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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但心里却一直想着他那句“是她”是什么意思。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是……以前的少夫人?

    不能吧,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不过以前的少夫人去哪里了呢?

    长喜不知道,

    好像整个陆府都不太知道。

    算下来,这一晃都四年了,

    她想必早已再嫁,娃儿都两三岁了吧。

    长喜专心去备水,不再想这些。

    隔天,陆璘没在县衙,而是换上一身常服,雇了马车去了外面。

    他对安陆县知之甚少,从前也没做过地方官,初来乍到,第一件事便是对这地方全面了解,先在县廨内看了各种卷宗与文书,然后还须亲自去看看,今日要做的,就是了解城内米粮油布价格,看这些是否正常。

    正好刘老二在,陆璘又雇了他的马车。

    ,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老二先夸了陆璘断案公正,明察秋毫,是当知无愧的青天大老爷,然后问:“大人今天穿的是布衣,又要去米行,莫非是去微服私访?”

    一边说着,一边眼睛都亮起来,显然对此有极大的兴趣。

    陆璘从身上拿出一锭银子来,递向他。

    刘老二一愣,却不敢接,忙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陆璘说道:“以后我每月给你五两银子,雇你做车夫,你只载我。”

    刘老二跑一趟马车短趟就几个铜子儿,远趟还能挣个二三十文,但难得碰上远趟的,都是城内转悠,一天下来,统共也就能挣个百来文,一个月就是三两多银子,给县太爷跑车却能挣五两,而且县太爷也不会整天在外跑啊,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在县衙,这样可省不少马料。再说和县太爷关系熟了,说不定能混个官差当当,多好的事。

    刘老二快速在心里盘算一通,很快就答应下来:“好,能给大人赶车,是小的祖坟上冒青烟了,小的当然愿意。”说着就要去接钱。

    陆璘却继续道:“但有一点,我叫你的车去哪里,做什么,你不能随便同人提起,必要的时候,还要守口如瓶,能做到吗?”

    刘老二立刻回:“那是当然,小的明白!”

    当官的,养个外室、和城里富商吃个饭,回来带上一匣子钱,这他虽没见过,却也听说过,当然知道不能乱传。这新知县是外地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能挑中他做车夫,着实是看得起他的人品,他可不会那么不懂事。

    陆璘将银子给他,刘老二振奋又感激地接下银子,心中涌起无限的喜悦,仿佛自己已经成了吃皇粮的人一样。

    陆璘在城内各处米行、油行、布匹铺子、菜市转了一天,到傍晚才回。

    走到半路,马车不知撞到什么,猛巅了一下,随后刘老二便急忙叫停了马车。

    刘老二立刻下车查看,没一会儿,过来车下,有些讪讪道:“大人,这个……刚才没留神,撞了块石头,现在车辖掉了,得修一修。”

    这是第一天干活,原本是顺顺当当的一天,结果临了都要回县衙了,却出了这意外,刘老二心里十分忐忑,怕到手的活就这么飞了。

    这位新知县平时话不多,脸上也一般没什么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所以他不知新知县的性情,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过了一会儿,里面回道:“好,需要我下去么?”

    刘老二支吾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开口:“下来……好点儿。”

    陆璘没说什么,沉默着下了马车。

    刘老二立刻道歉:“都怪小的没看路,不只巅了大人,还耽误大人的事儿。”

    一旁长喜道:“别说了,赶紧修一修吧,我们家公子还没用晚饭呢!”

    “好好好,我这就去修!很快很快!”刘老二立刻跑去车轮下修马车,长喜jsg在一旁看着。

    一阵微微的清香从附近票飘来,陆璘回过头,发现身后正是三棵杏花树。

    他看了一会儿便意识到,自己来过这里,这是那孟洪生带方氏来解毒的地方,也是……施菀的住处。

    隔了这几日,杏花开得更多了,白天看,更多了几分情致。

    安陆不比京城,好风雅的人少,所以花木也种得少,更没有京城那样许多的梅苑、桃苑、牡丹园……他在安陆这些日子,这三棵杏花树算是少有的美景。

    他的视线在杏花树上停留很久。

    直到刘老二的声音传来:“施大夫,回来了,你家里有桐油或□□油么?”

    女子声音极其轻柔,问他:“你车坏了?”

    刘老二说:“车辖掉了,我顺便给轮轴上点油,回头让我婆娘还你。”

    女子说道:“我家中没有,但隔壁霍大娘家有桐油,你要的话,我帮你去找她借一些来。”

    “霍大娘?她那人难说话,哪里借得到。”刘老二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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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她会借的,我去同她说。”女子往这边走来,便看到了马车后的他。

    施菀怔了一下,随后上前道:“见过知县大人。”

    陆璘连忙道:“不必多礼。”随后道:“马车行经此地,正好坏了。”

    施菀说:“我去借桐油来。”说完,去了隔壁。

    没一会儿,她果真拿来一只油罐子,交给刘老二,待刘老二用过,又替他去还。

    从霍大娘家出来,陆璘却已经站在了霍大娘家门外,看着她道:“可以说几句话么?”

    他说话,仍是那样温润有礼;今日他没有穿绫罗绸缎,只是一身普通的布衣,荼白色,却被他如玉的面容衬得清淡而雅致,仿佛比绸缎还贵气。

    四年的时光,也许让他神色更沉稳内敛了一些,却也只有这些,不曾在他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仍是那样的英挺的剑眉,那样清澈如星辰的眼睛,不笑时温润而清正,笑时……

    笑时她见得太少,竟已经要忘记了,只是记得,好看得似山间的轻雾,温暖得似冬雪里的阳光。

    大概任何一个女子见到他,都要坠落在这绝世独立的风采里。

    好在……一个人不会坠入同一道深渊两次,若有人对这样的容貌与气度无动于衷,她一定可以算上一个。

    她缓步上前,以草民见官的礼貌与客气道:“大人请说。”

    陆璘默然半晌,竟不知怎么开口,因为他要说的话,是以曾经的丈夫的身份,而不是陌生人身份。

    不好开口,但三年夫妻,又有前两天公堂上的会面,论情论理,他都需要和她说几句话。

    顿了一会儿,他说:“我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这几年,你过得还好么?”

    施菀轻笑道:“多劳大人挂怀,如大人所见,我一切都好。”

    他用“你”来称呼她,用的便是前夫的身份,而她却用的“大人”,似乎并不想和他太过亲近。

    陆璘听得出来她的意思,了然,却有些讶异。

    “当年,你怎么走得那么急?我从集贤院回来,才知道你已经走了,似乎是托下人在外叫的车,其实可以让陆家的人送你回来,也不用走得那么急。”他说。

    施菀回道:“那时快过年了,我想在过年前回来,就没有麻烦别人。”

    陆璘一时无言。

    最后他道:“前几天,多谢你在公堂上提供线索,要不然事实无法查清。”

    “他们是找我诊治,那是我应该做的。”施菀回。

    眼见已没什么话好说,陆璘说道:“我虽受贬谪,但也算个小县官,你若有为难之处,可到县衙来找我,我必倾力相助……那时候,的确是我有愧于你。”

    “大人言重了,就算有愧,也是我有愧,多谢大人这番话,我日子倒平淡简单,没有为难之处,大人忙于政务,不必挂碍。”施菀回说。

    至此,两人的话便了了,施菀用京中大户人家的礼节朝他福了一礼,转身从杏花树下走过,进了院门。

    刘老二的马车也修好了,喊陆璘可以上车了。

    陆璘便过来,再度上了马车。

    长喜坐在车板上,看看那杏花树下的院门,又看看隔着马车帘的车厢,最后瞥一眼刘老二。

    许多话想问,却碍于刘老二在一旁,不敢开口。

    最初他蹲在车轮旁看刘老二修车,帮两把手,后来听见刘老二和一个女子说话,那女子声音温和柔婉,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结果竟发现是前几天见到的那个女大夫,或者说,也发现她不是和前少夫人长得像,而是真的就是。

    特别是他还听见刘老二叫她“施大夫”。

    所以,这就是陆家的前少夫人,是他们公子的以前的夫人。

    他正要去找公子,却发现公子也和她说上话了,她竟还向公子见礼。

    长喜呆住了,敢情只有他不知道前少夫人在安陆,还做了大夫,甚至他觉得,公子和前少夫人早就见过。

    真是奇怪,可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像陌生人呢?

    但后面,公子走远了几步,和少夫人说了几句话。长喜虽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但只有这一会儿、这一幕,他才觉得是正常的,曾经三年的夫妻,再重逢怎么可能就都忘记了这回事!

    他有无限感慨,有很多话要说,却只能先憋住。

    直到回了县衙,陆璘下了马车,到后院,回了房间,长喜才终于迫不及待开口道:“公子,刚才……那真是二少夫人?”末了又加了去:“以前的。”

    ,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璘回:“是。”

    长喜再次震惊了一会儿,又问:“那……”话出口,他竟发现自己不知道要问什么。

    最后他道:“少夫人怎么在这里?哦,这是她家乡,那她怎么做了大夫?这女子要做大夫可不容易。”

    连问好几个问题,最后他问:“她再嫁了吗?”

    陆璘抬起眼来看向长喜。

    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两人四目相对,过了一会儿,陆璘道:“或许,没有。”

    “不对,我那天看见她和一个男人一起下马车,一起进药铺。”长喜说。

    陆璘回答:“那是她徒弟。”

    “哦,倒是像,我就说那男人挺年轻的,看着才十七八岁。”长喜说完,突然奇怪道:“公子你好像对少夫人的事还挺了解,你不是也才来安陆吗?”

    陆璘看他一眼,回道:“去备饭。另外,都是以前的事了,不要讨论别人是不是有再嫁,不要再称‘少夫人’,也尽量不要同别人提起这事,这样不好,徒生是非。”

    长喜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明白了。”

    的确,安陆这样的小地方,一旦被人知道这事,少不了一番议论,对公子名声不好。当然,对少夫人……不,对施大夫也不好。

    第

    30

    章

    连续几天,

    安陆都阴雨绵绵,夹杂着早春的严寒,湿冷湿冷的,

    京城来的长喜和陆璘都有些不习惯。

    不知是不是吹了风,陆璘还犯起了咳嗽,断断续续咳了两天,到第三天越发严重了,

    一早起来便咳。

    长喜说道:“公子那个药方呢,

    待会儿我去给你抓点药。”

    陆璘一边用着早饭,

    一边回答:“在床尾那个箱子里。”

    长喜从里面找到一张纸,看了看,正是那药方,便叠好了收入怀中,放心道:“这下好了,这药方真真是不错,

    既简单,

    见效也快。”

    陆璘想起什么来,回头看他道:“有一个药铺,叫馨济堂,

    你……别去那家。”,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喜疑惑:“为什么?那家药铺的药不好?”

    “不是。总之,

    去别家药铺。”陆璘说。

    若是去她所在的药铺抓药,

    碰上面,总归是不好。

    长喜不再问,

    待陆璘去前堂,

    便出了门去,

    乘的正是刘老二的车。

    上了马车,长喜问:“这安陆县,

    哪家药铺的药好?”

    刘老二很快道:“馨济堂啊,他们家药贵是贵一些,但成色肯定好,有一家平安药铺,之前还把萝卜须当人参须卖,那叫一个缺德!”

    “除了馨济堂呢?”长喜问。

    “为什么要除开馨济堂?”刘老二问。

    “就是除了馨济堂,还有哪家药铺?”

    见长喜问得认真,刘老二只好道:“城西的千草堂,也算不错,不过我没去过,听说是不错,就是远了些。”,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就去千草堂。”长喜说。

    刘老二已经很努力推荐馨济堂了,但长喜坚持,他只好往千草堂去。

    走了一会儿,终究jsg是忍不住,他问长喜:“是不是你们家大人……不太喜欢馨济堂?馨济堂得罪大人了?”

    长喜不知道,也不能乱说,只好回道:“不该打听的别乱打听。”

    刘老二连忙答应:“好好好,我明白,我明白,我就是有点儿意外,前些日子,还见大人和施大夫说话来着,施大夫还上过公堂帮助查案呢!”

    这下轮到长喜吃惊了,不由问:“馨济堂……是施大夫的?”

    “不是,馨济堂的东家是周大夫,但他年纪大了,现在一般是施大夫在坐诊。”刘老二解释。

    于是长喜这下明白了,原来前少夫人在馨济堂……他要去抓药,不就碰上了么?少夫人发现他好好的,自然能知道是他家公子犯咳嗽,这个倒是挺尴尬,难怪公子说不去那儿。

    刘老二还指望长喜多说几句,给他解惑,没想到长喜兀自凝眉想着什么,竟再不说话,他只好作罢。

    长喜跑大老远在千草堂抓了药,回到县衙,让仆妇将药煎好,然后趁热端去陆璘办公的廨署。

    “公子,药来了。”长喜将药放到陆璘桌上。

    陆璘放下公文来喝药,一旁杨钊问:“陆大人这两天在咳,是染了风寒吧?”

    长喜回答:“公子在换季时容易犯咳嗽。”

    “咳嗽我倒有个药方,用枇杷叶,冬桑叶,甘草,薄荷叶,一道煮水煎服,一准能好,我亲自试过。”杨钊说。

    长喜意外道:“这可真是稀奇了,我们家公子用的正是这个药方,这还是……”话到一半,长喜看看陆璘,改口道:“还是京城一个大夫给开的。”

    杨钊一脸惊奇:“京城也有大夫知道?我还道是施大夫独门秘方呢,反正我在别处大夫那里没听见过,还是施大夫告诉我的。”

    “施……大夫啊?”长喜看看杨钊,又看看陆璘,不知再说什么:难怪都是同一个药方,原来都是少夫人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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