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银杏应的很好,结果摇晃她也摇晃的最猛,摇的沈棠后脑勺撞疼的地方在枕头上来回的碾,疼的她想死的心都有。沈棠气醒过来,可还不等她动怒,银杏就急道,“姑娘,不好了,大姑娘吐血晕倒了!”
沈棠涌到喉咙口的怒气就那么散了。
银杏一向听话,在银杏眼里,沈娢是她沈棠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沈娢出事,就是借银杏几颗胆子,也不敢任由她继续睡,不叫醒她。
可沈棠知道沈娢吐血晕倒,不过是她躲避给靖阳王世子冲喜的手段而已,不是真的出事。
沈棠撑着身子坐起来,随口问道,“怎么会吐血晕倒?”
银杏忙回道,“听丫鬟说,大姑娘心情不好,早上没吃两口,老夫人很担心,特地吩咐小厨房做了燕窝,让二太太给大姑娘送去,结果大姑娘吃了没两口,就突然作呕,吐出来的燕窝里带血,然后就晕死了过去……”
银杏不敢不叫沈棠起来,沈棠醒了,也就不好再睡了。
她知道沈娢不是她的亲姐,但别人不知道,嫡姐吐血晕倒,做妹妹的还睡的香,就太凉薄,没心没肺了。
人言可畏。
沈棠掀开被子下床,坐到梳妆台前,让银杏给她梳妆。
伤在脑袋,梳妆和上刑差不多,银杏再小心,也疼的沈棠几次倒吸气。
还没梳妆完,珠帘外就跑进来个小丫鬟,急急忙慌道,“姑娘,二太太派人来把豆蔻抓走了……”
沈棠眼底一抹寒芒闪过。
沈娢前脚出事,后脚二太太就派人来抓豆蔻,摆明了是冲她来的。
这是不论她给不给沈娢下药,都要把这个罪名扣在她头上了。
发髻已经梳好,沈棠挑了两根素簪别在发髻上,起身出去。
沈棠住的是清漪苑,沈娢住在清兰苑,两院子名字相近,但距离当真不近,抄小路走都要大半盏茶的功夫,清兰苑没清漪苑大,但布置要更雅致,更重要的是离二房和老夫人住的松鹤堂要近的多。
清漪苑大的那么一小圈看不大出来,但每日晨昏定省少走的路是实打实的。
不过也是,哪有做娘的有好东西不紧着自已女儿的。
如今的平远侯府,名义上是老夫人在掌中馈,其实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二太太在管,老夫人又是最疼沈娢的,二太太往沈娢院子里划拉东西,没人觉得她偏心,只会说她没私心。
沈棠从小路走到清兰苑,远远的就看到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过来,老夫人是真担心沈娢,满面担忧,脚步也走的很急。
沈棠脚步反倒慢了下来,她在想沈娢是二房骨肉的事,老夫人知不知道。
沈棠觉得老夫人应该是不知道的,二叔是老夫人亲生,父亲也是,大哥在花灯会上丢失,老夫人大病了一场,父亲膝下无子,一直是老夫人的心病,在母亲病逝后,老夫人没少操心给父亲续弦的事,父亲和母亲感情好,不愿续弦,老夫人甚至以死相逼。
逼的父亲没辄,只能松口,只是续弦并没能进门,亲事定下后,正准备把人娶进门,谁想边关起了战火,父亲去了边关,亲事只能暂搁,好不容易回来可以办喜事了,那姑娘又身染恶疾,不治身亡了。
父亲连自已要续弦的姑娘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人家就病死了,父亲一个将军,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生老病死更是没人能躲得掉的事,可不知怎么的,父亲克妻的名声传开了,这样的名声再加上父亲当时二十八九的年纪,就算他不反对续弦,老夫人也挑不到中意的了,续弦一事就不了了之了。
长房无主母,中馈就由老夫人管着,但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哪能操这么多的心,开始只是把绣房给二太太管,后来又加了花园,再是大厨房,最后管家权一股脑都到二太太手里了。
长房无子,别说侯府中馈了,将来等父亲百年后,偌大一个平远侯府都要交给二房掌管。
沈棠能感觉到老夫人是真心实意的希望父亲能有个儿子,哪怕是个庶子都行,前世父亲“旧疾复发”而死,老夫人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熬了一个月,也随之病逝。
沈棠把这些事从脑海中甩开,迈步进院子,远远的就见豆蔻跪在地上。
老夫人问二太太,“可审问清楚了?”
二太太摇头,“这丫鬟嘴硬的很,不用刑怕是不会说实话。”
“那就用刑!”
老夫人一发话,二太太回头使了记眼色,就有两婆子把豆蔻拽起来,摁到长凳上。
豆蔻吓白了脸,急道,“奴婢说,奴婢说,是二姑娘让奴婢在燕窝里下药的……”
第4章
自私
都还没上板子就招了,这也叫嘴硬?
沈棠心下冷笑。
她还没说话,银杏先生气了,“豆蔻!姑娘几时让你给大姑娘下药了?!”
“你当时给姑娘出这样的馊主意,姑娘就动怒打了你一巴掌,姑娘让你长记性,你就是这么长记性的?!”
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豆蔻趴在长凳上,叫嚷道,“老夫人明鉴,奴婢和大姑娘无冤无仇,不会害她,就是二姑娘让奴婢下药的,她不想大姑娘明日嫁给靖阳王世子冲喜,她怕大姑娘守寡……”
豆蔻才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变,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惊恐的看向二太太,然后就倒长凳上,眼睛睁的很大,不用问,肯定死不瞑目。
沈棠还想找个机会把豆蔻发卖出府,没想到她只掴掌了豆蔻一巴掌,二太太就当豆蔻是个弃子,拿她的命堵她的嘴,让她百口莫辩。
当真是够狠。
二太太看向沈棠,眼神泛冷,“二姑娘还有什么可说的?”
沈棠轻笑一声,“看来二婶是对豆蔻的话深信不疑了。”
二太太皱眉,语气不快,“难道不是你指使的豆蔻?”
沈棠道,“我是不想长姐守寡,但如果长姐和我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经历这些,二婶觉得我有这么大度吗?”
二太太没想到沈棠会这么说,直接愣住了。
人都是自私的。
沈棠直接承认自已不够大度,反倒更容易让相信她是清白的。
沈棠道,“靖阳王府的花轿明儿一早就来接人,长姐病倒,上不了花轿,冲喜又耽误不得,万一逼我替嫁怎么办?”
“我要真有替长姐牺牲自已的大度,大可以直接站出来,又何必给长姐下药?都说是药三分毒,何况毒药,万一没把握住量,把长姐毒死了……”
说到这里,沈棠就停了,望着二太太道,“我实在没二婶想的大度,二婶要执意认定是我指使的豆蔻,我也无话可说。”
“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二婶要想让我替嫁,恕我做不到。”
二太太脸色铁青,眼神冷的像是蛰伏的毒蛇,她没有说话,但院子里的丫鬟已经相信不是沈棠了。
没人会明知道前面有个火坑,还上赶着往里头跳的。
老夫人眉头皱了下,没说什么,迈步进屋了,沈棠就是来看沈娢的,随后跟上。
屋内,沈娢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大夫正在给她把脉。
看到大夫,沈棠眼神瞬间冷下去,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们平远侯府倒好,大夫还没走,就迫不及待的在院子里审问她的丫鬟,唯恐别人不知道沈娢嫁不了人是她害的。
老夫人走过去,问道,“李大夫,我孙女儿没事吧?”
李大夫道,“大姑娘中的毒发作剧烈,倒不致命,就是得昏睡上三日。”
“可有办法让她尽快醒过来?”老夫人忙问道。
李大夫摇头。
老夫人急了,“她明儿就得嫁人,这可如何是好……”
王妈妈宽慰老夫人,让她别担心。
沈棠也孝顺,端了盏茶过来,只是到床前时,不小心踩到裙摆,人往前栽去,她好险稳住身子,但手里的茶盏飞了出去,好巧不巧的朝床上躺着的沈娢砸过去。
茶水泼了她一脸。
“啊——”
某个大夫口中中毒要昏睡上三日的人发出一阵惊叫声。
不止醒了,还坐起来了。
很精神。
老夫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脸就绿了。
老夫人心疼沈娢,不代表她就会纵容沈娢在她眼皮子底下玩这样的把戏,装中毒栽赃自已的亲妹妹。
沈棠一脸牲畜无害的看向李大夫。
没人能叫醒一个装昏迷的人。
但泼茶可以。
李大夫,“……”
尴尬。
“告辞。”
李大夫拎起药箱子,逃似的走了。
没人拦他,又不是缺心眼,会看不出来李大夫是被大姑娘收买了。
沈娢坐在床上,脸色难堪极了,她落在沈棠脸上的眼神,恨不得将沈棠生吞活剥了,她飞快的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哭道,“祖母息怒,娢儿不是不愿意给靖阳王世子冲喜,也不是怕守寡,娢儿只是担心大昭寺抽的签应验,冲喜不成,反将靖阳王世子克死……”
虚伪的沈棠都觉得恶心。
直接说怕守寡,不愿意嫁,沈棠都不会这么反感。
不愿意嫁,还找借口说为人家靖阳王世子好,这是把人都当傻子哄了。
更恶心的是还有帮腔的,二太太道,“老夫人别气坏身子,大姑娘有此顾虑也很正常……”
老夫人呵斥道,“什么顾虑?靖阳王世子伤重不治要冲喜,我们平远侯府明知道嫁女儿会有守寡的风险,还是送女儿上花轿,要冲喜不成,靖阳王世子救不活,靖阳王府还敢怪我孙女儿克死他们世子不成?!”
“靖阳王靖阳王妃也不是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二太太自知说错了话,赶忙改口,“我知道靖阳王府讲理,可您就忍心娢儿出嫁就守寡吗?”
老夫人不忍心。
可说冲喜管用的是钦天监,靖阳王信了,并亲自登门,她能怎么办,靖阳王是不会逼他们平远侯府嫁女儿,可这回不嫁,亲事必退。
靖阳王世子是为救二皇子受的伤,冲喜是最后的希望,侯府要不愿冲喜,皇上都会生气,退掉亲事,以后还有人敢求娶娢儿吗?
只怕连着平远侯府其她姑娘都没人敢娶了。
她再疼沈娢,也不能为了她一人,不顾整个平远侯府。
老夫人忍痛道,“不论冲喜成不成功,靖阳王府都不会亏待娢儿的。”
“祖母……”
老夫人闭上眼睛道,“安生待着,等靖阳王府的花轿来接你。”
丢下这句,老夫人就转身走了。
沈娢泣不成声。
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当真是叫人心疼,可经历过被算计替嫁,还被倒打一耙说她抢了她亲事的沈棠起不了半点怜悯,只有恶心。3902
也不愿装什么姐妹情深,沈棠也转身走了。
只是她一转身,门外跑进来一丫鬟,禀告道,“二太太,宫里派人来传话,叶贵妃请您进宫一趟……”
第5章
换亲
叶贵妃找二太太,沈棠一点也不诧异。
平远侯府无主母,人情往来等事都归二太太管,前世也是这时辰,叶贵妃差人将二太太叫进宫。
叶贵妃不止是靖阳王世子谢归墨的表姨母,谢归墨还是为救她儿子二皇子才伤重不治,需要冲喜的,叶贵妃对冲喜很上心,上心到在平远侯府都快忙成一锅粥的情况下,还把二太太叫进宫问话。
得知她担心冲喜不管用,怕靖阳王世子冲不活,长姐出嫁就守寡,便给自已长姐下药的事,叶贵妃一怒之下,都没和靖阳王府商量,就直接将冲喜之人换成了她。
她和沈娢虽然长的没一点相像之处,但都是平远侯沈绥的女儿,连出生时辰都一样,换她替嫁,没人会担心她和靖阳王世子会八字不合。
前世她信了豆蔻的怂恿,叶贵妃要她替嫁,沈棠无话可说,这一世,二太太进宫之前,她的罪名已然洗清了,沈娢也没有昏迷不醒,没理由换人替嫁了。
虽然沈棠打定主意让靖阳王府的花轿空着抬回去,但想到沈娢对出嫁就守寡的恐惧,二太太算计落空咬牙切齿的模样,沈棠心情就畅快。
身后有细细抽噎声传来,沈棠回头就见银杏在抹眼泪,沈棠见了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舍不得豆蔻?”
银杏恨恨道,“豆蔻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大姑娘推姑娘进火坑,奴婢才不会舍不得她。”
沈棠失笑,“那你哭什么?”
银杏哽咽道,“奴婢是心疼姑娘,姑娘对大姑娘那么好,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大姑娘却为了自已,推姑娘去跳火坑……”
原来是替她抱打不平。
沈棠鼻子发酸,沈娢给自已下药,还栽赃给她,被她当场揭穿,老夫人都没有斥责沈娢半句,银杏一个丫鬟却为她受的委屈落泪,怎么能叫沈棠不动容。
沈棠帮银杏擦掉眼泪,道,“以后我不会再对她好,还会把给她的那些东西都拿回来。”
这是沈棠的心底话,但银杏根本不信,“姑娘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别说把送出去的东西拿回来了,姑娘以后能少被大姑娘占点便宜去,她就谢天谢地了。
银杏把“不信”两个字刻在脸上,沈棠也没多说,她很快就会让银杏知道,她说的出就做的到。
两人回了清漪苑。
沈棠没睡好就被叫醒,转了一圈头更晕乎了,吃过午饭后,就又睡下了。
见沈棠一脸倦怠,银杏很是自责,姑娘让她别吵醒她,她一听大姑娘吐血晕倒,就急的不行,火急火燎的把姑娘叫了起来,结果大姑娘竟那般算计姑娘。
帮沈棠掖好被子,银杏道,“姑娘放心睡吧,这回就是天塌了,奴婢也不吵醒姑娘了。”
银杏信誓旦旦,但最后天没塌,沈棠被她叫醒了。
可怜沈棠睡的正香,银杏就急急躁躁的摇晃她,声音都快哭了,“姑娘,你快醒醒啊,出大事了!”
沈棠后脑勺疼的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又怎么了?”
银杏道,“叶贵妃让姑娘你给靖阳王世子冲喜!”
一个激灵袭来,沈棠猛然坐起来,头晕的她眼前好一阵发黑,她强忍怒意道,“怎么还让我替嫁?”
气头上都没注意到自已说的“还”字,不过说的人没注意,听得人也没注意,银杏道,“奴婢也不知道,丫鬟是这么传话的。”
这么大的事,丫鬟可不敢凭空乱传。
沈棠快气疯了。
前世让她替嫁也就罢了,这一世叶贵妃哪来的理由要她嫁?!
直觉告诉沈棠,这是二太太的手笔。
沈棠将怒气压下,掀开被子下床,都顾不上整理睡乱的发髻,就匆匆去了老夫人住的松鹤堂。
沈棠脚步走的很急,远远的,她看到一道熟悉的沉稳身影。
是父亲沈绥。
虽然沈娢和沈棠都是沈绥的女儿,但出嫁前一天,临时换亲,沈绥不能不过问。
沈棠迈步进屋,就听到父亲的说话声传来,带着浓浓的不满,“与靖阳王世子定亲的人是娢儿,为何突然换棠儿给他冲喜?”
他问的是二太太。
二太太有些坐不住椅子,道,“叶贵妃派人来传我进宫,当时清兰苑出事,传到外院,被宫里来传话的人听到了,叶贵妃听说二姑娘怕大姑娘守寡,给大姑娘下药,阻拦她嫁人很生气,问我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着大姑娘没有大碍,不影响明儿出嫁冲喜,二姑娘心疼长姐做这事,怎么也好过大姑娘给自已下药好听。”
“为了侯府和大姑娘名声着想,我就没替二姑娘解释,但我没想到叶贵妃会这么生气,当时就以大姑娘在大昭寺求的签不吉利为由,改要二姑娘出嫁冲喜……”
她就知道是二太太搞的鬼!
为了自已女儿,当真是煞费苦心。
清兰苑发生的事,都传到叶贵妃耳中了,何况沈绥,他没想到自已嫡长女会做这样推自已亲妹妹跳火坑的事,沈娢算计沈棠在前,还要沈棠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替她冲喜,做父亲的要孰视无睹,那他也不配做一个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