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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随着脉象的变化,御医神色越来越凝重。

    她的脏腑怎么会受损这般严重?

    不过还好,有的治。

    “陛下,微臣现在要施针。”

    北堂殊凤眸盯了他半晌,盯得那御医脑袋都快磕到地里了。

    “快。”

    “是。”

    寝殿内留了数名宫女伺候,御医用毫针小心翼翼地刺激着女子身上的穴位。

    北堂殊坐在一旁,眉头紧蹙,他时不时回头观察着她的情况,心中担忧。

    或许是担心她死后没人能知道隗国玉玺的下落,又或许是她这般死法太过容易,总之,他很怕她出事。

    “如何了?”

    这已经是他询问的第三次。

    御医大汗连连:“快好了,陛下。”

    随着一声轻微的咳嗽声,床榻上的女子悠悠转醒。

    她哑着嗓子,声音干涩:“这是哪……”

    她昏厥地太过突然,记忆有所缺失,一时半刻衔接不上。

    北堂殊走到床旁,肩膀上的伤口隐隐犯痛,如今见她转醒,他松一口气的同时居然又觉得莫名烦躁。

    他抬起她的下巴,冷嘲着:“这里是阎罗殿,你被万箭穿心射死了。”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水润的眸子忽而浮现喜色:“你也死了?那可太好了。”

    北堂殊:“……”

    所有宫人屏息凝神,谁也不敢吭声,普天之下能这般挑衅大晋王上还能好好活着的人,恐怕就这一位了。

    御医适时开口:“先前姑娘吃的药需得换了,用药性更猛烈的些调理,近日来饮食要清淡,忌腥、忌甜、忌辣、忌冷……”

    她听得直皱眉。

    御医又吩咐了一些调养方面的注意事项,起身告退。

    她环顾四周,如今已经缓过来了,知晓这是何处。

    她艰难地起身,虚弱地说:“不论刺客有没有抓到,这里应该没我的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哪?”

    “永华殿啊。”

    北堂殊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哪都不用去,今后你在这住。”他摸上她的后脖颈,轻轻捏着:“孤亲自调养你的身子。”

    第251章

    残暴君王(17)

    祁嫣原本以为北堂殊所说的调养有更深一层的含义,比如折磨和虐待,谁知竟然是字面意思。

    喝了药后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醒来外面已是黑夜,一时间她也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月亮高悬,偌大的寝殿十分空旷,清和的月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照映在浮雕墙壁上。

    那些狰狞的凶兽各个目眦欲裂,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墙壁上跳下来。

    她缓缓起身,在殿中看到了微弱的烛光。

    北堂殊的寝殿十分宽敞,左右两边分别是两处隔间,一处是浴池,一处是小书房。

    那小书房此刻正点着烛,她起身顺着烛火的方向走了过去。

    穿过轻薄的纱幔,小书房前用镂空雕花的扇门做了隔断,再往里瞧,北堂殊正靠在一张软榻上阅书,身旁的矮桌上随意扔着几本奏折。

    他一袭白衣,绣着银丝祥纹,身后是摆满了古籍善本的书架,满满堆了一整墙,尤为壮观。

    他鲜少穿这样素净的衣袍,阅书姿势虽说懒散,眉眼却极为认真,少了几分邪肆,多了几分慵懒随和,那微微上挑的凤眸里映着烛火的微光,难得铺上一层温柔。

    他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毫无瑕疵的指骨勾起一张书页翻过。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响在静谧的夜晚中尤为清晰。

    祁嫣不动声色地回头,小心翼翼没有发出声响,却在即将上榻的时候踢到了脚凳。

    脚凳歪斜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尤为刺耳。

    她只好装作初醒下榻的模样。

    没过多久,北堂殊便从小书房中走了出来,“醒了?”

    “嗯……”她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御医让你这几日静养。”北堂殊站在不远处,双手负于身后,借着半边月光与半边烛光,仙姿玉色,相貌堂堂。

    “嗯。”

    她连着嗯了两声,说是不回答,却也应了,说是回答,到底没说什么。

    北堂殊被她漠然的态度引起笑意,他唤人来点亮宫灯,宫人鱼贯而入,一批人负责点亮殿内烛火,另一批人端着热乎的吃食进来。

    每一盅都是药膳。

    北堂殊的床榻极大,躺下七个人打滚不成问题,有宫人搬来一张方形大桌,直接放到床上,再将药膳一一端了上去。

    祁嫣坐在床边,看着她们忙里忙外,有些哑然。

    片刻后,所有东西摆放完毕,留下两个宫女伺候,这二人分别端着净手的盆和漱口的盏,站在祁嫣身旁候着。

    “也不必如此。”她看向北堂殊。

    后者淡淡道:“专心养伤。”

    扔下这句话后,北堂殊走回小书房,不再管她了。

    D77兴奋道:

    祁嫣并没有觉得轻松:他只是怕我死了。

    祁嫣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虽说她已经从钢丝走到了独木桥,但独木桥下依旧是万丈深渊。

    用过饭后,祁嫣拿着手帕擦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丑时了。”

    祁嫣看了眼天色,再过一阵恐怕天都要亮了。

    她忽而有些犯困,她什么时候这么嗜睡了?

    D77:

    祁嫣:不用。

    她也正好休息休息。

    按照她原本的盘算,是想进退得当,给北堂殊尝点甜头,但小将军贸然行刺,眼下的时机不适合去谋算,不如顺其自然,见招拆招。

    宫人换了新的被褥,祁嫣倒上去便顺着困意闭眼。

    恍惚间,有人上了床。

    她的腰被大手扣住,一环一拖,将她身子瞬间捞入一个温暖的胸膛。

    她惊呼一声,紧接着所有声音被那张薄唇堵住。

    他的舌头试图撬开她的牙关,可她偏不,不仅如此,还把手放在他受伤的肩膀上,找到伤口的位置,狠狠按了下去。

    北堂殊倒吸一口冷气,放开了她。

    “孤迟早有一天要把你的手剁了。”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冷冽凶狠。

    她不吭声,直接把手递过去,大有一副‘有本事你就砍’的架势。

    北堂殊睨了她一眼,把她的手拨下去。

    “不剁了?”她调侃着。

    “先留着。”他握住她的手,把玩着她的手指,在黑暗中描绘她手指的形状,“若你头骨丑陋,说不准日后能用手骨做串风铃。”

    十指交叠,相互抚弄。

    眼前这一幕更像是恩爱的眷侣,并非带着血海深仇的死敌。

    “北堂殊,你把我留在你的枕边,可要把那些利器藏好了,保不齐哪天我就先把你的手剁下来串铃铛呢。”她凑近了些,主动与他十指相扣。

    “孤等着。”北堂殊轻笑一声,面庞再次凑近。

    她突然躲开,同时松开手,翻身背对着他:“困了,睡觉。”

    念在她现在身子骨弱,北堂殊没有计较,他将胳膊搭在她的腰部上,闭目亦睡去。

    片刻后。

    D77:

    半梦半醒之间的祁嫣不得不感叹一下北堂殊的睡眠效率是真的高。

    她本就因为药膳里的安眠药物犯困,这会儿合上双目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

    祁嫣是被打醒的。

    准确来说也不是打,而是北堂殊好似做了噩梦,下意识动了胳膊,不小心压到了她。

    她睁开眼,外面的天空已蒙蒙亮,透着清浅的灰色。

    北堂殊紧蹙着眉,好似陷入梦魇中。

    “北堂殊。”她轻轻拍了拍他,“北堂殊。”

    随着她的呼唤,那双狭长魅惑的眸子猛然睁开,北堂殊身子一颤,额头浮现许多冷汗。

    察觉到身旁有人,他下意识抓住,握住了一只纤细的手腕。

    祁嫣任由他攥着,“做噩梦了?”

    “嗯,梦到从前了。”他目光有些恍惚,察觉到这里是现实,缓缓松开手,平息着情绪。

    祁嫣询问D77关于北堂殊的过去。

    第252章

    残暴君王(18)

    D77娓娓道来——

    北堂殊乃是宫里的次子,按理来说地位尊贵,但却鲜少有人知道他的父王和母后极为偏心。

    他自幼住在最破烂的地方,屋檐漏水,常年食不果腹,只能在宫里只能捡下人扔出来的残羹剩菜。

    后来北堂殊才知道,原来母后并非他的亲娘,他的娘是宫里的一个丫鬟,因帝王强制宠幸而怀孕,在生出他之后便被乱棍杖毙了,理由是勾引君王。

    他没有家族庇护,又没有长辈的疼爱,一直苟且偷生,艰难地活着。

    好在他收养了一只狗儿,那小黄狗十分温顺,也听他的话,他经常在阴冷的房子里抱着小黄狗自说自话。

    多亏了那只小黄狗,陪伴着北堂殊长大,不论遇到什么,那小黄狗都会对他摇尾巴,吐着舌头蹭着他安慰他。

    噩梦来自那个夏天。

    有人告诉兄长,在他们长大后,北堂殊是要去抢王位的,所以兄长不让北堂殊去习武读书,想让他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但北堂殊还是想给自己博一条出路,于是他偷偷溜出破烂院子,趴在太师墙角边偷偷听课。

    不料,被发现了。

    兄长带着几个世家公子把北堂殊吊在树上暴晒,并用带刺的藤条抽打他。

    藤校上的刺将北堂殊的衣裳划烂,扎入肉里,将一块块肉拔了出来。

    紧接着,兄长拿出一缸盐,把他塞入盐缸里,让他浑身上下流血的伤口被盐浸泡着。

    他们封了缸,在缸上压了巨石便离开了。

    年幼的北堂殊困在盐缸里,身体被盐泡得剧痛,空气也愈发稀薄,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用盐的厨子找到盐缸,将巨石移开,意外救了他。

    厨子指责他毁了盐,将他打了一顿。

    北堂殊奄奄一息,几乎是爬着回到小破房子。

    可当他回去的时候,陪伴他多年的黄狗死了。

    黄狗的浑身血肉被剁碎,地上全是血与狗毛,四肢随意扔在院落各处……

    故事戛然而止。

    祁嫣:后来呢?

    D77:

    D77:

    D77:

    祁嫣在心中叹息,如果北堂殊没有压抑得长成残暴的性格,或许统一各国是一件有利于历史发展的事,但是他的手段太过残忍,作为君主,于百姓来讲是一场灾难。

    她主动向北堂殊的方向靠了靠。

    “都过去了,如果你还困就再睡会儿。”她拍了拍他的胳膊。

    北堂殊凝视着她俏丽的面庞。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他从噩梦中唤醒,从前的宫人哪怕值夜也不敢打扰他,他的噩梦首次终止,梦里,他刚刚被吊起来鞭打,最痛苦的事还没发生。

    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讥讽之意,“你知道孤梦见什么了吗?有些事怎能轻易过去?”

    “我不知道你梦见什么了,但是,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她认真地看着他:“不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就是你,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不会再发生过不去的事,如果真有那种坎,想必你早已把它踏碎了。”

    北堂殊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是他自己困住自己,如今的他不再会遭受从前那种折磨,没人敢欺辱他,也没人敢碰他养的宠物。

    他抬起手,抚摸她的脸,声音低沉:“你为何安慰孤?别忘了谁是你的灭国仇人。”

    “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我这个。”她蹭了蹭枕头,寻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你又在梦里死不了,我逮着一场梦讥讽你干什么?就事论事,只是顺口安慰罢了。”

    北堂殊倏地一笑:“嫣儿还真是良善。”

    这是他把她的姓氏剥夺之后,许久以来第一次这么喊她。

    祁嫣愣了愣,干脆闭上眼睛,没好气道:“行了,我还没睡够,你爱睡不睡。”

    北堂殊没有再打扰她,只是在他起身之时,在她额头上轻柔落下一吻。

    随后,他唤宫人穿衣,准备上朝。

    今日的朝堂气氛很特别。

    最近流言四起,说大晋君王羞辱隗国公主,荒淫又荒诞。

    有人将此事当朝禀奏,若换在从前,陛下一定会责令,谁若传此言论,或刺青发配,或施以重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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