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这词喊出,满甲板的人都是一愣。沈晏蹙眉,忽想到一条情报。
王妃母亲去世。
依律藩王不得入京,康王一子一女进京替母尽孝。
掐算一下时间路线,倒也差不多。
被救那人掩面哭泣:“我们遭了船难,还请各位施救。”
这人不知救他的是什么人,但他很清楚,主子死了他也没好活。
一清醒便跪地哀求。
满脑子赵鲤的沈晏,思念愁绪被打断。
蹙眉不耐道:“遣人在河面寻找。”
顿了顿,他补充道:“小心点!”
康王世子入京,绝不会只一条船,必有仪仗。
这船队,怎么会莫名其妙遭遇船难?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该小心为上。
阿詹是沈晏心腹,自然懂他的意思。
在船工们施救时,阿詹调动随行靖宁卫取手弩在手。
涉及一地藩王的世子和郡主,林著也不敢随意。
忙到了甲板上,协调奔走。
只玄虚子老道,在身上贴了几张遮掩气息的黄符,便立在船头打开心眼。
老头在水宛得了功德,符篆一道有些进步,难免有点自大。
黑暗中,心眼一开。
眼前景色顿时大变。
只听耳风声潇潇,水中各色气雾涌动。
自来,水都是极为危险的。
这条古运河,渔民、水匪,不知葬了多少生命。
玄虚子心眼一开,便胸口发闷。
水下无数惨白面孔浮出,肿胀的手臂朝着船板抠抓,想要往船上爬。
耳畔,无数呢喃哭泣,尖锐得玄虚子脑袋发凉。
他忍不住后退半步。
幸而这艘船是靖宁卫的,船首有狴犴雕像。
那些肿胀人影爬到一半,金光大盛。
一声虎吼,传遍河面。
水下无数脸孔和一些游动的巨大黑影,顿时受惊乱窜。
玄虚子捂着胸口喘了口气,咳嗽几声。
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方才虽惊鸿一瞥,但他还是发现了些线索。
手指方向,有一道红光。
大景为火德,红光瞧着应是柴氏皇族气运。
若康王一子一女仍幸存,大抵便是因为那一道红光庇护。
沈晏闻言点了点头,命人扶玄虚子下去喝姜茶暖身。
同时转舵向那个方向驶去。
没多远距离,在放下的灯笼光照耀下。
一块碎木之中,数个沉浮的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快,快救人!”
林著急声呼喊。
船工立即放下绳索,沿绳索下去救人。
冰冷的江水起起伏伏,船工们辛苦许久。
在水中挨个辨认衣饰与活人。
折腾许久,方才在一堆死人里捞上来两个还能喘气的。
最先被救那人扑上来辨认,见灯下双眸紧闭的一男一女,顿时哭出声来:“世子,郡主!”
听闻找到正主,沈晏命人将他拖开,正要命随行大夫施救。
却听船板啪的一声,探头望去,只见一条巨大的鱼尾,擦着船底而过。
第686章
抢人
黑漆漆的运河上,浮满碎木与尸首。
康王世子一行船队,随行人员连带着行李全喂了鱼。
只康王世子和其胞妹成阳郡主,死鱼一般被捞了上来。
近年大景气候诡异,时隔近七百年,运河河段再次出现结冰记录。
这两位贵人趴在甲板上,面色青紫,四肢冰冷,几与死人无异。
最先被救那人倒是个忠仆,扑到康王世子身边急呼:“救人,快救人!”
至于一旁的成阳郡主,许是碍于男女之别,许是因为重要性稍差,倒没有去管。
“快叫大夫,快。”
“若是世子出事,谁都逃不过罪责。”
他已经慌了神,连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
谢意未曾表达,反倒是先威胁起来。
这慌神的忠仆,膝行上前,欲要抓住沈晏的袍角。
只还未靠近,便先迎来一双皂靴。
阿詹持手弩在侧,哪能叫这些闲人靠近,污了他家沈大人的袍角。
沈晏眉头紧蹙。
相比起这两位贵人,沈晏更加在乎的是方才水下那一闪即逝的巨大鱼尾。
他们所乘的船不小,对照之下,方才在水下以鱼尾拍打船板的东西,体型绝对不小。
随行靖宁卫皆持手弩,在船舷戒备。
这时随行大夫终于提着药箱上来。
大景人工呼吸还没那么普及。
便是听见些消息,大夫也不敢对甲板上这两人用。
这两人救活了是大功一件,但若死了也是巨大的麻烦。
大夫可不愿这时候实验救人新法。
而是照着惯例,拖来条凳,令溺水者面朝下,担在条凳上。
同时拈艾绒呈锥形,点燃将烟气吹入鼻孔。
许真的是王族气运庇佑,康王世子咳嗽两声。
口鼻呛出许多清水,口中呓语两声,又昏睡过去。
林著即刻招呼着侍从上前,以毛毡裹住,将康王世子抬入暖和的船舱。
在轮到成阳郡主时,大夫却废了些周折,使了好些手段不见清醒。
沈晏探头往水下看,再不见那巨鱼影子。
不能回去与阿鲤过元日,他已十分心烦。
现在又出现这样的事情,沈晏脸色越发难看。
立在成阳郡主两步之外,正想询问大夫还有没有救时。
成阳郡主噗地呛出一口水。
钗坠鬓乱的姑娘,抬起一张惨白小脸。
迷糊之中,她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立在眼前。
“救……”
她费力抬手,举到半空手又坠下。
双眼一闭昏厥过去之前,她只嗅到一阵清洌木香。
一旁手还捏着艾绒的大夫,有点发懵。
他这么一个大活人蹲在旁边,这位成阳郡主竟似一点也看不见他?
大夫小心看了一眼肩披墨黑大氅的沈晏,没敢说话。
甲板上湿乎乎都是水,沈晏嫌恶后撤两步。
“既已活了,先送进船舱。”
出了这事,沈晏也没心情再吹凉风,只交代一声,一甩大氅便进了船舱去。
救下两人,后半夜倒是无事。
清晨,玄虚子喝了姜汤。
昨夜他开心眼,小小装了一下。
到底年纪大,有些受不住。
早晨感觉头晕目眩,手脚冰凉,他便打算寻两粒蜜饯来佐药——玄虚子炼制的百草丹,他自己没蜜饯也吃不下去。
靖宁卫官船上没有随身徒儿药童,玄虚子自己去厨中。
不意,刚出门就听见一些声音。
却是昨夜救上来的康王世子,正要与沈晏致谢。
这位康王世子年约二十左右,容貌不差。
他们的行李全丢在了水中,身无长物,身上穿着的衣裳瞧着像是沈晏未穿过的新衣。
他平日有骑射的习惯,身体底子好,折腾一番除了面色发白,行走倒是无恙。
船舱会客厅中,正彬彬有礼地同沈晏致谢。
“多谢沈大人救命之恩。”
沈晏对着外人,都是那般冷漠模样。
他垂眸饮茶,淡淡道:“世子不必客气。”
康王世子也不料他如此冷淡不给面子,讪笑两声便道:“我去瞧瞧我妹子。”
他像是记起什么,道:“我妹子醒来本想亲自来致谢,但受寒起不来床,只待过两日再亲自向沈大人当面道谢。”
沈晏漠然道:“郡主客气,昨夜救人并非沈某之功。”
“是林阁老、玄虚子真人以及船工大夫的功劳。”
“若要致谢,便谢他们。”
言罢,他搁下茶盏,再不说话。
送客姿态如此明显,康王世子不好再留。
这位世子应是个绵软好性子,被沈晏如此冷脸,他也不恼,笑道:“自是要谢的。”
他好声好气和沈晏道别,出了门去看他妹子成阳郡主。
玄虚子这才进门来。
“沈大人,如此冷漠当真好吗?”
玄虚子倒不是在质疑或是什么。
他只是奇怪,为何沈晏要摆出如此冷漠姿态。
康王封地远在西南,又是个低调老实的,与沈氏叔侄与靖宁卫似乎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念及玄虚子老道一直以来的帮助,沈晏难得开口解释道:“麻烦!”
康王确实与沈家与靖宁卫没有任何冲突,但也不能带来任何好处。
况且……
沈晏微微眯了眯眼睛,他连船难如何发生都不想问不想追究。
便是不想和这些人有任何牵扯,免在路上耽搁。
沈晏只想快些回京。
旁人死活再有隐情,与他何干?
玄虚子捏着麻烦两个字琢磨许久,半晌没明白。
老道士还在琢磨时,康王世子踏进了一间船尾的厢房。
里边陈设简单,架子床上躺着一个不停咳嗽的年轻姑娘。
屋中只有一个小丫鬟照顾,正是官船上的官奴小纨。
照例除非大赦,否则小纨一生都得在官船上,可赵鲤挺喜欢她。
沈晏看出来这点,虽没免了小纨的奴籍,却将她带下了楼船。
届时送到盛京,留给赵鲤身边用。
虽都是为奴,但在赵鲤身边想必要自由很多。
小纨也知道这一点,小姑娘一直高高兴兴,期待着去盛京的新生活。
直到,昨夜救起了那位成阳郡主。
成阳郡主是女子,身边丫鬟婆子都在船难中丢了性命。
救上船后,便有小纨临时照顾服侍。
小纨的好心情,也因这位郡主丢掉了大半。
康王世子一进门,散发躺在床上的成阳郡主便侧目看来。
“哥哥,瞧见沈……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