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聂老爷子也是一个傲气的,没有从其他几房过继侄儿撑立门户,只专心培养女儿聂氏继承自己这一房的家业。可聂氏难产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也就是杜金樱。
聂夫人深受打击,这些年一直身体不好,聂老爷子无心生意,全靠杜宝林打理。
这个杜宝林对岳父母孝敬是名声在外,让聂家其他两房也无话可说。
有外孙女承欢膝下,两个老人才苟延残喘到现在,自然对杜金樱疼爱有加。
在两个月前大小姐出嫁时,二老还备了厚厚嫁妆。
啧啧啧,真是一个人才!
江枝听到这些,再一次为杜宝林的手段折服。
聂家并不是没有侄儿继承,可愣让他一个上门女婿拿捏住所有人。
这手段之高,心机之深让人叹为观止。
唉,不知道聂繁天这样的嫩雏,能不能斗过那样的老鸟。
到目前为止,江枝对自己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难怪章县令把案件送到府衙就被搁置,实在是这边没有丝毫破绽。
之前江枝还以为只要给聂家说明情况,就能真相大白。
现在看来,有杜宝林二十年的经营铺垫,聂家人对他已经深信不疑。
突然跑出来一个人说是聂家亲孙,恐怕马上就要被撵出去。
还有杜宝林的心狠手辣也需要提防,在平川县就敢杀人灭口,在这锦城里更是他的主宰。
一旦走漏消息,杜宝林就要杀儿。
这事又不能拖,聂繁天有军职在身,还是用押运粮草的机会来的,不可能为这些家事拖累。
自己更不能耗在这一年半载。
说实话,自己在家看佩奇拱土都比看见这糟心事好。
更别说马上要过年了,村里小学要开学,初二各镇的大学生们要来学技术,巧云要生孩子,药坊要上新药。
徐家村的猫猫狗狗都比徐小兰有意义。
可是,来都来了,这种事情还得解决。
就在江枝绞尽脑汁想找杜宝林会在哪里留下把柄时,小满带了信来:
聂繁天请江枝带人到桂仙居一趟。
这人三天没消息,现在终于露面了,江枝也急需把自己打听到的事跟他交流一下,立即带着秦氏和李老实奔向桂仙居茶楼。
第455章
验绣片
桂仙居茶楼,高三层,小院茶室独立,是有钱人最喜欢的地方。
聂繁天破财包了一个小院,翠竹红梅相映,很是幽静雅致。
秦氏哪里见过这样高档的地方,缩手缩脚跟在江枝后面。
江枝几人被伙计引到小院,就看见站在檐下的聂繁天,才三天不见,他的脸色更黑了,阴得像要下雨。
他的随从只有两人也在院里。
“小天!”
江枝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就自己听到杜宝林那些事都受不了,聂繁天更受不了。
聂繁天点点头:“舅娘,你跟我来!”说着转身进了茶室,江枝跟着他走进去,才一进门,就不禁停住。
茶室里坐着两个老人,年纪看上去都是六十多岁,虽然一身锦缎,却是满头白发,面容苍老。
最让人揪心的是两个老人此时手脚被绑,嘴里也塞着棉团,满脸怒火瞪着聂繁天和刚进门的江枝。
不用聂繁天介绍,江枝也知道这就是聂家两个老人。
“小天,你这是为何?”江枝急道,哪有认亲这样办事的,绑着来岂不是要闹崩了。
聂繁天冷冷道:“我之前给他们说了我是聂氏之子,他们不信,非说我是骗子,还要报官把我送进大牢,我只能用这方法让两人安静下来。
舅娘,我没有时间耗在这里,信不信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我只为自己找回公道!”
江枝理解,聂繁天认亲只是他人生途中很微末之事。
原书中自己这个“舅娘”早早就领了盒饭下场,根本没有徐家村存在,自然也没有认亲这回事。
自己也好,聂繁天也好,其实都是彼此故事中的小配角,可有可无。
现在聂家人认不认,对聂繁天都是无关紧要,他的仇人只有杜宝林和徐小兰。
既然如此,聂繁天就不用拐弯抹角浪费时间,也不管聂家是否受得了,掀开底牌直接挑明。
听到聂繁天和江枝的对话,那两个老人眼睛瞪得更大了,嘴里呜呜出声,努力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
江枝走过去,并没有急着松绑,先行了一礼才道:“聂老爷子,老夫人,我们不会伤你,只希望你们能够安静下来听我说几句话。”
聂老爷子愤怒的瞪着眼,脸上老人斑清晰可见,但没有再挣扎。
旁边老夫人显然身体不舒服,歪着头靠在椅背上。
江枝不敢迟疑,先摘了老夫人口中棉团,扶住她道:“老夫人,你别激动,反正人都来了,先听我们说什么,你再气不迟。小天,快给老夫人喝点热茶!”
聂繁天此时也过来了,拿起桌上茶壶倒出一杯热水,又小心让老夫人喝几口。
茶水入口,老夫人的气也顺过来:“不管你们想干啥,我们都不会相信的。”
江枝见她不喊不闹,松一口气,这才对聂老爷子道:“老爷子也别激动,我们只说几句话,就像小天刚才说的那样,你们信不信都可以,你答应,我就放开!”
等聂老爷子点头,江枝就给他也取出棉团。
没想到老爷子年纪大了,脾气还是暴躁,跟小满爷有得一拼。
东西才取,他就声音洪亮道:“我也是黄土埋到脖颈的人,啥蛇虫蚂蚁都见过,你少想编些谎话骗人。”
聂繁天冷哼:“骗子就在跟前,你一样不认识。”
江枝突然觉得这翁孙俩脾气很是相近,但此时不是斗嘴吵架的时候,两个老人还绑着呢!
“小天,你把那被面给聂老爷子看过吗?”江枝问聂繁天。
别人认亲都有胎记、玉佩、梅花烙什么的,聂繁天这认亲就只有一张嘴。
聂家还不认为自己有丢过孩子,莫名其妙跑出来认“亲孙子”,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时间过去太久,聂氏也没有给聂繁天留下任何可以当记念的物品。
唯一算是有标志的就是那被面,希望两个老人还记得。
聂繁天语气不好:“看过,他们不认得了!”
此时桌上就放着那残缺不全的一片绣片。
大概是江枝那张淳朴农妇的脸让人觉得可信,聂老爷子经商多年还是有眼力,见这妇人不似作假,于是道:“你让人给我松了绳子,我再仔细看看。”
能好好说话就是好事,不用江枝开口,聂繁天马上就给两个老人松了绑绳。
看着手腕上勒出来的红痕,江枝暗道:这外孙给外公的见面礼还很特别,一来就是开门红。
聂老爷子把被面的绣片又仔细看过,摇头道:“我聂家经营布庄,要给独女准备嫁妆自然是绫罗绸缎,绣娘也是精挑细选。
这山布虽然精细,还没有用来做百子千孙被的道理,这让我聂家布庄的脸往哪里放。”
“年轻人,你真的认错人了!”老爷子说得委婉,显然不想再激怒聂繁天,再把自己绑起来。
聂繁天脸越发阴沉,江枝还不死心:“老爷子,这绣品万一不是绣娘绣的,而是外人送的礼物呢!”
“不可能,我布庄……”
“能不能让我再看看?”旁边,精神不佳的老夫人开口道。
江枝心里升起希望,把绣片递给她,当娘的可能要细心些,会认出这绣片的不同。
可是,老夫人仔细看过也摇头:“我女儿的喜被是绣娘做的,不会是这粗针……”
她说到一半却又停住,像是陷入回忆喃喃道:“成亲前,茵姐儿曾经说过,她喜欢那些山民绣的山娃子,挑担提篮,就像看见宝林小时候在干活!”
老夫人的话引起聂老爷子的回忆:“茵姐儿说婚礼从简,怕是女婿上门会有损颜面,就用了杜宝林老家送来的喜被!”
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两个老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聂老爷子捏住绣品的手微微颤抖,他看向聂繁天,声音严厉道:“是我亲自去平川县,把金樱从她娘身边抱回锦城,一天没有离开过,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绣片,想冒充我外孙。”
他接受了这绣片有可能是女儿遗物之事,但不能相信聂繁天是自己亲孙子。
十九年了,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得到消息后,只用两天就奔到平川县。
可见到的是已经入棺的女儿,还有那个软软,哭得声音嘶哑的小女娃。
那时候聂老爷子也才四十岁就一夜白头,妻子直接昏厥过去,大病一场,养了半年才好转,从那以后汤药不断。
幸好女婿体贴自己痛失爱女,答应把孙女留在身边以尽孝心才熬过这些时日。
可孙女刚刚出嫁,现在又出一个男子,还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亲孙,他如何敢信!
第455章
逼问
比起聂老爷子的隐忍激动又难以相信,聂繁天却平静如水:“老爷子亲自抱走杜金樱,你就没有怀疑过那奶娘的孩子又在哪里?”
奶娘就是徐氏,这一点聂老爷子是知道的。
这个女人对孙女金樱视若亲生,虽然是二娘,没有让孩子受到委屈,让老爷子很是满意。
此时聂繁天提起奶娘孩子,聂老爷子心里狂跳,还是强自辩解道:“徐氏的孩子说是送回娘家照顾了。”
聂繁天一指江枝:“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称呼她为舅娘?因为我就是被奶娘送回娘家的孩子,而奶娘却不是我亲娘。”
江枝心里一跳,这就快揭开真相了。
说一个谎话就需要十个谎话去圆,徐小兰李代桃僵换了孩子,现在就要付出代价。
聂老爷子脸已经开始变白。
他只是老了,又不是傻了,话已经到这份上,就是猜也能猜出几分。
他使劲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旁边老夫人早就呆如木鸡,喃喃道:“不会,我亲自抚养金樱长大,她才是我的孙女。你就是徐氏的孩子,你想骗人。”
支持两个老人生存下去的信念就是自家血脉还在,可此时却有人来告诉他错了!
二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被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三言两语就否定。
面对两个老人的质疑,聂繁天没有再继续解释,他显然是早有准备,转身对江枝道:“余下的事就麻烦舅娘了。”
可能男频对这种事处理起来都简单粗暴。
既然能绑聂家老人,聂繁天自然可以把杜宝林和徐小兰也抓住!
怎么抓的?大白天从哪里抓的?后果该怎么处理?
这些江枝一无所知,也佩服男主手段干净利落,不需要考虑来考虑去,前因后果都想周全再动手。
江枝刚在茶室外摆好架势,这一男一女就头上蒙布,被人直接给拎过来。
徐小兰和杜宝林绑着手堵了嘴,被人毫不怜惜的丢在青砖地上,摔得哼哼唧唧。
秦氏已经知道抓来的是徐小兰,她赶紧过去一把扯了徐小兰头上的布,扯去嘴里布团,蹲着仔细看了看:“真的没抓错,就是她!”
说着又扯下杜宝林的头罩看了看:“就这个样?皮氏还说长的双眼皮好看。
我说很一般嘛!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像他妈个何首乌,跟老实比差远了!”
杜宝林自誉风度翩翩,要不然也不会让聂家招婿。
可在秦氏眼中,连李老实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此时徐小兰和杜宝林还浑浑噩噩不知道身处何地,也不知道是谁把自己抓了,此时听到秦氏说话才抬头看来。
杜宝林不认识场中所有人,但徐小兰认得。
她一眼就看见坐在檐下喝茶的江枝,顿时气上心头:“是你,又是你这个贱货在搞事!我都给你银子了,你还不肯放过我!”
此时徐小兰又气又怒,全然没有在平川县遇到娘家嫂子的惊恐。
江枝瞟她一眼:“你用五十两银子就想买我封口?少了!”
徐小兰一下坐起来,瞪着江枝厉声道:“这是锦城府,不是平川县可以由你撒野。”
江枝轻笑一声:“我不为银子来的,是小天回来找他亲娘,我就带他来了!你这个亲娘还是见他一见吧!”
徐小兰一下慌了:“我不见!”
江枝根本不管徐小兰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道:“那孩子送回来时才生下来两天,身上红红的胎气都没有脱,爹娘非说是你生下来不好带,让丢在娘家当猫狗养着。”
“一丢就是十九年,是死是活你这个亲娘一走就永无音信,连问都不问一句。”
徐小兰慌过又镇定下来,依然避开孩子身事不提,看着院里的小满,秦氏和李老实,冷冷道:“说吧,你又想要多少银子才肯罢手!”
江枝并不需要徐小兰承认,只需要把这些话说出来,让聂家知道自己跟徐小兰认识,送孩子回家是事实,现在徐小兰还想拿银子封口。
徐小兰越是回避不敢说,聂家二老就越怀疑,自己想出来的内容,比别人主动说要真诚得多。
江枝不问,不等于别人不问,秦氏在旁边早就按耐不住冲过来:“徐小兰,你就直接说,那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生的?
一个才两天大的奶娃没有奶吃,每天饿得哇哇哭,二瑞爷奶在村里求着各家媳妇喂一口,就连我都给孩子喂过奶。
你这个亲娘半点不心疼孩子,心比河坝里的石头还硬,就是畜生都比你有人性!”
不管秦氏是否真喂过,所有人都不知道,反正她说喂过就喂过。
徐小兰被骂急了,梗着脖子道:“是不是我生的关你屁事,你说这些话还不就是想要钱。”
此时,她已经笃定娘家嫂子把自己绑出来,就是上次给钱尝到甜头,于是追到这里讹钱来了。
不由暗恨,只要自己脱身,就让她们走不出锦城府。
“呸!你是钻进钱眼里了,看我打……”
秦氏挥起手,突然听到江枝咳嗽一声,才想起之前说好别打人,只能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打得直咧嘴:“我恨不得打死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徐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搅家精,整散一家又一家。”
秦氏这边骂着,江枝一直盯着旁边那个已经靠坐起来的人。
此时的杜宝林眼睛微眯着,看上去就像是吓傻了一样。
江枝知道这只是假象。
徐小兰头脑简单,那个杜宝林却是一个心机深沉的豺狼。
他能拿捏住聂家人,早就把锦城府这边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就连街坊里正都称赞他的道义。
还是聂繁天的直球打得好,任你三千盘丝洞,八百小鬼随行,我只抓本神。
江枝对杜宝林道:“你应该知道我来干什么了?”
杜宝林缓缓坐直身子,他不认识江枝,但刚才徐小兰的一番话,也就知道了,此时看着江枝不答反问:“你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江枝沉声道:“只想知道那孩子是谁生的,你们为什么把他藏着送到徐家村?
你们夫妻俩一个急着给钱封口,一个想杀人,那孩子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杜宝林阴着脸:“不该你问的别问,你想要多少钱,五百两银子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