是我错,误会误会。”“待会赔你膏药钱,你接着说。”
现在形式如此,雷德明又怎么会真的和她计较。
态度极好的略过此事,雷德明继续说起了他们这支传教士,在沙漠部族的故事。
除了倭岛真的有沙漠这一点失误,旁的赵鲤倒是没有猜错。
这支部族极守旧,遵守着古旧的规则。
常年族内乃至于兄妹通婚。
长此以往自然会出事,于是便会在每年回溯季,带着女人们外出借种。
有外来人时,也会让女眷陪睡。
或是用酒肉招待,换取外来人留种。
这支传教队抵达这里时,队伍里两个牛高马大的骑士,自然成了香饽饽。
最后,年纪稍长的威廉骑士,献身担起了这项任务。
当夜,这支沙漠部族中最美丽的少女被送到了威廉身边。
一夜春宵之后,威廉献身完成,拍屁股想走。
但这少女却是看中了威廉。
与矮小丑陋还爱打老婆的族人相比,威廉这样贵族出身的异族骑士,优秀得不行。
只是少女的心思终究错付。
不顾少女的百般哀求,完成任务的威廉毫不留恋要走。
连少女再温存一夜的请求都拒绝。
在辞行时,少女豢养的稀有宠物在威廉手腕上咬下一个深深的牙痕。
威廉等人在倭岛停留了短暂时间,便继续踏上来大景的船。
之后,便是赵鲤熟悉的剧情。
他们因没有路引,被困在水宛。
这期间,威廉骑士一直很正常。
但几日前,突发意外。
“那一夜,那个方向出现了明亮的金光。”
雷德明抬下巴,指了指西码头的方向。
“还有一些薄薄的雾气弥漫开来,雾中有走动的脚步声。”
提及那一日,雷德明叹息:“那种冰凉,毫无活气的雾,一定是来自地狱!”
赵鲤侧了侧头,没有向他解释,只是催促道:“然后呢?”
“次日夜,威廉骑士手上的牙痕开始溃烂。”
雷德明叹了口气:“起初我们以为是外伤。”
“可是短短几天,溃烂蔓延到全身。”
“苦修士以马灯占卜,发现是那个少女已经不再是活人。”
“这几天都在为威廉骑士驱逐亡灵。”
“我们都与威廉骑士有过接触,那的确不是什么传染的疾病。”
等雷德明说完,赵鲤托起下巴,陷入沉思。
她姑且相信雷德明对神的虔诚,不会撒谎。
但还有一件事解释不通。
赵鲤又问:“门外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雷德明闻言苦笑,脸上是无尽的委屈:“我们确实不知道。”
“门外的……人,是前天夜晚来叩敲门的。”
“我们还以为是有信徒愿意聆听圣母的福音。”
“这两日,那个人都会带着白米上门接济。”
“我们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还有一件比较丢人现眼的事情,雷德明没说。
对这夜晚上门的怪客,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以神术占卜,没有发现异常。
这怪客还能没事人一样,站在他们的圣母像前。
因此他们都松懈了。
而且……他们很需要那些米。
看雷德明灰头土脸的模样,赵鲤又问:“它除了送米,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
雷德明没有思考太久,立刻回答道:“那个怪人一直想要去看威廉骑士。”
“曾经问,能不能用米换病。”
雷德明说这句时,有点不太确定,他当时只当是以身相替之类大景人客套的话。
还曾感谢过对方的善意,并且拒绝了。
雷德明不太确定的一句话说出,让赵鲤沉思一瞬。
紧接着,电光火石的念头闪过脑海。
她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喃喃自语道:“瘟神?”
第551章
虫公
灵气复苏时代,最可怕的神是什么?
饥饿、纷争、瘟疫这三种概念神,绝对是仅次于死亡之下。
人类从古至今,刻在基因中的畏惧。
是人或多或少都会怕死。
这些畏惧,担忧,足够在灵气复苏时代,造就最麻烦的概念神祇。
因为一个人他不一定信神,内心深处却一定惧怕死亡,以及导致死亡的饥饿、纷争、瘟疫三概念。
这种畏惧,可扩大及每一个生灵。
生灵对于死亡的恐惧,便汇集成了一个个无法消灭的神祇。
可以说,信仰神能被毁庙焚书毁去记录等方法削弱,乃至于抹杀。
但概念神,只要有生灵在祂们就无法被消灭。
永远存在于每一个生灵的噩梦之中。
并且,由于生灵潜意识的畏惧,这些概念神往往被迫赋予相当多的负面性格。
这些神非特定情况下并不算强大。
却根本无法消灭。
赵鲤感觉棘手至极。
在沉闷的空气中,她忍不住起身踱步。
要不是手方才打人,沾染了秽物,恨不得咬手指甲盖。
宫战听见瘟神两个字的瞬间,汗水都流了下来。
如果真是瘟神,那便代表着……
他方才砍了瘟神一刀?
宫战脸上的黑须同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是祖坟被水淹了吗?摊上这邪性事!
一边想着,宫战便觉得之前拿刀的胳膊酥痒。
他探手嚓嚓抓挠两下。
正想问赵鲤,自己会不会遭天谴。
不料抓了两下胳膊,神色大变。
“赵,赵千户!”
宫战尖着声音,到了后边已经能明显听见声音在颤抖。
倒不是他宫战不行,实在是瘟神这名头太唬人。
前一个假城隍事件,那些雾中阴差的压迫力,他还铭记在心。
后来,宫战在西码头收敛尸首,那些探出淤泥之外的干尸手,更是让他留下不小心里阴影。
现在,发现自己砍了一个神,心态有些崩。
从传统观念看,阴差、城隍和瘟神真不是一个量级。
“赵千户,你看我胳膊!”
听见宫战的话,赵鲤心中一沉。
现在也没必要顾忌做什么防护了,若是宫战中招,在场人死在这也只是时间问题。
赵鲤毫无顾忌的上前去看。
宫战的袖子挽起,胳膊上被他自己的指甲挠出数道红印。
在他的皮肤上,可以看见一些大红豆般的肿块,连成一串。
因被指甲抓挠,肿块尖端有些破皮。
看着……眼熟。
赵鲤顿了顿,沉声问道:“宫百户,你执行任务几日没洗澡了?”
宫战心说他都快没了,怎么关心他几日没洗澡。
他神思不属的回道:“五六天吧,怎么了?”
怎么了?
赵鲤咬牙,啪地拍在他胳膊上。
一般来说,赵鲤轻易不对属下动手动脚。
可是自己抱着必死之心凑头来。
却只看见一串跳蚤咬的包,这种心情,不打人实在舒坦不了。
“你在西码头收尸,又抓捕漕帮打手,染上跳蚤啦!”
赵鲤送他一个大白眼。
“跳、跳蚤?”
宫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还真是。
长吁一口气同时,庆幸道:“跳蚤好,跳蚤好!”
他心里第一次如此感激那种细小的生物。
地上雷德明,还绑得像是蚕蛹。
但这副模样一点没碍着他偷笑两声。
也是无知且乐观人士。
经这一出,打乱了方才焦虑。
赵鲤倒是从乍然知道瘟神上门的担忧中挣脱。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强令自己从畏惧中抽神,用更加理性的角度思考。
外边天已经现了鱼肚白,赵鲤走到院门前。
水宛早晨湿润的空气,让她鼻子发痒。
赵鲤拉开院门,去看门板。
这四海会馆年久失修,但门脸卫生还是有人打扫的。
赵鲤换着方位,在这掉漆的门上仔细观看。
只见门上一个模模糊糊的手印子,手指长出常人一截,特征明显。
赵鲤又弯腰,再一次去检查掉在地上的米。
这些米掉在地上,沾了些泥。
赵鲤凑近了些看,忽而鼻子一动。
她闻到了一阵香烛燃烧的味道。
她想到些什么,几乎是用跑的,跑回雷德明身边。
“那个怪人每夜拿来的米,可有什么异常?”
“方才宫百户说,那怪人畏鸡?你们有印象吗?”
赵鲤焦急,单手将雷德明从地上拖起。
但反应过来,眼前这老头年纪不小。
便顺手将枯瘦的他,放到了凳子上坐下。
她风风火火去,风风火火回,又一连串问话。
雷德明愣神,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道:“那些米,我们都熬粥了。”
“但是,无论是生米还是熬出的粥,都有一种大景人祭祀燃烧香烛的味道。”
“至于怕鸡……”
他思忖时,一个声音突然插嘴道:“怕鸡。”
之前去开门的那个微胖的传教士,开口道:“曾有一位好心的先生,知道约翰骑士生病,就送来一只鸡给他补身。”
“那位怪客十分畏惧。”
这传教士应该是负责接待和杂活,大景话说得不错。
从他口中,赵鲤得到了重要性线索。
门外怪客每一次都会带来白米,虽然不多,但是米上都沾染着十分浓的香蜡纸烛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