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加之植兽根系笨重，更不可能与敏捷的焰尾犬和黄耳刺蛙周旋作战。几轮过招下来，已见了颓势。
可小花藤没有意识到的是，对于一只才一阶的焰尾犬来说，
根本不可能连续使用元素技能。
鬼手蔓这一种族的灵智，在植兽中也是拔尖的，倘若是换了战斗经验更加娴熟、心性也更加冷静的个体，在已经施展了硬质化的基础上，拼着挨上几击星火，完全可以正面把焰尾犬拼掉。
可是对于自幼就习惯于服从御兽师指令的小花藤来说，竟是完全被焰尾犬吓住了！
加以失去了可依赖的主人，
它越打越慌，
越慌越不会打。
忽然侧面红影闪动，是焰尾犬再次快速逼近！
小花藤猛地拧转藤蔓，
发出一声尖啼——它唯一可远程攻击的技能，
便是那招威力极大的土元素技能，地钳。
可也不知是此刻过于慌乱，
还是技能不够娴熟。
焰尾犬足下的大地仅隆隆作响了半息，就向两侧“嘭”地炸开——松松软软的泥土，根本不是“地钳”那种化地为岩、坚硬无比的效果！
地钳，
发动失败了！
“呜呜！？”小花藤六神无主，
如果植兽长了泪腺，此时早就急哭了。
“汪嗷？”焰尾犬刚刚还吓了一哆嗦，
没想到对手的技能自个儿失败了。
小红狗先是一呆，反应过来就更加肆无忌惮，吐着舌头露出嘲笑的表情：“汪汪……”
下一刻，焰尾犬的尾巴嘭嘭炸开火星，再次蓄力，凶猛地扑了过来！
“呜咿咿……！”
眼看对手逼近，小花藤下意识瑟缩，竟要往后躲。
可就在此时，它的身后一阵风来。
倏然间，兽影如白色彗星。残影擦过鬼手蔓的黑色藤蔓，与焰尾犬正面相撞！
碰！！
气劲砰然向四方扩散，是“顶撞”与“冲锋”的基础技能对碰！
一击之下，却是焰尾犬吃不住力，嗷嗷叫着被掀飞几丈，勉强才调整好落地的架势。
哒地一声，雪泥优雅地落在小花藤的前面。
“呦呦。”
它仰起脑袋，对飞光鹿而言有些过长的毛发被风吹起，那双蓝瞳居高临下，望向对面——
隔着雾气，竟如一片冰雪雕琢成的镜子。极致的干净，极致的漠然。
“咿咿……”
小花藤又羞又愧，只能怯怯地发出颤抖的声音。
“呜～”雪泥耳朵抖抖，颇为无辜地回头冲它叫了一声。不像安慰，倒像撒娇。
……倘若苍凌阑看到此幕，怕是又要大大地崩溃：
平常对我也就算了，对阿尾对鸦王也都忍了，现在对着刚入队的小花藤都要卖嗲，你这鹿崽子还要不要脸！你不是来救场的吗！
当然，该救的场，鹿崽子还是会救的。
下一刻，雪泥四蹄弯曲蓄力，再次弹射一般冲了出去。
焰尾犬早就通过契约得到了苍朝的指令，不敢和雪泥正面对抗，忌惮地往后跃去。
两只战兽在白雾中一进一退，雪泥的四蹄泛起灵流光泽——践踏！
轰！轰！
变异飞光鹿神速逼近，凌厉冰冷更甚于哨楼之战前。每一蹄狠狠踏下，都将擂台的地面踏出深深的裂痕！
指挥塔上，苍朝感应着自焰尾犬那里传来的压力，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
——开玩笑吧，这真是“践踏”？刚刚二阶的灰土品级战兽的践踏，能有这般威力！？
怎么办……
“星火”能使用的次数已经不多了。
一时间，苍朝也只能令焰尾犬快速退避，隐于白雾深处，寻找偷袭的机会。
他心里早就没了刚才的底气，面上却还强撑着虚张声势，喊道：“苍凌阑，你果真一点都听不到自家战兽哀嚎的声音吗，你的战兽都快被打死了，还不认输！？”
苍凌阑不理他。自雪泥进入擂台之后，她沉思片刻，此时似乎又有了别的定夺。
只见少女重新将掌中长弓掂了一下，然后左脚后撤半步，展臂开弓，扣弦发箭！
战况发展至今，下面的围观者早已提起了一颗心。
殷云焦心不已，不禁出声喊道：“不行，这般力道，还是会被黄耳刺蛙拦下……阑小姐不可能不清楚，她想干什么？”
果然，就在那羽箭落入白雾之前，黄耳刺蛙再次跃起，以嚣张的姿态将那支羽箭叼走。
可苍凌阑仿佛魔怔了一般，仅过了片刻，就再次沉默地拉开弓，向擂台上又发一箭。
结果也并未有异，仍是失败。
斗兽场上，此时早已私语四起。
苍凌瑶嘴角抽搐，终于忍不住扯了殷云手臂，小声问道：“那个废物在干什么？她总不能是想靠这个把黄耳刺蛙的体力耗光吧？”
殷云的脸色也有些怪，同样小声道：“若是阑小姐，咳……跳下去亲自跟黄耳刺蛙肉搏，倒也不是不能……”
“可仅靠射箭，羽箭会先耗光。因此肯定不会是图的这个。”
“咕哇！”
黄耳刺蛙依然在忠实地执行指令。
这片白雾对它自己来说并无影响，于是绿色的蛙瞳骨碌碌转动，每当上空有箭射来，它便跃起阻拦，频频如此。
“咕哇！”
它却完全忽视了这擂台上的第四只战兽。
浓雾笼罩下的角落里，那只变异鬼手缩在一旁，憋不住地小声啜泣，又开始掉“花瓣眼泪”了。
它知道它又搞砸了。上回是，这回也是。非但不能为主人战斗，还一次次地拖后腿。
就像此刻，飞光鹿在前面战斗，而它却像个傻子那样呆在原地，不知道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咕哇！”
就在这时，眼熟的黄绿色弧线再次划过头顶。
……？
忽然，小花藤可怜兮兮地抬起包裹自己的藤条，主干茫然地晃了晃。
奇怪，它怎么感觉……好像每隔同一段时间，那只原本隐没在白雾里的黄耳刺蛙，都会跳到半空中同样的位置？
这，这是在干什么？
小花藤心里忽然生出一点大胆的想法。黑色藤蔓犹豫地晃了一下，默默酝酿起了元素技能。
……
苍凌阑将左手并指扣在右手内侧腕上，垂下眼睑。
发箭之前，她在默数自己的脉搏。
间隔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长。需得不被对手察觉到意图，又能让小花藤发觉规律。
位置也简单。植兽在作战时不会大幅度移动，她还记得小花藤最初在擂台上扎根的方位，想必如今还在那里。
无法依靠契约指挥战兽？
无所谓，那便不指挥。她会换一种方式，亲手把胜利带到她的战兽面前。
开弓，张弦，发箭。
羽箭刺入白雾，那是猎人的诱饵。
突然，苍朝脸色大变，猛然吼道：“慢着，黄耳刺蛙——”
众人一头雾水，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雾中现出的，仍然是黄耳刺蛙跳起的身影，分明和前几次没有任何区别……
不！
大地轰鸣震颤，雾中陡然刺出了一片片阴影，分明是坚硬的土块！
“呜咿咿呀！！”
小花藤每一根藤蔓都绷紧，拼尽了全力，连根系都鼓了起来。
“呱哇！？”
黄耳刺蛙惊恐地扑腾扑腾，可是身在半空中，没法刹劲，更无处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招地钳当头撞来。
那些岩体自两侧砰然撞向中央——
轰然一声！
这一击，才是真正的元素技能。
苍朝脸色煞白：“黄耳刺蛙！！”
“哇！！！”
黄耳刺蛙本就不是什么防御力强的战兽，哪能吃得消正中一击地钳？
瞬间，噪鸣中断，白雾开始消散，擂台上的情形顿时明朗起来！
只见宽阔的台面上，足有丈许高的岩峰屹立，威风凛凛。
“呱……呱哇……”
土岩轰然打开，黄耳刺蛙瘫软在地上，身周一圈白光腾起，竟是被直接打成濒危状态，被动弹回了御兽师的灵界！
“糟了……”苍朝面色发紧。
呼呼……黑色藤条如龙卷风般舞动，残余的白雾也被鬼手蔓搅散。
“呜咿呜咿！”小花藤高兴地冲苍凌阑挥舞藤条。
指挥塔上，黑衣少女回以一笑：“干得好！”
“呦呦！！”
而雪泥眼眸如霜，盯准了场上仅存的对手——焰尾犬！
苍朝眼里爬满血丝，犹不甘心：“焰尾犬，别认输……星火！”
“嗷吼！！”
焰尾犬似乎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搏的机会。它疯狂咆哮，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喷出火焰。
“呜！”
雪泥屈身一跃，竟像是凌空飞了起来。火花在它脚下的擂台上炸开，而幼鹿的身影，赫然已在焰尾犬的头顶。
日光下，那裹挟着灵流的前蹄迅速放大，竟带出风声隆隆。
焰尾犬仰头再吐星火，一串赤光打上天空！
场下有人喊道：“不好，这一招要中！”
“呦……”
不料雪泥清啼一声，不躲不闪，前蹄借坠落之势踩踏下去。
半空中，那些火团竟硬生生被它踏得接连炸开，噼噼啪啪，烟花般炫目地连成一片！
紧接着，它自己的四蹄上，忽地燃起了优雅的火苗！
苍朝：“！？”
全场看客：“？？”
“什……”
苍朝呆滞地仰头望着这一幕，终于战意全失。
不是，等等……所以谁能告诉他，这飞光鹿的蹄子，为什么会冒火啊！？
恍惚间，雪白的稚鹿竟如踏火而来，以美丽而残酷的姿态，向着焰尾犬头顶落下！
巨响之后，整个斗兽场都仿佛摇了三摇。
众人早已看得目眩神迷，没人能说得出话。
烟尘渐渐散去，忽然一道白光浮现。
再看擂台上，只剩飞光鹿与鬼手蔓这两只苍凌阑的战兽，竟是连焰尾犬也被打回了灵界！
嘶……
不知多少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也……”
不知哪个憋出一句，“……太猛了吧！？”
——与人类御兽师签订契约的战兽，可受灵界保护。在御兽师允许的情况下，假若遭受过分严重的创伤，便会触发阵纹，自动弹回主人的灵界。
但苍家启灵斗兽试举办多年，很少出现战兽被打回灵界的情况。
一者，是御兽师与战兽都尚显青涩，很难打出差距过大的伤害；二者，族内较量，没人会故意下死手；三者，长老负责判决，瞧着情形不对也会及时喊停。
毕竟，打得爬不起来，和打得就剩一口气，其中的区别还是不小的。
而现在，苍朝两只战兽齐齐被打到濒危重伤。这样一来，他接下来几天的斗兽，怕是都悬了……
二长老闭眼叹气，摇了摇头，抬手道：“焰尾犬、黄耳刺蛙无法战斗，鬼手蔓、飞光鹿胜！本局斗兽，胜者——苍凌阑！”
宣判声落下时，苍朝早已面容灰败，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半晌，颓然跪倒在指挥塔上。
输了……他还是输了。
绞尽脑汁，明的暗的手段用尽，到头还是落得一个惨败的结果。
“……”
高台上，韩童亦是双目发直，手心捏了一团汗。
他毕竟是自学府而来，在众人还脑子嗡嗡的时候，这位世家小公子比所有人都更早地意识到了这场斗兽的特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