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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秦恬二话不说,脚下飞快地离开了去。

    等朱建应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走出山门了。

    小厮走上来替她那东西,周遭又有旁的人从此经过,朱建应远看着悻悻地烦躁,只能做了罢。

    一直快步下了半刻钟的山,离着那西侧山门远了,秦恬才问了常子一句。

    “你今日怎么来晚了?”

    常子也好周叔也罢,平日里都是要早一刻钟来等秦恬的,今日却反过来让秦恬等人了。

    常子赶忙告罪。

    “都是小的的错,谁料这一路上,小的竟然三次遇到黄大仙,奴才只怕冲撞了大仙,挨个要叩头送行一番,这才耽误了时间!”

    “三次?”

    “是呀,奴才也没想到,山上怎么这么多大仙!都是奴才的错,请姑娘责罚!”

    他请罪,秦恬倒是没有责备什么。

    但她想到方才突然出现的那个怪异的男学子,又思量了一下常子连遇三次黄大仙的事情,皱起了眉头来。

    *

    翌日,周叔自各处相看房地回来,午间送饭就由周叔亲自送过来。

    周叔一边伺候秦恬在池边梅林里用饭,一边同她说了说相看房地的结果。

    “......远一点的那处,景色更好,若是正经盖一座别院,以后姑娘出嫁做嫁妆也是够格的。”

    秦恬说他想得实在是太远了,老管事便又说了两处近的。

    这两处都是别人家的宅院,人家走了之后空置了下来。

    秦恬觉得两处都行,以她的性子自然要选僻静的去处,但恍然想到了昨日的事,又道,“也别太僻静了,有些人烟也是好的。”

    以后她若离开秦家自己过活,太僻静的地方,出了事都找不到人帮衬。

    若能置在有人烟的地方,她纵然孤身一人,也稍微安心一点。

    这都是从前在诸城生活的十四年从未考虑过的问题,现今骤然降至眼前,才晓得如此重要。

    因着这个考量,秦恬便跟老管事又重新说了个地方,以后就不在这池边的梅林吃饭了,此处也着实人少了些,一路走回学堂也好檀台也罢,都甚是遥远。

    老管事自然说好,待秦恬歇息好了,目送她离开,收拾东西下山去了。

    ......

    秦恬如常返回学堂。

    平日里她惯来喜欢一个人走走停停,不急不忙地往回赶。

    但今日难免起了一些警惕之心。

    谁知道,就在她走了不到半刻钟的时候,身后远远近近的,竟然有脚步声跟随在后。

    若是平日,秦恬未必能发现,但今日那声音一出,秦恬立时就听在了耳中。

    连着走了好些步,那声音始终相随,再往前,就要走到一座水榭后面了,那水榭的后面更加僻静,只偶尔有学子在里面读书。

    秦恬心中警铃大作,她只听着那脚步声好似越来越近,就在她要踏上水榭后的路上时,她突然转身,快步向着另一边跑了起来。

    另一边是反着学堂的方向,可却能只同书院正山门,那里的来来往往,人最是多!

    秦恬快步奔走,耳朵仍旧竖着紧紧听着后面。

    后面的人,在一声咒骂之后,也追了过来。

    秦恬大惊,恨不能生出双翼飞到大门前人来人往的地方。

    她越跑越快,平生都没有这般快跑的时候,只听着风声至耳边呼啸不断,好似千军万马、战鼓雷雷。

    快到了,就快到大路上了!

    秦恬只看着连同小路的山门大道近在眼前,脚下更加快了起来。

    然而,就在她一下跃到大道上的一瞬,直直撞向了一人身上!

    可她并没能撞上去,从旁忽然有人一步而至,剑身生生格挡住了秦恬。

    那力道将秦恬反向冲开了去,她连着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最后后背撞到了一颗树上,才堪堪停了下来。

    她被撞得后背发疼,方才因着惊惧与奔跑而狂跳的心脏并未停止,她抬头向前看去。

    就在看到前面的人时,狂跳的心脏霎时一停。

    手下冷剑出鞘,傅温就立在她脸前,而傅温身后,那个她原本险些撞到的人,身穿暗棕色锦袍,束起的腰间悬着一只白玉玦。

    是嫡兄秦慎。

    秦慎亦没能想到,他刚进了书院,竟就以这般情形见到了秦恬。

    他微讶地向了她看了过去。

    傅温也当先问了一句“什么人冲撞公子”,才发现是朝云轩的姑娘。

    秦恬却在秦慎的目光和傅温手中刀剑的冷光里,接连向后退了三步。

    一时间,她顾不得后面追逐的人了,她嗓音发紧发颤,无措中透着慌???乱。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冲撞兄长的,真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走,这就走......”

    第23章

    送她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冲撞兄长的,真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走,这就走......”

    话音没落,秦恬忍着后背被撞的疼痛,抱歉又慌乱地,匆忙转到了另一条道上。

    没等秦慎开口,就十分识情知趣地,迅速消失在了他眼前。

    一阵风掠过,就已经没了人影。

    秦慎怔了一怔,眼前还残留着小姑娘方才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场景。

    她是从小路上跑出来的,好像是被什么追赶,她想赶忙跑到人来人往的山门大道上,以至于跑得太急,一下同自己撞在了一起。

    但傅温的反应也是甚快,一步上前将她格挡了开来,这一挡,致使她向后撞到了树上。

    那一下并不轻,她眉头都皱成了团。

    可却在看到他的瞬间,惊吓得顾不得疼了,似乎比被什么追逐更加慌乱,生怕又令他生气,连声道歉地跑没了影。

    秦慎想说什么都没来得及开口。

    风里已没了她的气息。

    秦慎压了压眉头,目光在她跑走的方向未落,又扫到了她跳出来的小路上。

    那条小路上看似静悄悄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风过树梢的窸窣声。

    秦慎眉头越发紧压下来。

    *

    离开了嫡兄的视野,慌不择路地跑开,一口气跑出好远,秦恬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但这一跑,秦恬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山门大道另一边,更少有人前来的地方。

    此处立着鹤鸣书院从前几位山长的衣冠冢,除了祭祀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踏足。

    秦恬误闯此地,惊扰了长眠的老山长们,实在甚是抱歉。

    既然都来了,秦恬就上前去行了礼,道了声“打扰了”,才又往学堂的方向而去。

    已经快到了下晌先生开课的时候,行人越加稀少,甚至秦恬一路已经看不到人了。

    这样的安静令秦恬再次紧张了起来,可距离学堂还有好一段距离,秦恬总不能再返回山门大道,万一嫡兄还在怎么办?

    她没办法,只能继续往学堂的方向去,不过在继续向前走之前,目光却落在了一旁不起眼的一小片杂草丛里,那杂草丛里一簇蓼草被风吹得摇头晃脑。

    ......

    日头转过了午时的最高点向西偏去,落在地上的影子也悄然转了角度。

    寂静的石板路上,白亮的日光下,只有秦恬和自己的影子匆忙行走。

    快了,就快要转到去学堂的最后一段路上了,秦恬脚下越发加快。

    然而,前方的树丛里突然一阵拨开枝叶的哗啦声,下一息,有人自林间一步迈了出来,哼声笑着挡在了秦恬身前。

    秦恬脚下猛地一顿,那朱建应却目露兴味地走上前来。

    “你跑什么?我只是想同姑娘说说心里话罢了。”

    这话一出,秦恬手里便攥了起来。

    若说上次“撞到”,这人还刻意守着些规矩,今次一开口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秦恬不想听他说什么心里话,而眼下再跑,只会更引得此人兴致浓厚,况也未必能逃脱了。

    她手下紧了紧,冷着声开了口。

    “你可知道我姓什么?可晓得,我是哪家的姑娘?”

    她要提醒这个人,秦氏在青州,不是他能随便招惹的姓氏。

    可此人显然早就清楚她的身份了,当即笑了起来,上下打量起秦恬。

    “你不就是姓秦吗?若非是秦家女,你以为老子会在你身上下功夫?”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秦恬,眼神赤裸起来。

    “除了姓秦,你可什么都没有,秦家不待见你,你那嫡长兄秦慎更是看都不想看你一眼,”他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方才我可都瞧见了,你冲撞了秦慎,一下就被秦慎的侍卫给挡开了,你怕得紧,赶忙跑开了去......”

    他道,“但凡秦慎把你当妹妹,是你能依赖的大哥,你被外男追逐,会不告诉他吗?会不躲在他身后,让他护着你吗?”

    他接连的问话,问得秦恬沉默了起来。

    原来此人明知她姓秦,也敢前来招惹,正是因为看出了她在秦家的尴尬处境。

    朱建应一下就说破了秦恬的心思,笑得猖狂了起来,啧了两声。

    “可见,你也知道秦慎看不上你,出了事也不会护着你,你只是个没人护着的外室庶女罢了!”

    朱建应笑个不停,见秦恬不出声了,当下口风一转。

    “你看,秦家人不把你放在眼里,我可就不一样了,我把你放在眼里,你不如跟了我吧!”

    他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也不绕圈子了,说白了就是看中你姓秦,能给我带来好处,同样的,我朱家祖上也是有爵位的望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也不差。你跟了我,我许你正妻之位,有我朱家护着你,我朱建应护着你,你在秦家,在秦慎面前,也能抬起头来不是?”

    他越走越近,在他眼里的呆滞的小姑娘几乎就是囊中之物了。

    他伸手,探囊取物般地要触碰秦恬。

    谁想,眼前看似呆滞的姑娘,忽的抽出手来,向他脸上猛地洒上了什么。

    朱建应登时发出痛呼之声,一双眼睛被辛辣刺激得疼痛难忍。

    而秦恬洒的不是旁的,正是方才杂草丛里的一株蓼草!

    这是一种辣蓼,坊间常用作酒曲,但摩搓其叶片,就有辛辣汁液出现。

    秦恬方才抓了一大把藏在手心里,等得就是此刻!

    是,她是没有人护佑,是不起眼的庶女,但也不代表她不会自救,面对恶人只能束手就擒!

    那朱建应被辛辣刺激得睁不开眼睛,低吼着痛呼。

    秦恬见自己一击即中,趁机拔腿就跑,再往前不远就是女学子的学堂了。

    可她着实小瞧了朱建应的狠劲。

    朱建应两眼发疼,却也一下撕破了自己最后的底线,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后面直向秦恬扑了过去。

    “贱人!我看你今天还往哪里跑?!”

    他低吼一声,直扑而来。

    刹那间,秦恬只觉自己后背汗毛尽数竖了起来,恐惧的念头一下笼罩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朱建应扑来的瞬间,一只长而有力的手臂忽然伸了出来,一把揽住小姑娘单薄的身子,将人整个揽进了臂弯之中。

    一脚上前,将生扑过来的朱建应径直踹出两丈远。

    人砰得砸在地上,秦恬才在惊诧中恍惚抬头看向将她护在怀里的人。

    有力的心跳自他的臂膀和胸前传了过来。

    男人眉头压着,一贯深邃的眼眸里,秦恬莫名没有再感受到冰冷和嫌憎,反而那深色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子。

    秦恬脑中空白了一时,可下意识里的躲避和远离,让她不由地挣开他向后退去,着急忙慌地推到两步之外的距离里。

    她的动作、神色,都落在秦慎眼中,一清二楚。

    她真的怕他,一分都不敢接近,连这种时候,都要退的远远的,不敢再直视他。

    秦慎微怔,却也不便说什么,毕竟之前一次两次,是自己警告、敲打、驱逐她在先。

    秦慎收回了手,低头看着眼前的垂着眼帘的小姑娘。

    发髻因奔跑散了大半,簪在发髻上的绒花摇摇欲坠,鬓边的碎发俱都落了下来,扫落在她纤细的颈边。

    浅浅的细眉仍旧簇成一团,他看不清她眼帘下的眼睛,只看得出眼尾红红的,有些微的湿漉,小巧的鼻尖也隐有泛红,唇下紧紧抿着,越发显得整张小脸紧张又无措。

    她穿着一件浅淡水绿色的对襟长袄并艾绿色褶裙,一身绿莹莹的颜色在竹林草地里极不显眼,而她的右手间也满是绿色,上面沾满她方才洒出去的蓼草碎叶和草枝,可虎口上被割开的一道鲜红却十分显眼。

    她努力恪守他的“意思”,与他保持距离,以至于连被恶人追逐,半路遇到他,都没有张口跟他说一个字,没有一句求救......

    秦慎看着眼前的人,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蔓延开来。

    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他的目光,她把弄脏弄破的右手向身后藏了藏。

    秦慎皱了皱眉。

    这会工夫,哀嚎一声坠地的朱建应,像一只死掉的臭虫一样不动弹了。

    傅温手脚利落地将人打昏,拖进了一旁的林子里,回来上前禀报。

    “此人一时半会不会醒过来,属下先把他拖进林子里,回头让人带走。”

    带走?带去哪?

    秦恬下意识有点怕,但一想此人暂时不会出现了,倒是放下些心来。

    她被这一提醒,才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竟是被嫡兄出手救了。

    她虽然不知嫡兄为何突然出现救了自己,但也赶忙正正经经行了礼。

    “多谢兄长。”

    她的声音不大,或许是因为遭遇了险事,微微有些哑。

    秦慎又瞧了一眼她的右手,低声开了口。

    “傅温,带姑娘去净手。”

    秦恬微顿,讶然瞧了嫡兄一眼???,又在他的严肃神色里连忙收了回去。

    路边不远的林子里就有一口井,傅温三下两下就提了满满一桶水上来。

    井水干干净净的,只有一片落叶飘在上面,秦恬撩起水来,泛着凉气的井水落在手上,方才被追逐被恐吓而产生的惊惧和不安,都在井水里镇定下来。

    她仔仔细细把手洗了干净,将虎口因为拔草而被割伤的血口,也细细清理了一遍,一桶水刚好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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