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她一人在宫中独木难支，又还要照顾胧月，我先给她写一封回信宽慰几句。”“主子，现在天色已晚，您先歇着吧。明早您将回信写好，奴婢到时送到城里让高长进转交。”
崔槿汐的话刚落下，门外又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主仆俩对视了一眼，崔槿汐匆匆跑过去开门。
积云一脸焦急地小跑进来，“甄娘子，不好了。阿晋三日前傍晚回来了，太妃娘娘从他手中接过王爷的遗物之后，便一言不发，还不吃不喝。”
“那带我去瞧瞧太妃。”
甄嬛一听说阿晋回来了，便再也坐不住了。
她一进入安栖观，便对身后的两人说。
“你们先别进去，我陪太妃说说话。”
甄嬛轻轻地推开门，跪坐在床边，低声劝道。
“逝者已逝，难道生者要个个跟着去吗？”
她牵着舒太妃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在对方空洞的目光中悲伤的解释。
“我又何尝不想跟着允礼一起去呢。这一了百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难道太妃只要儿子，就不要孙子了吗？”
“我这肚子里的孩子还等着唤太妃祖母呢。孩子已经没了父亲，难道太妃这个亲祖母也要离他而去吗？”
舒太妃转了转眼珠子，反应了好半晌，才趴在被子上痛哭。
“先帝爷啊，我与你就这么一个儿子，我竟没有好好地看住他，如今弄得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允礼呀允礼！你要做父亲了，可是你却看不到了！”
舒太妃余光瞥见受她感染的甄嬛也在抹眼泪，哽咽地劝说。
“嬛儿，你有孕在身，切不可悲伤过度，快别哭了。”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帕子给甄嬛擦拭眼泪，才擦拭了两下，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的将帕子扔到一边。
“这帕子有些脏了，我再给你换一条。”
甄嬛连忙出声阻止，“太妃娘娘，我随身带了帕子。”
舒太妃的帕子上有允礼惯用的淡香，她应该是怕自己闻香思人，才体贴地说帕子脏了。
太妃娘娘和允礼都是温柔的人。
“你一贯处事妥当，只是我的允礼没有福气。”
舒太妃紧紧地握着甄嬛的双手，力道大得差点儿让甄嬛痛呼出声。
她的允礼受尽了苦难，凭什么甄嬛这个贱人能与抢了儿子皇位的人勾搭成奸！
手中传来的痛意令甄嬛眼中再度泛起了热意，“太妃娘娘，您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快用些饭吧。”
她说着，就要起身。
舒太妃的目光扫到甄嬛的腹部，强压下了心中的仇恨。
她的允礼受了那么多的苦就是要让这女人仇恨皇上，她万万不能在关键时刻拖后腿。
舒太妃强忍着难受点了点头，哑着嗓子吩咐。
“积云，将饭菜拿进来吧。”
“好，奴婢这就端过来。”
甄嬛恭顺地伺候舒太妃用膳，还亲自给她添了一盏温水。
仅仅大半年没见，淡泊超脱的太妃发间已然有了白丝。
甄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向她说起回宫之事。
她想了又想，决定等得了皇上的准信后再提。
可没想到舒太妃用了几口饭后，关切的问道。
“嬛儿，你腹中的孩子预备怎么办？要不你搬来安栖观，我亲自照看你。”
“你放心，允礼虽不在了，我这个祖母还在，定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
第511章
允礼的味道“太妃娘娘，我......”
甄嬛吞吞吐吐地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面对允礼最亲的人，本来按照从前的打算，怀了允礼孩子之事要瞒着的。
只是一瞧见同她一样悲伤的舒太妃，甄嬛觉得两人同病相怜，这才没忍住说出来以激发她求生的欲望。
舒太妃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这安栖观平日里人迹罕至，皇上前几日来此礼佛，也不过逗留了片刻便匆匆离去。他政务繁忙，日后怕是再难踏足此地。”
“监寺和其它人慑于皇上的威势，断不会前来打扰。”
“我养出来的允礼连先帝爷都喜欢，时常念叨着允礼若是早生几年就......”
舒太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怀念，随即面色又暗淡下来。
“那都是多年前的往事了，不提也罢。”
“嬛儿，你放心，我和积云会好好照看你和孩子的。”
甄嬛从舒太妃的未尽之语中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她目光一闪。
先帝爷是在临终前才将皇位传给了当今皇上，若是他能多活几年，以舒太妃盛宠多年的程度来看，允礼未必没有问鼎皇位的机会。
曾经在甄嬛心里闪过的某个念头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她双唇紧抿，在心底默默祈求腹中的这个孩子是一位阿哥。
舒太妃将甄嬛的脸色变换尽收眼底，她停了几个呼吸后，焦急的问道。
“嬛儿，你可是有什么疑虑？怎么都不说话？”
甄嬛垂下眼皮，不敢直视舒太妃，她轻声回复。
“太妃，我知道您对我好，但请恕嬛儿不能答应。”
“为什么？”
甄嬛的话语在心里打了个转，然后无奈的吐露出来。
“皇上的意思是想要我回宫侍奉，我别无选择。”
舒太妃一顿，“你要回宫也无妨，皇帝的旨意你也不能违抗，只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甄嬛的嘴张了又张，闭着双眼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皇上以为这孩子是他的，所以执意要我回宫！”
舒太妃气得双眼圆睁，厉声质问。
“允礼尸骨未寒，你竟然要我的孙儿认别人做父亲！你！”
她用力地一挥手，饭碗“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好几片。
甄嬛红着眼睛定定的看向舒太妃，“您知道吗？允礼的死并不是意外，他是被人害死的，允礼坐的船被动了手脚才会命丧黄河！”
“允礼他不幸生在皇家，我从没有认为允礼的死是个意外。”
舒太妃出神的盯着遍布茧子的手，自责不已。
“我......”
“允礼死不瞑目，我是一定要替他报仇的，只是我是个弱女子。”
甄嬛跪在舒太妃面前，“太妃娘娘，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舒太妃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可是你一定要带着我的孙儿回宫吗？”
甄嬛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也不想这样，可只有这样，我才能替允礼报仇，才能保住我们的孩子。也只有这样，我才能保全我的家人。”
“太妃娘娘，您知道吗？与其让我这样活着，还不如让我死了，可是我为了允礼，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甄氏一族，再难我也要去做。”
“太妃娘娘，除了回宫之外我别无选择。”
“我知道您一时无法接受，可我......”
“你起来吧。我早就察觉到你是允礼喜欢的人，他应该也不愿意咱们有所争执。”
舒太妃扶着甄嬛起身。
“作为一个母亲，我没有你果断。”
“嬛儿，既然你已决定回宫，我想请你在安栖观陪我几天，可行？”
舒太妃的眼睛虽看着甄嬛，但却一直瞟向了她的肚子。
“太妃娘娘，我答应您。”
在甄嬛应下后，舒太妃就让积云领着她入住了隔壁的房间。
约莫一刻钟后，积云轻轻地推开了门。
“主子，莞嫔娘娘已安置。奴婢瞧见屋中的烛火已熄灭。”
“真是冤孽啊！你今晚就在屋里值夜吧。”
舒太妃坐在榻上越想越难受，她轻声唤道。
“积云，甄远道一行人如今行至何处？”
积云恭敬的回复。
“回主子，甄远道病得厉害，差役不敢太快赶路，中途耽搁了好些天，他们一行人目前还在承德那边。”
“你给芳云传个消息，既然甄远道伤了一条腿不良于行，那就将另一条腿也打断。”
舒太妃心里窝着一把火，她不发泄出来就会难受的紧。
“还有让芳云别把阿晋弄死了。”
允礼再三强调他出事与阿晋无关，可舒太妃觉得他护主不力，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
“是，奴婢这就去办。”
积云打着灯笼出门，瞧见一道影子走向隔壁房间时，她无声的行了一礼，又继续往前走。
自从半个月前瘦成皮包骨头的王爷在半夜出现，母子俩秉烛夜谈后，主子就是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时常阴晴不定。
先是将让人绑走了阿晋，后又让她前去将莞嫔引过来说话。
积云关上门后才敢在脸上挂上了担忧，芳云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不知阿晋可还有气儿？
她这里晚一息，阿晋就要多受一息的苦。
积云连忙将蜡烛点燃，将写好的小纸条在黄豆大小的火焰上烤干。
接连放了两只鸽子，积云才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舒太妃的歇息的屋中。
隔日甄嬛醒来时，积云就招呼她用膳。
“太妃娘娘睡不着，早早地出门去摘野菜了，说是要给您添个菜。”
“积云姑姑，这可如何使得？怎能让太妃娘娘一个长辈照顾我？”
甄嬛连忙将豁了口的白瓷粗碗放下。
“太妃娘娘去了哪里？我......”
积云将人按回椅子上，温声解释。
“甄娘子，主子走的时候特意嘱咐过，她想尽可能的照顾您，让您不要拒绝。”
“奴婢瞧着您脸色不佳，还是用些白粥补补吧。”
“好，我听姑姑的。”
甄嬛将两小碗粥用完，试探性地打听。
“积云姑姑，我昨夜住过的那间房曾经可有人住过？”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房间中弥漫着一种熟悉的气息，仿佛允礼就在她身边一般。
昨夜梦中那炙热的大掌从她脸颊轻轻拂过，真实的触感让她几度落泪。
正收拾碗筷的积云手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悲痛。
“甄娘子，那间房是王爷曾经歇晌的地方。太妃娘娘自从收到了噩耗后，每日都要在屋里打扫。”
“原来如此。”
甄嬛低声呢喃道，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上苍又怎会轻易眷顾于她这样的苦命人呢？
第512章
母子夜谈“甄娘子，您再用一碗吧。这白粥是太妃娘娘出门前亲自煮上的，浓白的米汤熬出了油，最是滋养身体。”
积云放下一个小碗，又自顾自的说。
“自从王爷出事后，这还是太妃头一回走出安栖观。”
积云说话间便跪在了地上。
“甄娘子，奴婢知道您有事要忙，但仍旧斗胆恳求您留下来陪太妃娘娘一些日子。有您在这儿，太妃娘娘的精气神都不一样。”
“我家主子在豆蔻年华入宫，有幸深得先帝爷垂怜，没多久便生下了王爷。只可惜老天爷见不得人圆满，先帝爷骤然病逝，留下来了他们孤儿寡母。”
“在太后和皇上的威逼之下，主子为了保全王爷，不得已自请出宫来到甘露寺为先帝爷祈福。”
“主子这些年着实过得苦啊......”
积云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眼眶微热的甄嬛起身将人扶起，“积云姑姑，我留下来陪太妃娘娘便是。你快别这样了，省得让太妃娘娘瞧见会更难过。”
“你放心，太妃娘娘待嬛儿好，我会将她当成长辈孝顺的，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允礼英年早逝，她作为未亡人替他尽孝是应该的。
“奴婢多谢甄娘子的善心。”
就这样甄嬛在安栖观住了下来，白日里陪着舒太妃说话，夜晚则在小屋中默默思念着果郡王。
转眼间又是十天过去，除了高长进送来了两封沈眉庄的信和一回补品外，皇上那里是半点儿消息也没有传来。
夜深人静之时，舒太妃一脸阴沉的盯着积云。
“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主子，皇上与太后不和，在她死后悄无声息的开始了对后宫的清洗，这一轮又一轮的下来，咱们的安插的大部分钉子被拔出。”
积云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惊恐。
“两宫贵妃斗的厉害，咱们的人多少遭了池鱼之殃。”
舒太妃气得破口大骂。
“都是废物！甄氏明明长了一张与纯元极为相似的脸，却连个男人都勾不住，真是......”
“额娘，您请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