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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霍楚沉没有接温晚晚递过来的杯子,只是面色冷沉地看着荆夏继续道:“荆小姐是纽约人?”

    荆夏微怔,继而点了点头。

    “可是在纽约的安全保护公司,荆小姐两年前的记录竟然查不到。也就是说,荆小姐才入行不到两年?”

    荆夏背心一凛。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从来不管温晚晚死活的人,今天会突然造访。

    原来不是专程来安抚未婚妻的,而是要来探她的底。

    那么刚才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他提起那场订婚宴,就是别有用心了。

    本来,订婚宴的行程和时间都是绝对保密的。南诺家族能够准确定位,要说不是出了内鬼,荆夏自己都不信。

    所以霍楚沉这是……

    荆夏回看向他,态度坦然,不卑不亢,“正式当保镖不到两年,温小姐是我的第一个雇主。”

    男人的唇角挑了挑,“两年不到,就能有这样的身手。”

    “在当保镖之前,我一直在唐人街一家格斗馆做格斗教练,”荆夏补充,“格斗也是从小就开始学的。”

    “从小?”霍楚沉侧头,乌黑的眸子映出清冷的光。

    “嗯,”荆夏点头。

    “那荆小姐还有什么其他的爱好,也是坚持了很多年的?”

    心头一瞬轰然,眼前白光闪过,震天的枪响和哭喊像忽然从地狱爬出来的幽灵。

    好在这一瞬的怔忡并没有让她失态。荆夏抓紧衣摆,淡淡吐出一句,“没有。”

    “没有?”霍楚沉挑眉,眼中神色已然晦暗。

    “没有。”荆夏重复,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是温家的人,无论是碍于颜面还是情面,荆夏知道,霍楚沉都不会大张旗鼓地动她。

    曼哈顿斑斓的雨夜倒映在威士忌的酒杯中。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啊——”

    沙发的另一头,温晚晚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双眸子泪眼婆娑。

    她眨了眨眼,看见大家齐刷刷的目光才佯作一怔,给出一个一点也不抱歉的笑容,解释道:“实在太困了,抱歉。”

    霍楚沉面无表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连貌合神离都懒得表演。

    好在维托接了个电话回来,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荆夏和温晚晚,压低声音对霍楚沉说了句什么。

    他依旧沉默,神色淡淡,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有。片刻后,才起身抄起沙发上的大衣,径直朝电梯走去。

    “忘了说了,”他转身,目光落到温晚晚身上,平静道:“最近南诺动静不小,你刚来纽约,人生地不熟,没事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这是要关她禁闭了。

    温晚晚一愣,当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还有荆小姐,”霍楚沉补充,“留在公寓看着温小姐就好,要什么告诉维托,他会安排。”

    霍楚沉一贯强势,这次当然也没给两人反驳的机会。

    话音落,电梯的两扇门就合上了。

    *

    从顶层的公寓到地下停车场,要穿过足足五十层的距离。

    尽管Pinnacle的豪华电梯足够宽大,但跟霍楚沉这样气场五米,能让方圆两公里寸草不生的人同乘一个电梯,再宽敞的空间都会显得逼仄。

    维托一路跟着霍楚沉,直到上了劳斯莱斯的副驾,才稍微松懈了几分,偷偷扯了扯领带。

    今天的事,他办得不算漂亮。邮轮上事出突然就算了,刚才众目睽睽之下,还被一个女人踹了下巴……

    要不是他老板亲自下场替他擦屁股,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总不能真的一枪崩了温小姐的心腹。

    他一边在心里复盘今天的各种失误,一边掀眼,偷偷从后视镜里观察霍楚沉的脸色。

    纽约的夜,从来都不缺色彩。

    霓虹滚携着细雨落在车窗,在那双慵懒的眼瞳里留下淡淡的光晕。

    他侧身坐着,一只手抵在下颌。黑发和高领的衬托,只愈发凸出那张冷白不似活物的脸。车内光影变幻,仿佛是被他锋利的侧脸曲线割裂的。

    腰部传来震感,维托拿出手机,看见手下传来的几张照片。

    血肉模糊的几张脸,邮轮上的几个杀手都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问出来了么?”身后传来霍楚沉极具辨识度的低音。

    维托略微忐忑地回了句,“没有。”顿了顿又道:“南诺做事一向谨慎,肯定不会让几个杀手知道内鬼身份。”

    车内气氛沉郁,霍楚沉一直盯着窗外出神,很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维托再次心虚地移开眼,看见手机上传来的一个文件。

    “老板,”他打开一个平板递给霍楚沉,点开文件道:“那个荆夏的资料找到了。”

    那双泠冽的眼睛微微收紧,霍楚沉接过平板。

    维托至始至终沉默地坐着,只不时从后视镜里去偷看自家老板的脸色——还算平静。

    正腹诽,平板就被后面的人扔了回来。维托巴巴地眨着眼睛,等待吩咐,却见霍楚沉又恢复了刚才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

    “……”他只得硬着头皮问,“她有问题么?”

    手指无意识叩击后排的扶手,霍楚沉淡淡地回了句,“没有。”

    维托松了口气。

    荆夏说到底也是温家的人,要是真的有问题,老板跟Wings的合作估计也会受到牵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特别是当下这样敏感的时期,多一个朋友总是好过多一个敌人。

    “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霍楚沉道:“她的履历太干净了。逻辑缜密,毫无破绽,就像是早知道有人会查她的底。况且……”

    他顿了顿,想起荆夏看他的时候那双坚定而坦荡的眼睛。

    她说她除了格斗,没有过其他长时间坚持的爱好。

    “呵……”霍楚沉几乎要笑出声。

    耍花招,她还太嫩了点。

    维托一怔,没等他想明白自家老板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是个什么意思,又听霍楚沉吩咐道:“我身边不留任何可疑的人。”

    “可是温小姐那边……”

    皮质手套摩擦座椅的哒哒声停下来,霍楚沉抬眼,街上呼啸而过的车头灯将他的眼神映得锋利。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维托顿了顿,沉声道:“除掉她,找个意外当借口。”

    “那南诺的杀手呢?”维托问。

    霍楚沉闭目,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冷声道:“做成大礼,给南诺送回去。”

    ——————

    霍总作死第一招:除掉她,找个意外当借口。

    企鹅

    第章

    第三章

    生日

    公寓里,荆夏关掉喷头,从淋浴房走出来。

    洗手台上的镜子白蒙蒙地起了层雾,她套上一件宽大的白T,伸手抹出一条铮亮的半弧。

    额角上的伤已经没有在流血,可是脖子上的那一道淤青,却隐约有变严重的趋势。

    冷白的灯光下,查看伤情的手指一顿,荆夏愣住,发现脖子上那条项链不见了。

    她瞬间有些慌,也顾不得穿鞋,光着脚就从浴室冲到了会客厅。

    应该是刚才跟霍楚沉对峙的时候被弄丢的。

    “找这个?”沙哑微醺的女声从吧台传来。

    荆夏转头,看见温晚晚穿了身墨绿色的睡袍,披头散发地靠着吧台喝酒。她指尖挂着一条细亮的丝线,一点晶亮垂在昏暗的灯光下,若有似无地一点。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就这破项链,也值得你这么慌?”温晚晚语气懒散,将手里的项链搁在台面上。

    荆夏不说话,走过去,手指要触碰到的时候,突然被温晚晚摁住了。

    “这条项链为什么这么重要?”温晚晚问,轻蔑的语气里带着挑衅,像一只玩弄猎物的猫。

    “是因为它,你才会去温奕衡身边,替他做事的,对不对?”

    不得不说,女人之间的第六感,有时候真是准得没话说。

    荆夏是温晚晚来了纽约之后,由温奕衡指派去她身边的。说好听点,是温晚晚的保镖;说难听点,其实也就是帮着他,监视温大小姐的一举一动。

    荆夏一直是个淡漠的人,不相关的事,一向懒得争辩。所以现在,她也只是收紧拳头,用力将项链从温晚晚手里拽出来。

    荆夏使了八分力。温晚晚的手来不及收回去,手肘磕到大理石的台沿,痛得她咧嘴“嘶”了一声。

    睡袍宽大的袖口滑开,露出手臂上一块乌紫的伤。

    荆夏怔了怔,想起这大约是今天在船上伤到的。

    能养出温晚晚这种别扭的性格,想必温奕衡背地里,也没少干什么混账的事。

    虽然温家的事情她不想参合,可温晚晚的伤说到底,还是她的工作失职,于是心里不禁多了一点自责。

    荆夏带上项链,转身抓住温晚晚的腕子,直接把人拖进了卧室。

    温晚晚一路嚎叫,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荆夏摁在沙发上,妄想憋着一口大小姐脾气要跳起来反抗。却被荆夏一个冷冽眼风震慑,又萎靡地坐了回去。

    荆夏去外面取了药进来给她擦。

    “诶,”温晚晚还是试图跟她搭话,“温奕衡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帮我杀了他。”

    “温小姐,”荆夏语气冷淡,“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

    “谁说我开玩笑?”温晚晚依然是一股玩世不恭的态度,半醉着靠在沙发上,喃喃道:“不是说杀人要偿命的么?他坏事做尽,为什么就不需要偿命呢?”

    荆夏不想搭话,只能埋头擦药。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纱布摩擦的沙沙声,显得难得的温馨。

    酒精的作用下,温晚晚也终于安分了一点,手垂下来,往沙发一边矮柜一歪,碰倒了上面的一个杂物盒。

    乱七八糟的东西掉了一地。

    两个药物分装瓶从一个纸袋子里滚出来,荆夏认出来,这是今晚温晚晚托她去取的“安眠药”。

    氯米芬——一种促排卵的药物。

    两个人同时愣住,温晚晚扑过来要去抢地上的东西,扭打间,被荆夏一把摁在地上。

    “这是什么?”她问,语气冷硬可怕。

    眼看事情藏不住,温晚晚也干脆破罐子破摔,躺在地上冷笑道:“不是写着么?不识字?”

    “我是问,你拿这些想做什么?”

    温晚晚笑得更开心,“你说呢?总不会是养身美容吧?”

    荆夏语塞,真想现在就掐死这个女人。

    温晚晚的叛逆事迹,在成为她保镖的第一天,荆夏就被详细的告知过。

    也不知是遇到真爱,还是只为单纯给温奕衡添堵,温晚晚一来纽约,就火速跟他手下一个最得力的助手搞到了一起。

    那男人跟着温奕衡许多年,如今是Wings集团纽约分公司的市场部部长,照理说不该头脑不清醒,跟温晚晚做这么出格的事。

    可是温柔乡英雄冢,管不住自己裤裆的男人比比皆是。

    现在两家的合作已定,只要不过火,个把桃色绯闻在巨大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温晚晚搞这一出到底在谋划什么,荆夏大概也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想报复温先生,不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哦,是吗?我不可以,”温晚晚问,“那凭什么他们就可以?”

    荆夏沉默,最后一言不发地取走地上的药,起身走了。

    *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公寓顶层的露台上,湿漉漉的空气依旧让视线模糊不清。

    橙红的光微弱,“嚓”得一声划破朦胧的夜。

    一点火星和白烟腾起,她看见城市里淡墨的天色。

    列车启动,橙黄、银白的灯亮了,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尾灯,像辘辘滚动的珍珠。数不尽的光盏镶嵌在辽阔无边的黑夜,让人觉得迷失。

    当下的情况,比荆夏预想的还要困难。

    其实在两年前,她答应迈兰,接受了FBI的这项线人任务的时候,就想到了这条路会有多么难走。

    所以放弃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虽然目前她的真实身份还是隐藏得很好,但霍楚沉一旦怀疑她是南诺的人,就势必不会轻易罢休。

    这也就意味着,她不确定在自己查出真相之前,还能通过温晚晚接近霍楚沉多久。

    所以,得赶快想出对策。

    可是要怎么做呢?

    荆夏思忖,觉得现在最可行的方法,就是从南诺家族下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如果能有一个投名状,把她和霍楚沉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让霍楚沉相信她接近温晚晚,甚至是接近他的动机合理,同仇敌忾。

    这样至少可以证明,她不是南诺的内鬼。

    警报解除,她依然可以在温晚晚身边留下来。

    烟雾裹挟长长的叹息,荆夏摸出上衣袋里的手机,低头翘开打火机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一张指甲盖大小的通信卡。

    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迈兰的声音。

    他果然还没睡。

    好像每一次她需要的时候,他永远都在。

    荆夏忽然觉得胸中一暖,那些在扩张肺叶里流转的烟雾化身火把,把冷湿的身体都烘干了。

    “听到你的电话真好。”他说,语气里是有惊无险的安心,“怎么样?没有遇到危险吗?”

    “嗯,”荆夏应了一声。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也习惯性地回避不必要的挂心,只言简意赅道:“帮我查一查南诺的底,越详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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