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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好,这个速度,她很满意。

    她笑了笑,便要走下指挥塔。

    忽然,背后传来一丝异样之感!

    啪、啪、啪。

    有陌生人抚掌三下,柔声笑道:“灵界损毁,便索性驱使凶兽而战,倒是有趣。”

    那一刹电光石火,苍凌阑瞳孔紧缩,一种接近野性的危险知觉炸了起来!

    她瞬息间拧身回头,后跃半步,右手已将腰间短刀拔了出来,眉眼间险险就要窜出逼人的杀气。

    ——然而这一切的战斗姿态,却在看清身后情景时,被她硬是压回了躯体里。

    只见一名高挑的雍容美人凌空立在指挥塔后,云鬓高挽,柳眉杏眼,一袭白色宽袍外绣着繁复的芙蓉仙鹊纹样,打眼望去灿如霞光。

    在这雍容女子身后不远的距离,雪白扁平的绢鱼慢吞吞地在半空中摆尾,四周则漂浮着十几只铜色赤鳍的钟鱼。

    再看绢鱼的背上,两侧是城卫兵与苍家护卫各十余名。

    中央两位男子,一者宽胖官服,一者瘦削青衣。分明是城主容宽山……和方才匆匆离席的苍氏家主苍简!

    此时苍简眉头微动,仿佛在暗示:阑儿不得放肆。

    苍凌阑只懵了一瞬,便立刻反应过来了。

    她也不慌,反而坦荡地笑了笑,直接掌心将刀柄一推,铿锵归鞘:“啊,原是贵客莅临,献丑了。”

    那雍容女子也微微一笑,道:“不愧是苍氏一族十年前惊艳四国的青龙女。苍凌阑……若你灵界未损,再有十年,朱烈王座必有你一席之地。”

    此话一出,原本惊得鸦雀无声的斗兽场内,开始响起了细碎的声响。

    尤其是参试的苍家小辈们,好几个都绷不住,望着苍凌阑露出震惊之色。

    他们自然早就知道,十年前的苍凌阑曾有着傲人的天赋。

    但是,这位乘绢鱼而来的贵客,这位一看就贼厉害的大御兽师阁下,竟说她若灵界未损,必能成就王座!?

    何谓王座?

    那是一群得到了兽神承认的传奇御兽师们,是能够真正一窥天地规则的人类最强。

    古往今来,凡成就“王座”者,至少都契有一只战力达到兽王境界的战兽,且要与那连存在都显得虚无缥缈的诸天兽神有一段机缘——放眼整个朱烈,得到兽神朱雀承认的“王座”也不过寥寥几位。

    此时此刻,所有在场者都不禁且惊且疑:这位突然出现的大御兽师究竟是什么人?竟敢断言王座之姿!

    “阁下谬赞。”

    苍凌阑神色如常,心中不禁暗自好笑。

    与旁人的震惊不同,她想的却是:若我灵界未损,如今大约早已跻身王座,何须再有十年?

    不过,看在小叔在此,不好在贵客面前口中狂言,已在舌上的这句话就被她悄悄咽回了肚子里。

    “只可惜,”却听那女子又施施然接了下一句,“灵界既废,旁门左道终究难以为继,实在遗憾。”

    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文名里王座这个概念点出来了。不过现在的文名我其实不太满意,如果日后想到更贴切的可能会改?

    第37章

    寒意生[VIP]

    说罢这句,

    那白袍女子便将目光收了回去。再细看那一双杏眼,美则美矣,深处却是一派疏离漠然,

    纵有笑意也不达眼底。

    谈及苍凌阑时,仿佛是在怜悯一株杂草的死去,竟是丝毫不顾及正主的心情。

    苍凌阑便隐隐明悟。

    嗯哼……这想必是在高位呆久了的人。

    她正琢磨着客从何来,

    看台上那蓝衣公子先起了身,喊了声:“公孙阁下。”

    韩童面上挂笑,

    朝半空中那雍容女子拜了一拜,道:“韩氏韩童,见过公孙阁下。”

    虽仍显少年烂漫,却已明显是种世家惯用的应酬式微笑,“方才听苍家主提到阁下前来,韩童心里便惊喜不已……却不知阁下缘何至此?”

    “巧得很,这不是韩小公子么?”

    白袍女子将宽袖一拂,

    灵流托着她凌空落下,

    立于韩童面前:“国主听闻朔城有变,忧虑不已,

    遂派我前来调查薄暮山脉的异动之事。”

    “惭愧,

    本该尽快前往山中探查,来路上又听说苍氏一族的启灵斗兽试正是这几日,

    不禁起了一观的心思。”

    这两位明显是熟人,很快便你一言我一句地聊了起来。苍凌阑心里暗暗谢了一声韩童,趁机抬头去看小叔。

    苍简温和地冲她点点头,

    似是夸她赢得漂亮,

    然后伸出一只手来。

    苍凌阑握住小叔的手,一下子就被带到了绢鱼上。

    苍简扔握着她的手腕不放,

    用一种坚定而温柔的力度将少女带到自己身后来,低声道:“方才错过了精彩之处,晚上阑儿同小叔讲讲。”

    苍凌阑便无声地绽出一个笑容,她知道小叔从来护她。哪怕她早已不会为了这些外人的几句轻蔑之言而动摇。

    “哪里来的客人?”她轻声问。

    “王都,公孙世家,公孙予。”

    “大御兽师?”

    “七阶。”

    三言两语,和小叔说话从来简单省事。苍凌阑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小声问:“靠谱么?”

    苍简狠狠剜她一个眼刀子,此时绢鱼已经要落地。他道:“速速回去,少在这里与我添乱。”

    苍凌阑当然知道,小叔是怕这位公孙阁下言语上给她难堪,才如此借口让她离开。虽然她也并不在乎这些,但反正今日的斗兽打完了,留下也无事。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自绢鱼背上跃下,便冲场上的战兽招呼道:“雪泥跟上,走了。”

    “呦呦~”

    雪泥立刻摇头晃脑地过来了,俏生生在少女面前一个立定。

    它速战速决了,要夸,不夸不走!

    苍凌阑无奈,意思意思摸了两把鹿崽子,转头往斗兽场外面走。才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又沸腾起来。

    殷云与苍凌瑶的斗兽,眼看要开始了。

    =========

    苍凌瑶上场之前,被她的娘亲按住了肩膀。

    二长老快速低声道:“瑶儿,用你最强的战兽。”

    “……”

    苍凌瑶抿唇许久,还是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多了好几个人的看台。

    那位白袍雍容的女子坐在了正中央,原本家主坐的位子。苍简站在旁边,容宽山亦是站着,还拼命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苍凌瑶也知道娘亲的意思,若能得到世家大御兽师的赏识,哪怕只是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她去了王都,说不定路途便会坦荡许多。

    殷云面色认真地登上指挥塔,右手亮出阵纹:“瑶小姐,请赐教。”

    “呓嗷!!!”

    羽蜥从召唤阵中显出威武的身形。它展开鳞翅低飞一圈,徐徐停在殷云身前。

    苍凌瑶阴着脸没吱声。

    她并不喜欢这个外来的世家御兽师。何况她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大约不会如她娘亲所愿。

    但斗兽,总归还是要打。

    苍凌瑶抬袖,阵纹在白皙掌中亮起。伴随着清凉的微风,蓝雾仙雀翩然高飞,与羽蜥对峙。

    “这便是苍家第二位先天启灵的姑娘?”

    公孙予垂眼一扫,以指点了点,“十七岁,培育出三阶蓝雾仙雀,放在边城也算可看。”

    容宽山连声赔笑:“是啊,是啊,瑶小姐的天赋,那真是这个!”

    他说着就用胖乎乎的手比了个大拇指。

    然而女人的目光仅在蓝雾仙雀身上停留了半息不到,就毫不留恋地收回,道:“终归是凡俗的资质罢了。”

    擂台上,苍凌瑶本已要张口下令,闻言蓦地一震。

    纵使心里已经对这般结果有所料想,成真的那一刻,巨大的屈辱感仍是令她脸色青白。

    公孙予:“我此番绕路来访苍家,也是好奇当年那位‘青龙女’现今如何。不成想运气眷顾,竟是恰好碰上,也算了了执念……”

    说着,那白袍雍容女子不再看着擂台了。她转过脸去,望向苍凌阑离去的方向,幽幽叹道:“……苍穹的女儿,到底可惜了。七岁先天启灵,这样惊人的天赋,本该为我朱烈所用,侍奉于朱雀大神之前。”

    “……”

    擂台上,紫衣少女咬着牙垂下脸,肩膀细密地发抖。

    半晌,呵地一声,自嘲地笑了。

    又是这样,她就知道。

    总是这样,她都习惯了。

    整整十年,从七岁到十七岁。尤其是自她十二岁先天启灵之后。

    她曾无数次地偷听到朔城城民与苍家弟子无心的感慨:

    “苍凌瑶已是如此,倘若那苍凌阑灵界未损……”

    ——也不知该是何等风采。

    沧海干涸,巫山云散,徒留世人叹惋。

    而她更像一面镜子。

    永远有人透过她,感叹着另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的“夭折”。

    哪怕她再如何努力,那些感叹声也始终不放过她。日日夜夜,月月年年,直到化作她身上甩不脱的执念和诅咒。

    高台之上,公孙予已经站了起来。

    她似乎彻底对这场小孩子打闹般的斗兽试失去了兴趣,转向容宽山道:“在下受国主委托前来,不好再耽搁下去。还请城主点些城卫兵,随我即刻前往奇霜洞窟,瞧一瞧究竟是何物作祟。”

    容宽山讶然,连忙陪着起身道:“啊呀,阁下不再看一看么?山里尚不紧急……”

    公孙予摆手一笑,道:“二三阶的斗兽罢了,无甚稀奇。”

    她说罢,优雅地起身往下走,忽然脚步一顿,指着半空中安静悬浮的白色飞鱼道:“苍家主,请借这匹绢鱼一用。”

    苍简一怔,忙上前两步,行礼道:“公孙阁下见谅,这绢鱼乃无品级的战兽,苍氏只因旧俗才供奉多年,平日里仅做迎客之用……怕是难以抵御奇霜洞窟附近的元素乱象,反拖累了阁下。”

    公孙道:“无妨,也不指望它战斗,只是当做坐骑罢了。”

    “这……”

    下面,二长老的面色早就不对了。

    擂台上,殷云和苍凌瑶两个也不斗兽了,他们直直地瞪过来——

    朔城人连小孩都知道,绢鱼与钟鱼乃是苍家供奉的迎客礼兽!

    这位公孙阁下随口要来当坐骑,和指名家主来当端茶的仆从也差不了多少了。

    公孙予又道:“怎么,苍家主如此为难?”

    容宽山吓得冷汗直淌,生怕苍简一个意气用事就说出个“不”字,疯狂冲他使眼色。

    公孙予乃是奉命前来的七阶御兽师,苍家如今处境尴尬,面对王都而来的大御兽师,哪能得罪?

    空气几乎凝滞。

    半晌,那青衣家主抬起苍白的脸来,文雅地一笑:“公孙阁下为解朔城之灾而来,借出一尾战兽又有何难?”

    “只是绢鱼乃苍氏一族极重要的礼兽,万望阁下垂怜,多加照拂。”

    公孙予:“这个自然,苍家主放心便是。”

    苍简便招手唤了一位仆从过来:“去宗祠供奉长老处,请绢鱼的御兽器,交予公孙阁下。”

    斗兽场上早就没人说话了。

    所有苍家族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不多久,绢鱼载着白袍女子,翩然掠过斗兽场的大门。

    就在飞出斗兽场的那一刻,公孙予忽然若有所觉。

    她居高临下,目光如霹雳般向一个角落刺去。

    ……斗兽场大门那根白柱子的阴影下,黑衣少女倚门斜立,不知站了多久。

    就在公孙予低头俯视的那一刻,苍凌阑也抬起头来。两道视线交汇时,这位来自王都的女子隐隐地皱了皱眉。

    那是一双平静却寒冷的,刀刃般的眼眸。

    但那目光交汇也只是瞬息,绢鱼很快便从少女头顶游走。而苍凌阑也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斗兽场。

    =========

    往小叔院子里走回去的这一路,苍凌阑再没有说话,只在中途驻足,抬头望了一眼天色。

    天有些暗,丝丝缕缕的云像是被扯烂了的棉花,低而沉地压在上空,似乎要下雨。连薄暮大山的轮廓都不清晰了。风声呜呜吹过耳,带着寒意。

    “呜。”

    小步小步地跟在后面的雪泥叫了一声,咬住她的衣角。

    苍凌阑“嗯”了一声,仍是看天。风吹动几缕黑色碎发,贴在少女的颊畔。

    她只是突然想到……山里如今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形了。她有些担心残雪鸦们。血统只有灰土品级的凶兽,死起来是最轻易的。

    王都的大御兽师来了,而且一到朔城,连休息就来不及便赶往大山,看着是个干事的样子。

    按理来说,她应当放下一颗心才是。

    但不知为何,原先只是隐隐缭绕在心头的烦躁感,却一下子变得像是泡了水的棉花,堵得令她喘不过气来。

    她说不出清为什么,或许只是直觉。

    那就更麻烦了——她的直觉从来都准得吓人。应验起来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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