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似乎是被什么外力提前刺激过，极为亢奋，一被召唤出来就嘶吼不止。
“是浆炽甲龙，
浆炽甲龙啊！”
有朱雀使狂喜无比，“公孙大人为我们留下了黄金品级的战兽！？”
旁边，
握着御兽环的魏恒面色黑如锅底，忌惮地环顾。
“这可是两只五阶的浆炽甲龙，任什么来犯者，
都可叫他灰飞烟灭！——那歹人呢，
嗯！？”
可定睛看去，四下里只余风声呜呜，
哪里还有鬼面猎人的身影？
朱雀使们面面相觑，有灯的提灯，没灯的就借助流焰雀吐出的火焰，在这黑咕隆咚的山地里谨慎地查看。
可就是不见刚刚那鬼面猎人的身影，对方活像是戏弄了他们一把，然后就溜之大吉了！
……
“可真是要了命了。”
山间的阴影处，苍凌阑伏低身子，单手按在缩小的雪泥的脑袋上，发泄似的用力揉搓。
她带点戾气地扯了一下唇角，轻声喃喃：“两只五阶……这哪儿打得过啊。”
既然猜到了对面还有底牌，方才的突击，她也就没打着能成功的心。
利用了山间积雪与“云涌”制造出来的大雾，不过虚张声势，目的是为了把对方真正的底牌诈出来瞧瞧。
可谁能想到，这一诈，诈出来两只五阶战兽？
“呦呦。”雪泥眨巴眨巴眼眸，舔了一下主人的掌心。
好像在问，怎么样，打不打？
苍凌阑出神地按了一下胸口，那里藏着几枚信号弹。
出发前，她曾与邱鹰约定，倘若任意一方觉着棘手，或是干脆任务失败了，就放信号弹示意另一边的人立刻撤退。双方各自回到酒馆，碰头之后再商量办法。
话虽如此，他们其实都知道，此次行动算是奇袭。一旦失败，再找机会难如登天。
她看了看天色。
距离破晓，还有大约两个时辰。
不远处开始传来獠齿狗的叫声，朱雀使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是打是撤，留给她做决断的时间……不多了。
……
“报告统领，没有！”
“南边亦无歹人踪迹……”
“那就再找！这一带没什么能躲藏的地方，叫獠齿狗继续搜！”
赶走了朱雀使下属们，统领魏恒烦躁地揉着太阳穴，看向自己身后。
那进犯者虽单人单骑，本事却不小。朱雀使的队列竟真被那家伙撞得后退了不少，如今他们的身后，便是请神大阵的阵眼所在。
放眼望去，这片大地，像是被天神娘娘的绣针精细地划开了。
无数神异而玄奥的符文烙在起伏的山岩上。地表因过浓的灵流而浮着华光，那光脉有韵律地时隐时现，如果一颗正在鼓动的巨大心脏。
灵流汇聚的正中央处，除了刻有密密麻麻的符文之外，并未摆任何多余的供奉。
既无天材地宝，也无牲畜神酒。
纷纷而落的大雪中，只见白玉盘一枚，上置一件特殊材质打造的小箱，以封条贴了箱口，不知其中内容为何。
魏恒却是知道的：这箱子里面的，便是他们此次请神的祭品，传说中的圣祖遗物。
他又踱步两圈，心中沉重不堪：公孙大人迟迟不见归来，也不知外围如今怎样。
按理来说七阶御兽师，放眼整个朱烈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强者，在这种边境蛮荒之地，不应该有什么能绊住她才对……
“呜嗷！呜嗷！”
突然，暗林中，獠齿狗的叫声惊破了凝重的雪夜！
“找到了，歹人在——啊！”
羽箭飞来，贯穿一个出声高喊的朱雀使的头颅，人倒下就没了气儿。
几只流焰雀边攻击边追上去，火光一照，果然是那戴着黑色鬼面的猎人，骑着白色的未知坐骑！
那家伙却像是知道厉害，开了几箭将前面几个朱雀使逼退后便不再恋战，跳上坐骑就跑。
魏恒扭头，怒意再次掠上面庞：“浆炽甲龙，追！”
他却也留了个心眼，没敢将两只五阶战兽都放出去。一只浆炽甲龙留守护阵，另一只跳起，踏得大地隆隆作响，几步就冲进了夜色。
“来了。”苍凌阑道，“雪泥，别回头，跑！”
“呦呦！”
雪泥全速爆发，逆着扑面而来的阴风疯狂奔跑。
十几只獠齿狗、流焰雀等战兽在后面追，但碍于山间地形崎岖，很快就渐渐被甩在后面。
只有浆炽甲龙横冲直撞。拦路的岩石被其一头撞碎，丛生的植兽也被五阶的威压吓得四散。沿途积雪融化成水，只留下焦黑的土地。
“吼噜噜！！！！”
浆炽甲龙发出狂暴的嘶吼，周身出现了海浪状的飞腾烈火，在半空中凝滞一秒后，骤然决堤奔涌！
高阶大范围火元素杀伤技能，焰花浪！
五阶战兽所释放的技能的速度，比一只二阶小鹿奔跑的速度要快上太多。
那么短的时间，只够苍凌阑回过头。炽亮的火光烫得她眼珠发疼，滚烫的气浪已至背后！
火焰如滔天巨浪般打来。苍凌阑抬起一条手臂：“雪泥变小！鸦王——”
呼！
半空中黑影扑下，精准地抓住苍凌阑的手臂，拽着她的身子猛地拔高一截。
而雪泥在千钧一发之间解除了超生长，整只鹿犯规似的哧溜一个伏趴，擦着火舌的边儿滑进了一堵山岩后头。
轰！焰海坠落，热浪气冲八方。大地化为焦土，似乎连空气都在高温之下扭曲。
苍凌阑半跪落地，剧烈喘息。
残雪鸦并非可乘骑的大型飞禽类，能像刚刚那样拉她一把，已经多亏鸦王力气够大。可若想长距离带着一个人类飞，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风雪越来越紧，四下黑漆漆白茫茫一片，听觉视觉均被严重干扰。
可她浑身的肌肤却都在说：好热。
是充盈的火元素，令四周的温度在升高。
这便是……她从未直面过的，五阶战兽的力量。
“呜噜噜……”
浆炽甲龙低吼着往前踏了一步，隔着雪幕，血红的眼珠锁定了面前的人类。
苍凌阑毫不犹豫，摘弓拉弦！
雪泥与鸦王一左一右，“铁翼”与“烈焰疾冲”，几乎同时进攻。
浆炽甲龙尖啸一声，双爪骤然刺出，只一挥，两只战兽都被掀飞，狠狠撞击在地上！
一抹冷光旋转着破开寒夜，荡开沿途热浪。苍凌阑的箭到了。
那一箭瞄准的是浆炽甲龙的右眼，绝大多数战兽的最薄弱之处。不料浆炽甲龙只仓促将目一闭，“铛”地一声，铁箭落地——竟然连刺都刺不进去。
“淬毒！”
苍凌阑面不改色。不知何时，她开弓的右手手腕处，御兽环正在泛着微光。
暗林间一道紫色影子闪过，是潜伏的刺客出手。
紫晶蝎子的长尾瞄准浆炽甲龙的颈侧，滑进甲片与甲片之间的缝隙，恶狠狠刺入其中，血线飙飞！
“吼！！！！”
浆炽甲龙赤瞳一缩，发出狂怒的吼叫。
苍凌阑眼尖，当即咬牙暗骂一声。
——不行，刺入太浅！
浆炽甲龙吃痛，一爪拍向不知死活的小爬虫。阿尾也是硬气，拼死挨了这一击，直接将蝎尾一绕，化刺为绞，还要使力。
纵使浆炽甲龙体表恐怖的高温，已经让紫晶蝎子厚重的晶壳都开始冒出滋滋的白烟。
“阿尾住手，回来！”
苍凌阑何其果断，一眼就知道根本打不了，她直接在御兽环上一抹，毫不留恋地收回了阿尾。
一道白影心有灵犀地赶到她身边，把她衣襟一叼，咬起来扔在后背上——
甭说了，继续跑吧！
可想要在五阶战兽的攻势下逃脱，又何其困难？
何况浆炽甲龙本就是迅猛型的战兽，在速度上并不逊色。仅仅几息之后，又一招火元素技能已追了上来。
雪泥奋力躲闪几回，速度却也因此慢了几分。下一刻，苍凌阑只觉得腥风扑来，一只裹着烈烈火焰的巨爪，赫然已在面前！
这一刻，苍凌阑眼底飞起一串不讲理的戾气。
明知螳臂当车，却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反手拔出短刀，朝那袭来的烈火就砍！
灼热的痛感袭来，火舌舔上身体，一股巨力撞上五脏六腑。
“呃！——”
苍凌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剧痛中飞了起来。
她松手，用了多年的短刀当空折断成两截，发出惊心的脆响。
苍凌阑像一条鱼那样重重摔在地上，仅存的理智让她就势滚了两圈，勉强压灭了烈火。
撑起手肘，鬼面下的脸色已是惨白，伴随着大口的喘息，冷汗一滴滴往下掉。
“哑哑——！！”
一道黑影从后面追上，青色风团朝着浆炽甲龙打下，勉强打断了后者正欲发动的攻击。
鸦王高亢地啼叫着，双爪亮起锐利的金属光泽，奋不顾身地挡在苍凌阑身前，以“撕裂爪”和浆炽甲龙的“炎冲”对了一招。
砰！正面对抗的结果，便是残雪鸦倒飞出去，砸在一块凝霜的岩石上，将其撞得四分五裂。
“呦呦！！”
雪泥也冲了过来，压低四肢，含怒低吟着立在浆炽甲龙面前。
它刚才也摔了出去，但有苍凌阑拼死挡了那么一下，受伤不是很重，只是原本纯白无暇的毛发被烧得狼狈。
“雪泥，冷静。”苍凌阑沙哑道，“鸦王，有没有事？”
她勉强站了起来，已是摇摇欲坠。右边半条手臂都被烧成焦黑的、血肉黏连的模样，指尖颤抖个不停。
“哑……！”
残雪鸦艰涩地扇动翅膀飞起来，看那动作，右翼似乎已经折了。
苍凌阑吃力地喘息，冷汗淋漓。
她抹去唇角的血迹：“都不要贸然攻击。鸦王，你不要跟了，接下来交给我。”
实力差距过大，她清楚正面对敌绝无可能。
这是一场不该有悬念的战斗……不，事实上，该说这是一场不该有的战斗。
一个连灵界都没有的废人，带着没有契约的几只低阶战兽，凭什么敢向象征着王权的强大力量发起抗争？
所以这样的战斗本不该有。
而既然有了，那不自量力者，当在绝望中意识到自己的弱小无力，在绝望中败下阵来，并在绝望中死去。
“吼……！！！”
浆炽甲龙的下一击已到面前，白鹿将年轻猎人一头撞开，人和鹿都狼狈地沿着山间的陡坡滚下去。
苍凌阑在翻滚间拼命伸手，被烧烂的皮革手套抓住了秀气的鹿角。她低喘着笑了一声，奋力将自己甩上雪泥的背——
“跑，继续跑！”她大声喊。
在这样的时候，她的眼眸也依旧专注而冷冽，仍是猎人的眼睛，不似一个将要面临死亡的败者。
雪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小鹿的神态变了，当它再一次前冲的时候，奔跑的姿态也变了。
不再进行灵巧的跳跃和躲避，只是一味求快的狂奔猛突。
沿途石砾乱飞，积雪暴卷。
烈火与劲风追在身后。
白鹿开始跌倒，有时是被山路绊倒，有时是被浆炽甲龙的攻击打飞。
每一次都跌得很重，但它每一次爬起来都能迅速地再次恢复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苍凌阑压低身体，双手死死地抓着雪泥的双角，而双腿以一个特异的姿势蜷起，贴紧鹿腹。
每一次，她都和她的鹿一起跌倒。
没有启灵的人类的身躯并不足够强悍，她不知在第几次跌倒之后开始咳血，温热的液体被鬼面郎贪婪地吸收。
只是拼命奔跑，奔跑。
奔向这似乎没有尽头的大山深处。
苍凌阑心神全速运转，计算着方位。
她明白，想要完成这场看似绝无可能的越阶战胜，她能借助的只有薄暮山脉的力量。
只要是在这座山里，只要……
前方骤然一个拐弯，植兽茂密起来，四周更加昏暗。
苍凌阑猛地拧身，手腕上的御兽环光芒大盛。
“觅魂，精神扰乱！”
那召唤的点位卡得极其巧妙，只有最老练的弓手，凭借其计算过无数移动中的猎物的眼力方可做到。
觅魂自阵纹中闪现时，浆炽甲龙的头颅几乎正面撞来！
若是平常时候，这可怜的小幽灵肯定吓得咪咪直叫，慌张乱窜了。
但苍凌阑将精神力全部灌注于御兽环内，完成了对器契战兽从精神层面的完全控制。
此时的器契战兽，才是完全如“器”一般，化作御兽师的心中刀，意中剑，其反应速度完全取决于御兽师的意念！
“咪！！”小觅魂双眸木然，施展技能却又准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