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见小满不再提聂繁天,江枝也不再说话,她回想起自己在梦中听到的信息:聂繁天他们到达渝州府,但被关在城外,跟那些流民混在一起。就在这时,她猛然想起渝州府锁城的原因:周围有乱兵屠村,并且试图混进流民进城……
若是真的,那徐家村的赵力和徐有才等人,很有可能是被途经这里的乱兵裹挟走了,而且目标就是渝州府。
唉!
想来大火起的那一夜,若是没有小满爷提前毁路,自己这些人肯定也要被劫走,生死不知。
两人时走时停,一路找到好几种草药,小满还发现几个鸟窝。
此时为三月繁殖季,江枝没让抓鸟蛋,山火已经毁去很多鸟巢,现在鸟群急需补充。
回到老云崖,两人所带的背篓已经装满。
江枝把鸡爪参和野山药交给小满奶,让她把这些东西在炖汤时放入,大家都吃一些,反正现在小满也认识,吃完他会去挖。
小满爷也认识鸡爪参,能吃倒不稀奇。
大家都是在小时候刨来吃着玩,长大就无人再弄这些东西。
现在听到这草可以跟人参效果一致,简直是大吃一惊。
“这也是可以补气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旁边小满奶把翻白草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看着看着眼睛就开始走神,仿佛看到一个个银锭子长着翅膀飞走。
徐大柱摔伤的第一年,家里在买人参配药上没少花钱,多年的积蓄全部用光,不仅卖了家里的老牛,还卖了家里的地。
江枝也不夸大草药功用,药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有辨证施治之别。
鸡爪参在补气上自然不可能跟人参相比。
人参力雄,有“起死回生,逆天改势”之效,那是能救命的。
鸡爪参功效弱,弱有弱的好,现在的徐大柱就只能吃这些微补之品,而且寻常人吃吃也无害。
小满爷一脸的不可置信,显然对自己之前浪费的时间和金钱有些耿耿于怀,又对江枝怎么懂这些草药而好奇。
江枝只回了一句:“久病成良医!”
小满爷无法反驳。
因为徐二瑞的爹就是个有病根的,病病歪歪拖了十几年,若自己寻些草药吃吃也正常。
刚刚还在为鸡爪参激动的小满爷,下一秒却是像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下叫起来:“哎呀,这东西可吃不得,要毒死人的!”
他抓起装在背篓里的野山药丢出老远,还一脸焦急道:“二瑞娘,小满,你们快去洗手,这东西沾不得,有毒的,你们别被毒着了!”
顿时几个人都震惊了,小满奶慌忙道:“快,快洗洗!”
第
35章
错认黄独
江枝只愣了一下,忙拦住想把野山药丢到山坡下的小满爷:“长庚伯,你认错了吧!这药没毒!”
小满爷紧张摇手,示意小满赶快把野山药丢了:“有毒,有毒的。”
小满没动,只看向江枝:他跟江婶子挖这个可辛苦了,难道真的挖错白费力气?
江枝让小满别丢,只哭笑不得道:“长庚伯,你仔细看看,会不会是你认错了!”
见江枝一脸笃定,小满爷也有些不确定起来:“认错?不可能。”
他小心翼翼拿起来野山药仔细端详,看着看着就蹙着眉问:“是一样的啊!这真的不能吃,我们以前也有人看着像红薯,就挖回来洗干净下锅煮着吃。
可是苦得厉害,根本吃不下,煮在粥里连粥都苦得黏喉,最后一锅粥全部喂了猪。”
“那猪死了吗?”江枝摇头笑起来。
小满爷想了想:“死倒是没死,就是打了一圈的稀粪,肉也掉了十几斤。”
舍不得那一锅粥喂过猪,猪不嫌弃,也遭了殃。
十几斤肉得好粮细糠喂一月才长得起来的,亏死了。
“像野山药还苦涩味?你们肯定是挖错了!有一种药叫黄独,跟野山药的确很像,要是挖采的人疏忽大意,就会出错,黄独是有毒的。”
江枝确信,小满爷说的那苦味野山药就是形状很像的黄独,黄独也是药,一般做外用,很少内服。
黄独多服、久服可引起消化道反应,如呕吐、腹痛、腹泻等,且对肝功能有一定损害。
所以小满爷说猪吃完粥拉稀。
“有毒?难怪苦得喝汤都要吐,差点害死人了!”小满爷一阵后怕。
他不好说自己就是那个胡乱挖药的人,被苦得喝了一桶水,一锅粥倒在地上喂猪,连猪也跟着倒霉。
旁边,原本对自己去采药信心满满的小满顿时傻眼,他以为自己已经学会,结果还有长得一模一样的,而且还有毒!
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跟江婶子学吧!
江枝把野山药的作用,还把它跟黄独的区别一一说给小满爷听。
小满爷反复比较,还亲口尝尝味道野山药的味道,终于相信是自己挖错。
江枝在崖下只说草药,没有提村里的事。
自己知道即便不提,小满爷和小满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些事小满会挑合适时间告诉他们的,现在自己说得严肃反而吓人。
这次除了草药,江枝和小满两人还捡到不少干透的桐子,两家分着用。
因为冬天少雨,这些十月就成熟的油桐果虽然腐烂了外壳,里面的桐子却保存下来。
油桐也是西南最常见的树木,桐子榨出的桐油在任何时代都是硬通货,在现代更是被誉为软黄金。
桐油是一种优良的干性植物油,具有干燥快、比重轻、光泽度好、附着力强、耐热、耐酸、耐碱、防腐、防锈、不导电等特性,用途广泛。
古代也是制造油漆、油墨的主要原料,用在建筑木器、兵器、车船的防水、防腐、并可制作油布、油纸,跟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江枝还知道,桐油还能做肥皂、农药和杀虫剂。
不过,此时的桐子只能回归它最原始用途,把剥去硬壳的桐子用细签串起来,点燃能照明。
就是火大烟滚滚,点一次就要熏黑一大片屋顶。
若是在屋里点桐子,一晚上就会熏出几张大黑脸,所以桐油也是做墨锭取烟灰的好材料。
回到自己家,江枝把自家分到的桐子交给迎过来的巧云,让她有空就剥壳备着。
从到山上后,为了省灯油,晚上都是烧一堆柴火取暖照明。
有了桐子,就可以在室外应急时用,不怕风吹雨淋。
把桐子交出去,江枝连水都没有喝,赶紧把刚采来的两种药草晾晒在地上,不敢捂坏了,还耽搁了这难得的好阳光。
雨停了两天,但地上还有些潮湿,看来还得赶紧搭建木架子,搭棚子,方便以后晒药。
江枝刚回来,徐二瑞也从梯田过来了,他今天不砍柴挖葛根,而是在砌田坎。
“娘,麦子又长高了!”徐二瑞喜滋滋道。
从播下麦种,他就天天去看,这可是一家人一年口粮,不能出错。
刚开始下着雨,麦子没有什么动静,这两天雨一停,太阳让气温回升,麦苗像是得到什么信号,连夜嗖嗖蹿出地面,已经长出两片叶子。
若是正常年份,这时候的麦子吸足雨水,那才是真正的疯长。
毫不夸张的说,老农民在地边坐着,都能听到麦苗拔节的声音。
种子进了土壤,人心落到实处。
种子发芽长苗,人心就有了盼头。
锄草,看苗,小满爷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佝着腰早早去看各处的庄稼,随手再拔几捆草回家喂兔子。
看过之后这一天的心情也特别好,心情好了做什么都顺手。
第二天,知道江枝要晒草药,会点木匠手艺的小满爷“顺手”就给她搭建起木架、棚子。
他是生怕别人嫌弃自家成拖累,努力表现自己的价值。
接下来,二瑞和小满每天在各处山上挖葛根、挖野山药,再寻找一些在没有被雨泡过,勉强能吃的青冈子,顺带着找鸡爪参回来。
江枝就把这些草药熬水炖肉,给两家分着吃。
不光是徐大柱的身体需要调理,这里每个人的身体都需要补。
每次锅里放上一块肉干,再放上药料,喝汤吃药,多少带点肉味。
而且雨后的葛根水份足,炖煮后越发变得软糯可口,还能管饱。
崖上两家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相互帮衬着过春荒。
绵绵雨停后的日子,有阳光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多,气温也一天比一天高。
地上的湿气蒸腾,山峦间晨雾缭绕,老云崖像是飘在云里,雾气要到正午时分才会完全消散。
无论天灾还是人祸,都拦不住季节循环,迟来的、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各种灾难只是地球的瞬间停机自我修复,现在不光是各处绿草茵茵,就连山火烧过的树枝也吐出新叶。
几乎就是一夜之间,原本光秃的荒坡就铺上草毯。
那些生命短暂的小花迫不及待的进入繁殖,粉的蓝的,在低矮草丛里时隐时现。
林间毛桃花开了,野梨花开了,苦李、酸杏的花也开了。
这些山间的野果树东一株西一株的野蛮生长着。
花朵儿粉的,白的在满目绿叶中熠熠生辉,给正饥肠辘辘的蜂儿蝶儿们标识出自己的位置。
第
37章
春天的槐花
春暖花开,野菜也出来了!
鼠曲草又叫清明草,可以掺合着淀粉糊糊做成青团吃,给大家改善口味。
水边的薤白比大蒜辛辣,可以做调料也可以炒腊肉。
三月茵陈四月篙,五月六月当柴烧。
每个草药都有不同采收季,江枝一边关心家里的庄稼,空闲时间则忙着挖药。
她在外面忙,巧云在家里也忙,又是纺线又要帮忙翻晒药材,没太阳时就要用土炕烘,每个人都很重要。
山上的槐花也开了。
每当花期来临时,一串串槐花点缀整个树枝,空气中都会弥漫着淡淡的素雅清香。
跟那些白色,花美又甜的洋槐不同,这里槐花全部都是黄色,叫黄槐花,又叫国槐,豆槐,树高没刺。
白色洋槐花又叫刺槐,是外来品种,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黄槐花有小毒,不能食用,但是最好的凉血止血药。
入药需要采摘未开的花蕾,又叫槐米,大夏天可以配伍夏枯草、菊花做成凉茶喝。
槐花的花期不长,要收就要赶快,只是槐树高不好摘。
而且江枝觉得在这些山崖边爬树是很危险的事,还是站在树下安全。
好在山下有竹林。
趁着这几天月圆夜,月光亮晃晃的如同白昼,江枝三人不用打火把,偷偷摸摸下山去砍竹。
怕被那些路上的流民发现行踪,只匆匆削去竹枝就扛上山,累得三人差点变狗。
有竹用处就多了,小满爷劈竹编筐编篮,江枝也用细竹干绑上镰刀,伸到高处收槐米。
槐花入药只要米粒大的花仁,遇上长大不合格的花苞,江枝也不浪费。
虽然有小毒,但用水焯过再裹上粉蒸着吃,少量食用无碍。
而且因为凉血解热毒的药效,春季吃能消减冬天烤火的燥热,有益健康。
黄槐有毒,再加上气候原因,四季不缺蔬菜,本地人对这些危险品并没有多大兴趣,最多就是小孩子尝尝花蜜味道。
从二瑞和巧云这里知道以前没吃过,江枝就把做好的蒸槐饼给两个老人送去,让他们也尝尝鲜。
果然,小满爷又被震惊了。
从看见被自己误会成黄独的野山药,小满爷大概是勾起那苦劲回忆,现在看到药就心中发怵,看什么都带着毒。
更何况黄槐花确实有点毒。
这个二瑞娘真是爱折腾,天天要找自己试毒。
倔老头说不出抹面子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吃。
吃吧!吃吧!毒死是死,饿死也是死!
江枝还不知道,她现在的形象在小满爷心里又变了。
从折腾人到折腾地,现在又是开始折腾人的人。
吃的东西不是药就是毒,一群人跟着她天天在有毒无毒中蹦跶。
不得不说,在缺粮的时期,这些槐花饼还是能凑合着吃的,新鲜爽口,尤其是夹着折耳根吃,很香!
这一天,两家人的饭桌又添了新品,从凉拌折耳根到清焯马兰头,再多了槐花饼。
在持续不断的开荒里,梯田又增加了一个。
现在已经四月,虽然早晚寒意未减,中午的气温却快速回升,干活时已经能感觉到太阳的热度。
江枝带着大家开始给红薯育苗。
新开的梯田里挖出浅沟,泼上粪水,再将种薯密密排在浅沟中,盖好厚土。
只等半个月后出苗,就可以吃红薯叶,三个月后就可以吃红薯根。
原本有红薯玉米这样高产农作物出现,就能基本上解决了民众饥荒,可大燕朝的子民依然困在温饱问题上。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缺肥,品种差,导致红薯玉米产量低。
最大的红薯也就手腕粗,更多的是还是大拇指粗细,像细细的树根。
反正跟现代那些亩产五千斤,比人头还大的红薯不一样。
不过,还是比亩产二百斤的小麦高粱苞米产量高,为农人最重要的粗粮。
要想庄稼高产,就需要肥力。
现在才几个人的粪坑粪水不够,麦地的地肥只有草木灰,红薯也只能用清粪水育苗。
好在梯田新土都是地表带着腐质的土壤,第一年肥力不愁,以后就不能这样了,必须马上找到补肥的方法。
没有化肥,只能用农肥,那就需要养家禽家畜。
家畜就不用想了,两家都没有牛羊,剩下的粮食人都不够吃,猪就更养不起。
虽然猪是杂食什么都吃,吃喂草也能活,可没有高淀粉吃草也不长肉。
那就只有养鸡!
自从躲到山上,最欢乐的恐怕还得是两家的鸡。
为给巧云坐月子,家里养了五只老母鸡,可惜起山火那晚踩死一只,现在就剩四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