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他心中焦急无比,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死死扼住缰绳。欲要催促坐下马匹离开。
奈何身下那匹陪伴他征战沙场的马,像是呆了一般站定不动。
任由南都王用马鞭将它后臀抽得鲜血淋漓,亦不动半步。
南都王又气又急,急声呼喊。
他的呼声像是一个讯号,本气氛凝滞的战场顿时一炸。
一道视线牢牢锁定南都王,强烈的危机感驱使他拔刀在手。
随着动作,他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一晃,上佳玉质色泽温润。
下一瞬,他见得那远处的怪物猛然跃起。
直直朝他冲来。
现场恐惧拧成一股绳索,爆发出巨大音浪。
“拦住它!”
嘶吼狂叫之声响彻夜空。
南都王看见那头生龙角的人,随手拎着一个士兵的脚踝,将这士兵如武器般挥舞。
扫清一片后,满地零碎惨不忍言。
南都王骤然生怖,他再催坐骑,见催促不动又举起拳头狠狠擂在坐骑头上。
两拳下去,他胯下黑马突然歪倒在地。
南都王左右亲随飞扑来救。
在任何时候,主将都是战场主心骨,南都王一倒,士兵们顿时乱作一团。
便是有督战队在后举刀压阵。依旧阻挡不了士兵后逃的步伐。
不少慌不择路的士兵,一头撞入了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村庄。
很快,便满身是火,惨叫着倒在满是尸体的村庄中。
便有鼓足勇气抵抗的,绵软无力的刀均被赵鲤身上细鳞弹开。
慌不择路后退的军士,相互踩踏推攘。
浑身浴血的赵鲤,长刀手爪舞过之处,遍地残躯。
只眨眼间,短短的距离已成血屠之路。
踏足其上,发出黏腻的咕叽声。
南都王腿被坐骑压住,动弹不得。
待左右亲信费力挪开吓死的马匹,将南都王拖出来时。
生性暴虐的他手脚并用爬起,欲唤亲随护送他走。
却未收到任何回答。
一个头生龙角的黑色影子,将他罩住。
南都王脸色惨白,听见身后骨骼碎裂声,还有……鳞片摩擦的沙沙声。
他缓缓转身,便见那两步之外,紧紧看着他的那异常之物。
面容身型还保留着少女独有的纤细曲线感。
南都王下意识左右寻忠诚的亲随部将。
却只看见一个被上下抛在掌中玩耍的头颅。
数个破碎的尸骸躺倒在地,血因压力从断首腔膛之中溅射而出。
南都王浑身一颤,神经质地双手紧握刀柄,毫无章则的挥舞。
“滚开!滚开!”
下一瞬一颗人头砸来。
南都王被这人头砸得踉跄,坐倒在地。
接着他头一阵生疼,一只手掌按在了他的脸上。
延伸的细爪极修长,可将南都王半个脑袋握在掌中。
这指掌的力量大得超乎寻常,南都王顿时惨叫出声。
近距离之下,南都王看见这金眼怪物唇角戏谑勾起。
欣赏着他此时的不堪之态,手上用力。
一根尖尖的指爪,往他左眼缓缓刺来。
拇指按入眼眶,搅了搅。
在南都王越发尖锐的惨叫声中,组织液混着血淌出。
整个被提起的南都王,像是挂在鱼钩上的鱼,不停的挣扎。
身量算是高大的他,在这怪物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越是挣扎,按进他左眼眶里的拇指反倒越陷越深。
一些血肉组织随着搅合挤了出来。
他的四肢还在抽搐,有腥臊气味从身下传出。
南疆披靡纵横的南都王,此时哪还有半分体面。
听得头骨吱嘎作响,他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时。
身侧突然像是撕碎的纸张,张开了一条裂缝。
那龙角怪物手一顿,下一瞬消失在原地。
南都王半脸都是血污,他脱力跪倒在地,额头抵在被血浸透的土壤中,发出一声声嚎叫。
虽只匆匆一瞥,但窥见那道时空缝隙中亮光的南都王,像是疯了一般猛力撕扯自己的脸,将脸抓得稀烂。
他的残部许久才重新集结,在山丘之上发现了疯癫的他。
南都王残部听闻有得道僧人游历至此,捉来僧人为其治疗,便又是后话。
赵鲤双目紧闭静静漂浮在混乱的时空之流。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裂缝张开。
赵鲤被抛入寒凉的水中。
水中浑浊,一尾银鳞大鱼正向她急速游来。
于清的声音焦急唤道:“阿鲤!”
赵鲤后腰信使灯笼悠然亮起紫蓝光芒。
信使灯笼旁的铃铛,急促叮叮作响。
满是淤泥的河道上霎时弥漫大雾,一道道无形的铁索,自河底烂泥上划过,留下清晰的链条印迹。
盛京皇城之中,在榻上小睡的沈晏猛然惊醒。
他按住胸口,急声唤道:“阿鲤!”
第899章
寻觅
宫灯的穗子在风中摇曳不定,灯火昏黄。
身体强化后的沈晏是个肝帝,他身边侍卫不得不三班轮倒。
阿詹凌晨时分,正好来接班。
他立在宫灯下的光斑里打哈欠,正遥望将亮墨色的天空。
想着什么时候卢爷兑现承诺,介绍小姨子给他认识。
这时听见屋中一声惊呼。
阿詹条件反射性地回身,踹门。
“沈大人!”
待以他为首的侍卫,悉数涌入房中时。
借着桌上残烛光亮,见沈晏坐在榻上,腿上搭着一条薄被。
死死按着心口,似十分痛苦。
阿詹心中咯噔一下。
完蛋,沈大人莫不是熬出了心疾?
阿詹立时压低声音,对身侧一人叮嘱:“去找沈公,劳烦沈公那边请个太医。”
在隆庆帝伤,沈之行病的情形下,沈晏若真是犯了心疾,此消息决不能走漏。
能做到沈晏的侍卫,都生着八个心眼子,被阿詹点名的侍卫立即一点头转身便要走。
这时,榻上沈晏突然抬头,他惊疑扫视了一圈屋中。
视线落在阿詹身上,有些迟疑唤道:“阿詹?”
阿詹还道他有什么吩咐,忙上前去。
不料沈晏扫了他一眼,便垂下头。
他缓缓张开右手,只见掌心生着的那只独眼竟完全张开,眼仁化为双瞳。
沈晏与自己掌心之眼对视,忽然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阿詹,赵千户呢?”
阿詹被他问得一懵:“白日回镇抚司去了啊!”
又回忆了一下在冲进屋中前,听见的那一声喊,阿詹神情顿时微妙。
只是不待他多想,腹诽上司,沈晏一道视线斜斜注视来。
阿詹顿时后背汗毛倒竖。
自从遇见赵千户,沈大人整个人和善柔软许多。
这样阴鸷冷肃的眼神,阿詹已有许久未曾见过。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急补充问道:“是否备马出宫去寻?”
至于命人去叫赵鲤过来这种话,阿詹实在无胆说出口。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沈晏道:“走!”
……
将至鸡鸣时分,沈晏低调出了宫门。
他带着一身寒凉露水,疾驰回北镇抚司。
卢照巡夜回来,正在班房搓手等吃热卤肉面。
一口面方才挑进嘴里,便看见沈晏大步走进来。
“沈大人。”
卢照一抹嘴巴,急忙起身。
沈晏紧紧攥着右手手掌,问道:“赵千户呢?”
卢照道道:“赵千户出了任务。”
至于去了哪,这问题卢照还真不知道。
赵鲤跟着邵姓逸夫出门时,他还在外边巡守呢。
看沈晏神情,卢照明白可能出事,神情一肃:“属下这就去经历司查无常簿记录。”
靖宁卫出任务都有报备,赵鲤也不例外。
他脚步匆匆去了经历司,沈晏阖目坐在官帽椅上等待。
方才小睡时黄粱一梦,让他头疼欲裂,心脏也撕裂般地疼。
尤其脑海中出现的一些杂乱记忆,更让沈晏觉得恍惚。
他起身,来到狴犴神龛前上了一炷香。
历来沈晏在狴犴这都不那么受待见。
今日,依旧如此。
袅袅青烟上升,并无异常。
沈晏再一次确定他并未遭暗手。
这时,卢照疾步走进来:“沈大人,赵千户探查诡案,去了鱼乐巷。”
“我们是否现在去一趟?”
鱼乐巷……
沈晏在口中默念了几遍,沉思一瞬后道:“不,我们去柳溪村。”
“柳溪村?”
卢照不解,沈晏为何突然提及这处。
但他并不费事去问,毕竟关系赵鲤时,沈晏或是这世间最担心的那一个。
确认赵鲤真的出任务,并不在镇抚司中。
沈晏又浩浩荡荡领着卢照等人,一路疾行向柳溪村。
从盛京城到柳溪村,正常行陆路。
到了天光亮起时,沈晏等人驻马,立在了一片水泽前。
整个柳溪村都被水淹没,村庄冲得七零八落。
村民一部分沉于吃席的迷梦中被淹死,如杨遂等人却都化为鱼,被倒卷入江河之中。
卢照看着柳溪村遗址,心中一惊。
正要开启心眼探查时,沈晏手中马鞭突然直指一处道:“那。”
卢照眯眼细看,这才见得极远处,水面有一艘船,正缓缓朝着他们这处飘来。
待到近处,小船被水泽中横着的杂物阻拦。
但卢照等人都清楚看见,这艘船应是百姓在水面上讨生活的酒船。
在这酒船甲板上,横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嘴边都是白沫子。
卢照欲招呼人手下去拖船,不料沈晏已经步入浑浊的水中。
卢照和阿詹急忙跟上。
水中寒凉,卢照入水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