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须得承认,眼前的懒妇鱼身娇体软,声音虽嗲却不腻。便是这般体态,依旧甜意十足。
赵鲤不自觉的软和了语气,将出鞘佩刀搁在一旁的桌上,手指捻了一枚蜜饯递给阿润。
这蜜饯出自宫中,制法新奇加了薄荷叶,吃着凉丝丝。
就是为了好看切了花样子,正经吃时总觉小了有些不过瘾。
阿润孩子一样接在掌心,然后珍惜的放进嘴里。
接着咕咚一下,味都没尝到便咽下喉去。
她没吃过瘾,不长记性又伸手来抢,被赵鲤推回去。
许久,才重新乖下来,眼巴巴看着赵鲤乞食。
“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好吗?”
听赵鲤的话,阿润连连点头。
“你从哪来?”
鱼类成灵不易,若没有机缘蹊跷不大可能启灵。
赵鲤想知道阿润的来路。
阿润认真侧头听着,她倒是守信,认真听了便认真思考答案,绝不骗人。
但挠着脑袋硬是没记起自己从哪来。
想得深了,她突然哎哟呼痛。
看她抬手摸后脑,赵鲤心中一动,忙脱了鞋子踩上榻去看。
阿润头发浓密似海藻,乌泱泱在后脑扎了小辫簪着一根素银钗。
大一看没什么,但赵鲤眼尖,发现头皮上一条白线。
她用尾指在边缘一按,那白线顿时滑开。
露出底下一处陈旧伤口,约有碗口大的凹陷,正嵌在阿润后脑。
第797章
夜酒
阿润的后脑上,伤口凹陷,裂开的皮下可见森森白骨。
换成人类早已死透,但或许是因为鱼的特性,阿润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赵鲤原本以为阿润不记得从前且有些笨,是因她的本体特性。
现在瞧着她后脑的伤口,却有些不自信起来,会不会是因为这伤才有些傻?
这伤处平日藏在头皮下,伤口只有一条细细的白线。
若不是专门拨开这里,根本发现不了。
赵鲤手一顿,问道:“阿润,你疼的这里是怎么弄伤的?”
“是你相公吗?”
赵鲤并不想做出太阴暗地猜测,但处置诡案时,任何可能都要查证。
阿润想了想,又要挠头。
她胳膊粗壮,抬起时有些费劲,半道便被赵鲤拦下。
没挠到头皮阿润有些难受,但她惦记着赵鲤的蜜饯,想了想答道:“是相公。”
赵鲤心中一凉,立即跃下床去拿刀。
如果阿润后脑的伤是吴老四打的,那么这人之前做那深情模样就大有问题。
赵鲤持刀在手时,阿润又道:“不对,不是相公。”
赵鲤警觉的动作一顿:“什么?”
阿润歪着脑袋看赵鲤:“是船。”
她张着手臂,比画道:“是坏船,不是相公。”
坏船?
因阿润的智商有限,赵鲤猜得十分费劲:“你是说,是船伤到了你?”
“你相公的船?”
阿润也不知听懂没有,溜圆眼睛看着赵鲤直点头,张开手掌:“果子。”
赵鲤拿她无法,掏荷包给了她两枚蜜饯。
阿润照旧接了。
她记性不好,还是囫囵吞下没尝出什么味。
吃完又眼巴巴看赵鲤。
赵鲤忍不住叹了口气,接下来她又问了一些问题,但因阿润的特殊,实在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但赵鲤注意到,就在她们对话的这小半个时辰里,阿润吃光了赵鲤给的蜜饯和手上的饼,身形似又涨大了一点。
并且嘴角已经出现了两个拇指尖大小的白点。
乍一看像是点出的面靥,但轻轻一摸可发现这两个点是硬的。
再耽搁个两日,只怕山猪似的牙就会像春笋一样破出皮肤了。
必须尽快让阿润先回水中一趟。
赵鲤这般想时,门吱呀一声打开。
吴老四和邵姓逸夫推着一辆推车进来。
推车上,两筐鲜鱼和一挂咸鱼,并着小半袋米和一些油盐酱醋。
进了门,吴老四先来看他妻子,见她无恙,搓着手对赵鲤道:“赵千户稍等,我这就去烧饭。”
赵鲤还未回答,阿润先高兴起来:“好啊好啊。”
她高兴时,脸上笑手臂也跟着舞。嘴上还点菜说她要吃炖鱼。
整张床榻摇得吱嘎作响。
吴老四笑着应了。
见状,赵鲤也不想扫兴。
吴老四家的酒船在江面上讨生活,特色是炖鱼。
不知从何处借来一口大锅,他很快手脚麻利将鱼炖上。
满屋弥漫着香味,阿润鼻子动个不停,手指捏着一张帕子擦嘴角淌下的涎水。
赵鲤走到无人处,点亮了小信使的灯笼。
不大一会,小信使给赵鲤带来了一枚人面果。
赵鲤将人面果放在之前装蜜饯的荷包中。
想着稍后试试外敷,看能不能治好阿润后脑的伤。
之前这些人面果还会张眼骂人,现在或是因为被采摘的次数多,它们消停了很多。
紧紧闭着眼睛,呆在荷包里。
“赵千户,请您移步。”邵姓逸夫在外喊道。
赵鲤应了一声走出去,恰好见吴老四用布巾包着滚烫的大盆,端了一盆炖鱼进到厢房。
里头传出阿润高兴呼喊。
他很快去而复返,却并不落座。
和邵姓逸夫一道侍立在旁。
赵鲤示意道:“坐吧,不必这般。”
连着喊了几声,二人才拘束坐下。
邵姓逸夫倒还好,吴老四像是屁股下有针,脸涨得通红拘谨得很。
赵鲤看他道:“阿润的后脑有一个巨大的伤口。”
言罢,她见吴老四愕然抬头:“什、什么?”
一直盯着他的赵鲤,看他错愕神情不似作假,继续道:“你详细说说遇上阿润的过程。”
吴老四舔了舔暴皮的嘴唇,虽迫不及待想进去看阿润,但念及去采买时邵姓逸夫的叮嘱。
他强定精神,开口道:“六月底,我接到了一桩买卖。”
吴家酒船上的炖鱼,在鱼乐巷也算出名,六月二十那日,他接到了一单买卖。
有公子哥在游船上与友人玩耍,想吃口特色的鲜鱼。
因吴家名头大,时有外水泊船下定要吃,看赏钱丰厚吴老四做了充足准备。
从夕阳西下,忙碌到深夜。
游船上定桌的客人吃得开心,吴老四也领到了丰厚的赏钱。
酒船船头挂起银鳞鱼灯,他借着微弱的灯光整理炉火和厨具,准备驾船回家。
他的篷船本停靠在游船旁以避风浪,吴老四起锚时,却听游船上传出些骚乱。
“什么骚乱?”听到此处时,一直坐在旁边的邵姓逸夫追问道。
他只知阿润来历不明,但具体的吴老四从不对人说。
这还是头一遭听说。
吴老四看了看他八卦的大哥,迟疑了一下才道:“他们喊,别让那女子逃了。”
当日吴老四听得骚乱仰头看,只见游船上有人慌乱跑动。
还听得一些呼喊。
吴老四学出那夜他听见的喊声。
邵姓逸夫这才醒悟,为何兄弟从不对外说与阿润的相识经历。
夜里在那游船上,阿润只怕不是女乐便是逃妾。
吴老四怕旁人看轻阿润,因此将此事藏在肚里,今日赵鲤问了才张口透露。
吴老四又道:“上面骚乱了一阵,我又听人喊那女子跳水了。”
“当时我并不想惹事,忙驾船离开。”
赵鲤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小时候便跟着我爹驾酒船做买卖,外水情况我最清楚。”
“银鳞鱼灯亮起,再晚我们都能观星归家。”
“可那夜不知为何,水上不太消停。”
吴老四脸上露出些畏惧神色,他壮胆似地举起桌上酒盏,一饮而尽。
“比寻常回家的路程更远。”
“而且那夜异常的黑。”
第798章
救命1
漆黑江面上,一轮黯淡毛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蔽。
悠悠篷船行驶在江面上,只听船身吱嘎作响和江水拍打在船身的哗啦声。
篷船像是悬浮在一团黑墨中,只有船头悬挂的一盏银鳞鱼灯随着篷船摇晃。
唯一的光源,摇曳不定,江风吹过篷船,呜呜作响。
吴老四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船舱,随灯晃动,心中有些发慌。
虽说近几年时有水上不泰平的传言,但吴老四家的酒船上一直供奉着水神晏公,倒真没遇上过这种事。
照着规矩,行船时呼喊晏公,便水途安妥舟航稳载。
吴老四念着晏公名号,朝家的方向走。
水上讨生活的,无论是渔民还是水手,都极为迷信。
迷信这种东西是双刃剑。
能带来愚昧痴愚,也能带来勇气。
口中念着晏公名,吴老四心中胆气渐生。
正在他觉得自己将要离开外水时,船底突然传出巨大撞击声。
整艘篷船都晃荡起来。
吴老四猝不及防之下没站稳,一个咕噜滚进了船舱。
吴家的篷船算是家传的老物件,吴老四每天可以不吃饭,但一定要保养船,给船上晏公上香。
篷船结实的船底,从什么东西上擦过,带出一阵阵刺耳的摩擦。
吴老四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莫不是撞上了传说中的吞舟鱼?
这种外水海中翻江覆浪的玩意撞上篷船,他有死无生。
吴老四一激灵,不顾自己撞得晕头转向,从船舱中爬起便要去看。
这时,他却听见一阵悠悠的歌声。
不是风吹缝隙造成的错觉,像是真真有女子在船外唱着歌谣。
吴老四腿软,立即想起了之前游船上发生的事。
他平常也是个硬气男儿,但识时务该跪时跪得果决。
扑通一跪,嘴上道:“冤有头债有主,姑娘非我害你。”
求生时,谁都是诚恳又真心。
在那忽左忽右的唱歌声中,吴老四求饶两声,连滚带爬去到供奉晏公的那处,双手捧了晏公木像前的香炉护在胸前。
说来神异,外边的飘忽的歌声忽而一顿。
就在吴老四将松口气时,船身猛烈晃动一下。
松懈下来的吴老四又撞得摇摇晃晃。
他踉跄几步站稳,却听见在右手极近的地方,呼哧一声。
吴老四抱着香炉扭头看,便只见右舷江水中,凭空升起一个黑影。
这黑影几乎与吴老四的船等长。
游弋在吴老四的船右舷,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
游成之字形,时不时与船舷相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