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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她没说为什么去京营,隆庆帝也没问,自然而然以为是青年男女小别抽空重聚。

    他本身不是个看重规矩礼法的,什么话都没说示意赵鲤继续。

    赵鲤将小顺子紧急求援之事说出来,说到自己进宫看见人事不知的沈之行。

    又说到沈之行身上的阴债。

    赵鲤也想知道,沈之行从何处欠下这笔凶险的阴债,便说的详尽了些。

    沈之行先还不解,根本记不得自己从何处欠下因果。

    但听赵鲤描述一些讨债诡物特征时,他勃然色变。

    “那诡物有颗痣。”

    赵鲤捡着最有特点的说:“生前是男性,个子不算高。”

    一边说她一边在脸上点了一点,示意那诡物的痣生在何处。

    她话说完,便看见沈之行脸色猛地一沉。

    不止沈之行,沈晏两叔侄,便是隆庆帝也在露出些思索回忆之色后,脸阴沉了下去。

    和常年黑脸的沈晏不同,沈之行一直都温和仁善待人。

    别说赵鲤,就是常和他朝堂针锋相对的林著,都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冷厉的神色。

    这时赵鲤才发现,沈晏和沈之行叔侄,其实很是相像。

    隆庆帝忽然冷哼出声:“好皇后!”

    “朕的好皇后,好妻子!”

    他先还看着镇定,说完却起身,一脚踹飞了张凳子。

    这般暴怒模样,是极少见的。

    踢了凳子,隆庆帝厉声骂道:“她竟敢拿那桩事来做文章!”

    若说之前隆庆帝对皇后还存着一份希望,希望这发妻是无辜。

    现在他的希望全部湮灭,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愤怒。

    隆庆帝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在屋中踱步。

    赵鲤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沈晏身上。

    她从没见过沈晏这样的神情。

    赵鲤心中越发担忧之时,沈晏探手拉住她。

    “别担心。”沈晏哑着声音宽慰道。

    见赵鲤不知内情,最合适说出此事的沈之行开口道:“若是所料不差,那些……讨债诡物,这笔阴债,应与当年我沈家之事有关。”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当年家父领家人寓居故里,后发生血案,只我与阿晏逃得性命。”

    沈之行看向林著道:“世人常说我叔侄将南都王烹死鼎中过于狠辣,可谁知道,南都王欠下多大血债。”

    林著一怔后,不自然回避了沈之行的视线。

    沈之行又道:“当年并不止沈家满门尽灭,沈家寓居的乡里也受了牵连!”

    林著浑身一颤,愕然抬首。

    沈之行轻笑,竟有些狂态:“南都王灭我沈家满门时,将整座村子屠得鸡犬不留。”

    “方才阿鲤所说的诡物,便是当年我沈家寓居时村中一屠户。”

    先前猜测终落到实处,赵鲤握着沈晏的手,内心暴怒。

    她面无表情开口道:“所以那些枉死者,竟成了沈家的债?”

    第776章

    处置结论

    当年沈家惨案,背后有许多丑陋阴私。

    靖宁卫中封存的卷宗,也有明显的缺损销毁痕迹。

    沈家当年之事,卢照早些时候私底下对赵鲤说了一些。

    然沈家惨案发生时,卢照也还只是个顶了父亲校尉职务的小生瓜蛋子。

    只知事发后,领了皇差驾帖出京的靖宁卫,一千户一百户还有一队校尉,都没能活着回来。

    卢照猜测,是南都王动的手,许是为了掩盖一些什么。

    零星传回的消息送入宫中。

    先帝态度暧昧,下令将此事相关内情全部销毁,摆明了不许再查。

    当时先帝原意至泰山封禅,却在此事后叫停行程,再不提及。

    后来沈之行辅佐隆庆帝登基,同年南都王起兵造反,又于隆庆二年三月初十兵败被俘。

    隆庆帝亲指南都王罪状七十六条,公之于众的六十四条包含谋反、藏匿反贼、私藏兵甲等。

    其余一十二条封存,并未公布详情。

    这一十二条中,最为含糊的便是关于沈家灭门案的内情。

    众人只知南都王屠了沈家满门,却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做的。

    相关内情,都被遮掩。

    有人曾揣测,南都王只怕是被构陷。

    这种猜测,也是沈家叔侄在党争之中被攻讦的一点。

    沈之行叔侄从未对此做出过任何解释。

    只是默默地让敢拿沈家说事的人消失。

    现在,又有人翻出此事做文章。

    赵鲤手指缓缓收紧成拳。

    相比起赵鲤,林著这官场老精一瞬间能想通的事情却更多。

    他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许久惨白着脸:“与……”

    林著口舌发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视线一一扫过坐回原处的隆庆帝,半躺榻上脸色苍白的沈之行,以及坐在赵鲤身侧的沈晏。

    艰难吞咽数下,才以干涩的声音问道:“与朱提巫蛊大案有关?”

    大景三大案以朱提巫蛊案牵连最广,血腥味最重。

    太子牵扯其中,先帝怒极。

    后有了大景大军对南疆的征伐。

    大景军队直入朱提、夜狼,绞首十万。

    几乎将这两地灭种换血,杀了个干净。

    此战统帅便是南都王。

    借南疆之战,南都王得了封号,打下偌大名声。

    在太子病逝后,南都王距离至高之位只差一步之遥——若不是隆庆帝横空出世的话。

    林著舌根都发麻,为了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的不堪猜测。

    太子,或许是被南都王构陷。

    他心中剧震,下意识又去看隆庆帝三人。

    隆庆帝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扯出一个冷笑:“林阁老,没猜错。”

    “太子哥哥确是被我那好三哥陷害。”

    忆及一些旧事,隆庆帝垂眼,声音低了下去:“便是我也险些死在他手上。”

    “沈家和那些无辜者是受了牵连,皆是……我之过。”

    “若说欠债,该是我欠了他们。”

    林著身形一晃,惊愕失言:“太子蒙冤,先帝后来也知晓了真相!”

    如此才能解释,为何先帝销毁相关消息卷宗,将此事掩盖。

    太子已死,朱提夜狼杀得血流成河,再查下去,查出的事情无异于在先帝脸上扇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手足相残的南都王,错听错信的先帝。

    沈家惨案,落到如此地步的沈之行,沈家遗孤沈晏。

    朱提夜狼土地上流淌的血……

    诸般种种若是大白于天下,皇族颜面扫地。

    必埋下动乱的种子。

    因此这些事情才全掩盖了下去。

    对林著的问话,隆庆帝三人都没有回答。

    但沉默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林著愣怔许久,忽而失力坐下:“最是无情帝王家。”

    屋中气氛一片凝滞,政治素养没那么高的玄虚子听得云里雾里。

    他求助地看向赵鲤。

    可现在赵鲤哪有闲工夫搭理他,正悄悄探手拉住了沈晏的手。

    明明家破人亡的是他们,明明冤屈不得昭雪的是他们。

    却不得不为了大局,舍了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机会。

    如此,竟成了债?

    赵鲤想到皇后,气得额角生疼。

    能惹百鬼讨阴债,这些逝者的葬处,必被人动了手脚。

    赵鲤看脸色苍白的沈之行,将话全数咽下。

    沈叔叔本身受过宫刑,此番又折腾元气大伤。

    现在说出来,除了惹他难受外没有一点用。

    还是稍后,再与沈晏商量此事。

    当务之急,是彻底拍死皇后,断绝柴珣继位的一切可能。

    深吸一口气,赵鲤道:“阴债诡物已解决,还有些善后之事,之后再谈。”

    她继续将自己进了泰昌殿的经历说出。

    说到金匣之中,盖着皇后大印的通行文书时。

    隆庆帝怒态尽数收敛,反应平静许多。

    但众人皆知,他越平静只怕越是酝酿着巨大风暴。

    赵鲤见状,急忙道:“那被污染的蚕虫,便盘踞在国运之鼎上!”

    “且蚕虫为镇物,与大景国运挂钩。”

    “只怕北地恐有不顺。”

    上了眼药后,赵鲤用春秋笔法带过了自己去皇后寝宫的过程。

    “那蚕虫驮着我一路朝着坤宁宫去。”

    至于这蚕虫去坤宁宫是不是它的本意,赵鲤只字未提。

    不说,便是没撒谎!

    竖在屋角的狴犴雕像一点反应也没有。

    隆庆帝对此并无怀疑,作为修仙爱好者,他实在太了解机缘被断的痛苦。

    他将自己代入了一下蚕虫,前途毁绝,当真是百爪挠心一般难受。

    蚕虫去找皇后寻仇,实在天经地义!

    又听见赵鲤说了与那怪道士的一番争斗。

    以及后续之事,隆庆帝终长叹一口气。

    他看向沈之行:“沈大伴,你说这皇位就这般诱人吗?”

    沈之行并未回答他。

    隆庆帝知他脾性,又叹了口气:“那个蠢物!”

    明明只需要等待,便能得到的东西,却定要伸手来抢。

    他又长叹了一口气,终决断道:“便让皇后过完寿辰吧。”

    “之后,病逝。”

    他声音不高,但谁也没有接茬。

    接着又听隆庆帝道:“北疆苦寒,大皇子柴珣可不必再呆。”

    “皇后病逝后,便让他去……去朱提就藩。”

    赵鲤眼睛一亮,松了口气。

    皇后死不死倒无所谓,关键在柴珣。

    柴珣为嫡长子,被隆庆帝派去北疆,手握兵权。

    现在直接被遣到朱提就藩。

    从手握兵权的大皇子,变成一个偏远穷困地的藩王。

    柴珣再无翻身机会!

    说完这些,隆庆帝像是脱力一般垂下肩膀。

    躺在塌上的沈之行和沈晏齐齐拱手道:“谢陛下。”

    隆庆帝无力摆了摆手:“不必如此,是我负了你们。”

    第777章

    后续

    赵鲤没有想到,隆庆帝能当场便做出决断。

    毕竟,从他对柴珣这长子的安排来看,他应当是对柴珣寄予希望的。

    赵鲤想着,隆庆帝最少也会犹豫迟疑一段时间,不料他竟如此爽快。

    隆庆帝看着沈之行和沈晏,再次致歉道:“如今地龙翻身在前,又有此一乱。”

    “若是传出皇后暴毙,你们处境更加艰难。”

    “北边也需好生寻个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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