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便长话短说。”晏归之微红了脸,低声道:“你先放我下来。”
苏风吟微笑看着她,说道:“我不。”
晏归之:“……”
晏归之无法,回头叫桑娆道:“桑族长。”
桑娆哪里肯错过一出好戏,原本又想戏弄晏归之一番的,可收到苏风吟递来的眼神,只得说道:“行,不打扰你妇妻俩说话,我这外人便先行告退了。”
桑娆走后,庭院中只剩晏归之苏风吟二人。
清风淅淅,花香阵阵。
晏归之手扶住苏风吟胳膊,又说了一句,“你放我下来。”
这一次苏风吟倒是依言,稳稳当当的把她放在地上,自己一转身又坐回榻上,拿起团扇,叠交玉腿,眼睛觑了晏归之一眼便不再看她了。
如今她坐着,晏归之站着也才到她胸前,身子变小,短胳膊短腿,脸上还有些软肉,如同桑娆所说,就是白皑皑一簇雪。
爱人变得这般白白嫩嫩,软糯可爱,试问几人忍得住心中的喜爱之情。
苏风吟又是欢喜又是好奇,极想将她搂在怀中,揉捏她的脸颊,摸摸她的脑袋,想让她显半身妖像,把耳朵和尾巴露出来,可这些终究是与她来这的目的背道而驰,于是只有压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不看她。
晏归之开口道:“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苏风吟侧卧到榻上,软若无骨,媚声说道:“朝阳山的妖,生性孟浪,极为风流,是不停歇的蜂,是浪不尽的燕,采花戏柳,来去自由。离家出走,自是在盂山腻烦了,来人界寻些乐子。”
晏归之哪里信她的话,只说道:“我到此处是来接你,同我回家去罢。”
听得回家这两字,苏风吟心室一颤,说道:“不要。”
“妾身还没玩够呢,还不想回去。”
晏归之道:“那好,我陪你。”
苏风吟道:“晏族长日理万机,族务繁忙,怎好长留此地。”
晏归之说道:“族务已由大哥代劳,此次来人界,就是为了带你回去,你若不愿也无妨,何时想回去了,我们再回去。”
苏风吟道:“别我们呀,族中不可一日无族长,大哥代理族务,也不能事事代劳,族中还需你坐镇才好。”
晏归之见苏风吟词词句句都是赶她走的意思,又见苏风吟是不耐烦的模样,不免敛住了眉头,她沉思半晌,说道:“我暂时不能回妖界。”
苏风吟一怔,不明其意,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晏归之将在酒楼里遇见九阳一事说了出来,不过将事情始末稍加改动,说是她不慎被这法器封了大半的灵力,又受了伤,半真半假,由不得苏风吟不信。
晏归之道:“我有伤在身,一来难以长途跋涉,二来回去了定是惹得大嫂他们担心,所以不能回去。”
苏风吟听闻她受伤,面上一白,身子向前一仰,便要起身,顿了一顿,又躺回去了。
她道:“不过人界的一个小修士,伤的了你?”
“九阳修为不俗,这法器也是缪仙宗的镇宗之宝,两者一起,威力不可小觑。”晏归之见苏风吟不信,又淡淡的说道:“若不是灵力被封了大半,如何会被桑娆打下来,还无还手之力。”
苏风吟沉吟一番,说道:“既是如此,你待在二姐和六姐身边更为稳妥,二姐和六姐妖力深厚,身手不凡,能护你周全。”
晏归之说道:“说的有理,我这便让月皓将二姐和六姐叫过来。”
苏风吟摇着团扇,说道:“我如今是天枢君主的宠妃,你们几个修士住在我这宫里像什么话。”
又说道:“天色不早了,这宫中夜里不安全,我让月皓先送你回去。”
晏归之半晌不言,而后说道:“你说的也是,我们几个在你宫里落脚确实不妥……”
“那我便回九阳行宫去了,明日再同二姐和六姐来看你。”
说罢,晏归之真朝外走去,踏出没两步,扶着自己胸口,闷咳了两声,又装作个没事人要继续走,脚还没踏出去,腰间一紧,一条白绒尾巴将她圈住,拖到了榻上。
苏风吟将晏归之放在自己腿上坐着,如今她一展臂便能将这人整个的兜在怀中。
苏风吟沉着脸半晌,不言不语。好一会儿才说道:“双拳难敌四手。桑娆的宫殿就在左边,如今将二姐和六姐也叫过来,众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晏归之说道:“如今我们几人是缪仙宗长老身份,到一后妃的宫殿里来,名头上怎么说?”
苏风吟说道:“你们几人隐了身形进来,哪个晓得你们在我宫里。”
晏归之眼中满溢着笑,两只眼睛琥珀一般。
苏风吟道:“你笑什么。”
晏归之说道:“夫人真聪明。”
苏风吟猛地想起这人以前的性子,面色一僵,暗恨自己一时心软着了这人的道。
再要赶人已经是晚了,索性放开了手脚,捏住了晏归之软软肉肉的脸颊,道:“还用你说。”
晏归之也由着她乱来,只笑望着她,两汪眼眸一弯,月牙一样,盛着清波,温柔缱绻。
苏风吟面上微红,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即便是知道晏归之天生桃花眼,望着谁都含情脉脉,她仍旧是情难自禁,只得错开眼睛,向外把月皓叫了进来。
月皓进来,甫一见了晏归之这模样,吓了一跳,待晏归之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在苏风吟面前,她自然是依照前言说自己受了伤,又灵力被封。
月皓听完惊魂未定,双手合十,念道:“先祖保佑,先祖保佑。”
随后领命往九阳行宫去,要把晏杜若几人接过来。
第二十五章
晏归之在祭坛上显露法相时被人用灵力侵扰,
来者不善,
晏归之撤了法术便追了上去。晏杜若几人因在祭台前,
看不分明,
见晏归之突然离开,
这才想了办法抽身离开,
跟上前去。
寻着踪迹找晏归之时,瞧见一人从前面宫殿中出来,
迎着她们走来。
晏杜若瞧见来人面像,眉角一跳,说道:“怎么哪都有你!”
这过来的正是从苏风吟宫殿出来的桑娆,
她心底正思索,
晏归之来人界不会孤身一人前来,
若是身边带了人,晏家几个兄妹是最有可能的,她想着莫要是晏杜若才好,头没抬起来,
就听到晏杜若声音,嘴角一抽,恨不得把自己抽一嘴巴子。
桑娆走过来,面上带笑,
越过晏杜若,和和气气的同晏琼玖打了招呼,
叫道:“六殿下,
别来无恙啊。”
晏琼玖亦是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晏杜若一把挡在晏琼玖身前,
说道:“离我六妹远些。”
晏杜若问道:“桑娆,你本该在柴桑山看顾封魔岭,为何身在人界?”
桑娆手指绕了一指肩前的黑发,抛到脑后:“本尊到哪需要和你交代?盂山虽大,还没大到人界来,本尊脚下这一方土可不归贪狼管。”
桑娆在晏杜若面前,往左踏了一步,说:“本尊不论是在这里。”又往右踏一步,说:“还是在这里,都不干你的事。”
“自然了,本尊要做什么事,你也管不着。”
“这皇宫守门的仙将说前些日子有两名仙尊入了后宫,就是你和风吟罢。怎么,风吟刚出盂山,就在天枢遇上了你,有这么凑巧的事?”晏杜若冷笑一声,说道:“你要寻花问柳,风流快活,就是把这人界七君主睡遍了,我都管不着,但是你若把手伸到盂山来,那我就得管了!”
桑娆挑起嘴角一笑,道:“我若说我就是寻着苏风吟来的,要乘势而入,你又待如何。她晏归之不晓得珍惜,看丢了人,可就怪不得这蛇把小狐狸叼走了。”
晏杜若双手一拨,握斩气刀在手,说道:“我待如何?”
“拔了你的牙,刮了你的鳞,叫你长长记性!”
桑娆就等她这一句,广袖一拂,一柄长剑浮空,桑娆右手一握,直指晏杜若,战意浓厚,道:“我待看看是谁拔了谁的牙!”
恰好月皓出来,要去寻晏杜若几人的,瞧见这两人要开打的架势,慌忙拦在中间。“这是怎么了?”
又劝道:“桑族长,二殿下,莫动怒,都是一家人,伤了和气就不好了,先把刀剑放下,有事好好说。”
晏杜若道:“谁跟她是一家人!”
桑娆道:“你躲开,刀剑无眼,等下不小心削了你的耳朵,剁了你的尾巴,概不负责。”
月皓道:“两位先别动手,夫人让我来寻殿下到她宫中,有事商议,要打也等事议完了再打嘛。”
桑娆道:“怎么,你家族长这么快就与你家夫人叙完久别之情了。”
晏杜若起先怒字当头,也没在意是月皓,如今看他在这里,便晓得苏风吟在附近,又听了桑娆的话,问月皓道:“归之在风吟那里?”
月皓点头道:“族长正在和夫人说话,殿下先进去,有事也到里边坐下再说。”
晏杜若这才收了刀,说了句:“明天再打。”说完便同月皓进到宫殿里面去。
桑娆说道:“洗干净脖子等着。”亦是收了剑,回去叫应不悔一同前来。
……
一行人到了一处玉轩内,青石路,翠松墙,幽静深秀。
晏杜若同晏琼玖坐在一侧,苏风吟和晏归之坐在上位,月皎与月皓立在两旁。
月皓拿了个小杌子搁在晏归之脚下,给晏归之垫脚,晏归之本不想用,月皓眼神往苏风吟瞟了瞟,晏归之当下会意,也就任他放下了。
晏杜若在旁看着,心中啧啧感叹,缘分天定,这昨日还羞于被苏风吟瞧见这副模样,说着等恢复了原身再见苏风吟,哪知才过一日,两人便相见了。
苏风吟开口说道:“二姐,我和归之商议,让你和六姐落脚在这绮阴宫内,桑娆的绛阳宫便在一侧,如今这天枢内波澜诡谲,不知是何方势力在此作乱,归之灵力被封,又有伤在身,我们几人在一处,才好有个照应。”
晏杜若疑讶道:“七妹受伤……”
晏归之捧着一盏热茶,呛了两口,苏风吟连忙起身,拿着细绢在她嘴角擦拭,拍抚她的背,说道:“喝这么急做什么。”
晏归之道:“有点苦。”
苏风吟眼含笑意,说道:“莫不是你这人变小了,口味也连着一起变了?”
于是吩咐月皓道:“你去让后厨熬些奶茶过来。”
苏风吟问晏杜若道:“二姐方才要说什么?”
“啊?”晏杜若手抵在嘴边轻咳了两声,道:“我是说七妹的伤已经用了丹药,已无大碍,你不要担心。”
“如此便好。”
正说话,桑娆带着应不悔也到了,坐另一侧,应不悔立其身后,面容憔悴,不复往日神气。
众人齐聚,论起正事。
桑娆告知了此行目的,说了这人界异象,正好与晏归之几人所知相符,几人又听闻有妖族在人界失踪,心中便生了警惕,知道此事绝不简单。
晏杜若听闻桑娆竟是为了族务而来,在一侧自省,心道竟是她错怪了这厮。看桑娆时,见她嫣然一笑,极为挑衅,十分欠揍,便冷哼一声,把头侧向另一边。
晏归之问道:“你们先来数日,可有见过那舒贵妃?”
苏风吟说道:“见过一次,是个凡人,只不过身上阴邪之气太重。”
晏归之沉吟道:“看来是有人背后操控了。”
晏杜若说道:“说起来,那日我们刚到天枢皇城,在酒楼内遇见一人,是个妖类,酒楼内的小厮说那人是舒贵妃的亲信。”
应不悔问道:“殿下可瞧见她容貌了?”
晏杜若道:“她带着一副夜枭面具,未见着面容,只看的出来是个雌的。”
桑娆嗤道:“没看见长什么样子,你说个屁。”
晏杜若咬着一口牙,怒目而视。
“那妖身上血腥气很重,若不是取人精血精元,逆天修道的,便是杀伐太重的。”晏归之道:“那妖身上还有一股味道,只是这血气太重,给遮住了,只丝丝缕缕,嗅不清晰,但有几分熟悉,一丝想不起来是什么。”
晏归之又问桑娆道:“桑族长,妖族在人界失踪一事你可有些眉目?”
桑娆道:“没有。”
晏杜若说道:“没眉目你往这后宫里跑什么!”
果然还是心怀不轨的。
桑娆说道:“自然是这里有戏看,本尊就要往这里跑,你管得着吗你。”
晏杜若:“你!”
这两人一遇上便是针尖对麦芒,一言不合就开吵。
晏归之及时插口说道:“人界生变,源头在这天枢后宫之中,妖族之事难保不牵涉其中,到这来或许还能找到一丝线索,比在外无头无绪,大海捞针要强。”
如此,两人才一摆袖,熄了战火。
苏风吟问应不悔道:“应小官,方才就见你心神不宁,可是有话要说。”
应不悔走到前面来,面色挣扎,行了一礼,道:“少族长,晏族长。”
众人都望着她,应不悔笼着眉,沉默再三,开口说道:“实不相瞒,族长是依我之言才到这天枢后宫来的。”
桑娆直了身子,双眉飞扬,要站起身来似平常那般喝止她,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声,躺靠在椅背上,随她去。
晏归之说道:“何出此言?”
应不悔说道:“家姐曾与鲛人族一名女子交好,甚是亲厚,百年之前鲛人突遭灭族之灾,那鲛人女子尸骨无存,自那日起家姐便终日沉闷不乐,心性大变,直至今日,她突然留书消失,我怕,我怕她……”
晏归之说道:“皇族子嗣频频夭折,朝政紊乱。你怕在这后宫之中,操纵舒贵妃的人便是应不休,做出这一切来,只为了替友人报鲛人之仇。”
应不悔面容悲戚,敛上眼眸,再难看口。
晏杜若几人听到鲛人一事,面色沉重,望晏归之看了一眼。
苏风吟眸色深沉,歪到椅背上,懒懒的摆动团扇。
晏归之问桑娆道:“你们可曾在后宫之中觅到她些踪迹。”
桑娆道:“还未。”
晏归之沉吟半晌,对应不悔道:“你的怀疑并非毫无道理,可我有几事不明。”
“鲛人被捕杀一事在百年之前,当年的人早已亡故,她为何不选择在当年报仇,要等这百年?即便其中有些缘故,她等了百年,等到现在为了报仇而来,杀害皇家子嗣,诛其后代,倒也有理可寻,可挑拨七国战端,几十万生灵涂炭,这就叫人想不通了。她若要天枢国破,大可搅乱内政,何必冒着牵连腾蛇一族的风险来引得天下大乱。”
“再有,人界早在一年前便生了变故,彼时应不休还在妖界内。而且要蛊惑住郝廷君,不仅要修为极高,还需法器,这法器必也不俗,她从何得来?”
晏归之劝道:“此事尚不能定论,如今什么证据都没有,你也莫要认了死理,就觉得是你阿姊所为,或许这些事只是巧合而已。”
应不悔听得这般说,到底是眉头松展了些,她拱手拜道:“晏族长说的是。”
晏杜若叹道:“如今这祸乱是越发要查个明白了,可从何处下手。”
苏风吟说道:“他们在暗,我们也在暗,唯独这舒贵妃在明处,蛊惑郝廷君也好,杀害宫人也罢,他们定有下一场动作,我们还应以静制动。”
桑娆道:“确实如此。”
……
众人商谈,直至天色昏暗,这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