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绕了个圈子,从侧角门翻墙而入。一落地,便看见眼前直愣愣站着的人。
赵鲤拔刀挥出,刀却险险停在这‘人’的脖颈处。
她一眼就能确定,这是一个被制成人偶的死人。
作门房打扮,弓腰迎客。
人皮尸偶是林知的拿手把戏,只是眼前这个做工格外的粗糙。
面皮干瘪,有皮屑暴出。
整个身体都因脱水,显得瘪塌。
赵鲤留意到,这人偶拱起的手,有厚厚的茧子。
心念一动,略弯腰,以刀柄撩起这人偶的衣摆。
轻轻试探了一下,刀柄探了个空。
人偶下身并无该有的器官。
应当是祭器的受害者,惨死后,被人折腾摆放到此处。
赵鲤用鞋底蹭了下刀柄,继续前行。
整个孙宅,时不时都能看见这样的人偶。
这些尸皮偶,都作下人打扮,立在孙府各处。
人为塑造出了一副,恶心的诡异富贵像。
赵鲤路过水榭边,两个端着盘子的尸皮偶。
盘中还摆放着新鲜的绿豆糕,等待着主人的享用。
脑中盘了一遍孙府的地形,赵鲤决意从后宅迂回。
只是,步入后宅便是一惊。
遍地铺就的锦缎像是不要钱。
这些贡品等级的缎子,地毯一样铺在地上。
赵鲤曾去过一趟皇宫,皇帝老子的办公室都没这般富贵。
还有树上,也层摞层的挂着锦缎。
一派极致奢靡的景象。
赵鲤踏在这些寸丝寸金的缎子上,改了主意,转身走进奢华的院落。
据她所知,孙农没有对食,也没有妻子,孑然一身。
院中为什么会有女眷住处?
院落中,无一不是极好极精致的器物。
处处都闪烁着富贵的光芒。
这院落应该是为了女性设置,赵鲤走到房门前轻轻一推。
门吱呀一声打开,浓烈的香料味道传入鼻腔。
熏得赵鲤立即屏住呼吸。
屋中十分明亮,十二枝铜烛台上明烛煌煌,气味一闻就是鲛人油所制。
脚下绵软,三指厚的长绒地毯,踩着脚感极佳。
屋中同样堆满了色泽艳丽的锦缎。
在重重垂纱之后,赵鲤看见一个坐在妆台前的影子。
这影子侧影单薄,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脑后,是一个女子。
第609章
似男
价值千金的鲛人油明烛燃烧,长时间燃烧溢出烛泪凝结在烛台边。
从房梁上垂下的纱,也是大景最顶尖的垂绡纱。
大家女子得上一匹作嫁妆,都是极有脸面的事情。
在这地下富贵窝中,却只配做纱帘。
透光性极好的纱帘后,端坐的人影没有一点动静。
赵鲤踮着脚尖走近。
纱帘后,摆设奢靡更上一层楼,地上的长绒毯都换成了从重叠的织缎。
坐在妆台前的人影背对赵鲤,虽身着华服,但依然可以看出极瘦,不是活人。
赵鲤将舌尖压在牙下,以防万一,这才靠近过去。
人影的头发又黑又长,像是一匹上等的丝绢,一直垂到地上。
应当是曾经精心打理过,走近了还可闻到栀子头油的香气。
赵鲤带着些探究,去看人影的容貌。
映入眼帘的脸,却是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这人影的脸,连带着头骨被人人为的剜掉。
为了撑起头皮和头发,这洞里以一些雕着精致花纹的檀木条支撑。
这样一张脸孔,在这种环境中突然出现在眼前,赵鲤也心跳加快了一瞬。
只是她眨眼间,调整好了呼吸节奏,赶紧打量这具尸骸的细节。
这尸骸玩偶一样,摆放在无镜的妆台前,周身包裹华贵绫罗绸缎。
看不清细处。
赵鲤将注意力重点集中在了尸骸被剜空的面部。
这具尸体的头,像是一个微缩的工程。
掏空了面部和骨头,又用雕工精细的檀木梁支撑头皮。
形成了一个怪诞的精致人偶。
这种变态行为,凝聚着极致的恨与爱。
赵鲤忍不住环视四周,从这宅子的方位和布置看,这女人确实对孙农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孙农珍而重之,将当世最好的都摆到了这间屋子。
却又剜掉了她的脸。
赵鲤暗自猜测,这女子会不会是孙农的心上人之类,只是后来又因某些原因被孙农憎恨。
正想着,她视线一扫,不经意在这女子的耳后,发现了异常。
或许是因为近期内疏于保养,这尸偶的耳后发干,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
可见缝合痕迹。
赵鲤本不敢触碰这尸偶,见此异状,想了想从妆奁中取了一支金簪在手。
在尸偶耳后轻轻一拨,这便发现这尸偶并不是一个人的尸骸。
而是像盛京那个装藏人偶一样,是无数尸骸拼凑的。
两相一联系,赵鲤瞬间只觉得汗毛倒竖。
这难道是多子鬼母降临的装脏傀儡?
不过她很快,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当日林知千辛万苦寻一双美丽的眼睛,绝不是因为他的恶趣味。
只是多子鬼母装藏仪式的硬性要求。
眼前的尸偶面部掏空成这般模样,已是不全之体。
多子鬼母根本不会降临这样的躯体。
想到此,她心中稍定。
想了想,决定先查验一番。
若有不对,立刻先下手为强,毁了这具尸偶。
未免节外生枝,赵鲤行动麻利。
很快将这尸偶放平,解开衣衫查验。
惨白的拼凑躯体,躺在解开的缂丝红衫上,长发铺地,莫名诡谲。
一块块女子身上最娇嫩的皮肤,拼凑了这具尸偶。
联想到慈幼院中,消失的女童。
赵鲤心情不大好。
她不知孙农此举,究竟为何。
是因为他想为自己制造一个完美的纯洁妻子?
在看了一眼眼前的尸偶,赵鲤从旁扯来一端锦缎,想为尸偶遮掩赤裸的躯体。
只是不料,挂在梁上的锦缎实在丝滑,扯了一条,旁的也跟着哗啦掉下。
满屋的华丽锦缎,垮了一角。
露出了遮掩在锦缎下的墙壁。
墙上密布的抓痕暴露出来。
这些抓痕极深,带着黑红血渍。
像是一只绝望困在笼中的野兽,在墙上磨爪。
这满面墙的血色甲痕,触目惊心。
赵鲤不由看向地上的尸偶。
就在此时,屋中似有清风拂过,明烛一晃。
接着,这些血痕宛如实质,淌下鲜血。
屋中一暗,外边如水的月色也暗下。
忽而一声雷霆。
屋中明暗的瞬间,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的背影立在了墙前。
这人影极瘦,肩膀下塌,撑不起肩上的衣衫,露出后肩带着老年斑的皮肤。
垂下的手,十指鲜血淋漓。
面前墙上的抓痕,犹在滴血。
背对这边的人影用夜枭一般的声音惨笑。
然后像没事人一样,一拧腰坐到了妆台前。
指甲盖翻卷的鲜血淋漓的手,拿起了妆台上的螺子黛,为自己描眉。
同时唱到:“似男非男饱经忧……”
拖长的唱腔,回荡在空荡荡的屋中。
“悲欢离合不得逃。”
这调子极为凄婉,唱曲之人年迈,反倒平添不少苍凉绝望。
“恨不能……作女儿身。”
唱曲之人,对镜梳妆,指上鲜血涂抹在斑白的头发上。
他凑近镜中,看着自己满是皱纹的脸,长叹一声。
这幽幽一叹,如什么机关。
这古旧画卷般的场景消失,只赵鲤站在满是抓痕的墙壁前。
她双目直勾勾地瞪着。
一些灰黑之气,从墙上爪痕溢出,将她包裹在内。
光裸的尸偶还躺在地面,屋中突然传出一声嘻笑。
隐约的光线下,墙角上缓缓爬来一个黑黢黢的东西。
这猴子一般的玩意,抬起头。
类人的脸上嘴巴裂开,发出一声轻笑。
接着它缓缓爬下,将脸凑近了赵鲤。
这东西像是一只烧焦皮的猿类,双目血红。
轻笑时嘴巴开合,唇角溢出黑灰烟气。
它打量着赵鲤。
许久才好似满意一般,缓缓探出尖长的爪子。
爪子将将要碰到赵鲤。
它愈发欢笑,恶意在雾中蔓延。
这时它余光却见赵鲤眼睛一眨。
还没反应过来,迎面淋了一口舌尖血真阳涎。
‘吱——’
惨叫声取代了笑声,这恶物捂住像被浓硫酸腐蚀的脸,啪嗒从墙上落下。
还没来得及放声惨叫,一柄长刀从它天灵盖刺入,下颌出。
它的惨叫声封在口中,被弑过神的刀煞生生灼烧成灰。
赵鲤吮着舌尖冷笑:“想偷袭你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她以指抹去唇畔血渍,扭头看向孙宅的东南角,那里正是孙农这位主人的住处。
第610章
她和他
“顶不住了。”
赵鲤踏着那怪物化成的黑灰,吮着舌尖呢喃。
“必须得拜托御医,把西瓜霜琢磨出来。”
每次咬完舌头,都要生溃疡,几日吃饭不香。
长此以往实在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