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果然咣当一声——椅子被鹿崽子顶翻了。燕语:“??”
她愣愣问:“朔城的战兽是这样的?”
“那没有,”苍凌阑习以为常地去扶椅子,
“只有我家鹿是这样的。”
如今她的灵界内,总共三枚阵纹。第一枚属于兽神巫骨,第二枚属于鸦王玄白,第三枚属于小花藤。
紫晶蝎子阿尾乃是器契,它的精神力被御兽环所束缚,和雪泥一样是无法再用阵纹契约的状态。
苍凌阑其实早就想过要将阿尾从器契解放出来,然御兽器构造精巧,想要在不伤及器契兽的前提下破坏并不容易。她此来王都,也是准备在学府找一找靠谱的办法。
除此之外……苍凌阑看了一眼手腕上新添的御兽环。这是她临行前“赊账”从邱鹰那里“买”下的鬼面郎。
她有种预感,以后自己戴着面具杀人的机会怕是不会少。
总之,身边的战兽不少。
但真能带上考场的,只有玄白和小花藤。
“接下来……就是静候了。”
苍凌阑凝视着手中的册子,轻声自言。
静候秋试开幕,也是静候各方势力的动向。
她今日故意闹得这么大,不知……会引起怎样的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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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朱雀学府的一隅弥漫着沉重的空气。
几十位夫子各个面沉似水,端坐在杏花小筑三层的论道堂内。
这座小楼因四面生长着近百株仙杏木而得名。既是极少数优秀学子的进修之地,亦是学府夫子们的议事之处。
但如今日这样的架势,依然十分罕见。
“竟连闭关中的董夫子都来了。”有人窃窃私语,“谁敢相信,居然是为了一个连秋试都还没考过的预备学子……”
沿着此人目光看去,只见上首坐着一位红袍木簪,面相凌厉的男子,正闭着眼抱臂静听。
“宋夫子啊,学府众人都知你爱才若渴,若非如此,以夫子的地位,又怎会年年主动去守那学府大门的通灵石……”
说话的正是白天被吓得不轻的徐老夫子:“只是苍凌阑此人,脾性实在桀骜难驯,尚未入学府就打了人,和世家小姐结了梁子!”
宋劝行哼笑着摇摇蒲扇:“徐夫子此言不妥。世家小姐,是什么结不得的梁子么?”
“铜铃眼那里已查出来了。是周娆霸凌同窗在先,这等品行的学子,纵使天赋好能力强,培养出来也不过成为学府的污点罢了。”
徐老夫子面露难色。话理是如此……可那周娆本就有身世不说,还是公孙天海的未婚妻。
在这王都的三大世家里,公孙氏最是强盛,学府真要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只得硬着头皮看向那抱臂养神的红袍男子:“董夫子,依您之见?”
红袍男子低哼一色,徐徐开口:“依我之见……”
“周娆行止不端,心术不正。此等学子,学府断不可留。”
宋劝行大喜:“哈哈,是极是极。难得董夫子今日说了句人话……”
“只不过。”红袍男子睁开了眼,目光凌厉,“苍凌阑此子,过于恣肆妄为,也不能收她。”
宋劝行的笑容僵在脸上。
“董无思!”
他猛地站起了身,“你脑子被狗啃了不成!?”
董夫子冷笑一声:“宋劝行,我看你的脑子才是沉疴难医。你当那苍凌阑白天大打出手,真是莽撞冲动?——可笑,她早年几乎被四国八方捧上神坛,最清楚自己的价值,今日明目张胆地把刀架在学府的脖子上,分明是逼学府在她和世家之间选一个!”
宋劝行怒道:“怎么,莫非董夫子不敢选吗?”
“哼……”董无思眉头隐隐跳动,“我看此女,冷酷狠绝,心机太深。一旦收入学府,必是个烫手山芋,后患无穷!”
宋劝行简直要气得跳脚,捏着蒲扇指着董无思,连声骂道:“糊涂,糊涂!”
“一个七岁先天启灵的御兽师,说是一人左右一国国运毫不夸张。董夫子可知,但凡我们今日将苍凌阑逐出学府,明日便会有白霄的异国人招揽她过海!”
“如今哪是苍凌阑来考学府啊,得是学府求她留下!别说她路见不平打个作恶的世家小姐……”
宋劝行指指自己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我,宋劝行,这张老脸凑上去给她打都无妨。”
“宋劝行,我看你是魔怔了!”
董无思拍案而起,怒发冲冠:“学府今日顶住世家压力护了她,明日如何,后日如何?万一她哪天去扇王室的巴掌,你宋劝行还能护着么?
“当年那‘鬼才’苍穹,你也是这般不讲理地袒护,最后如何!?百般呵护,养出一个狼心狗肺的叛国贼!养出一个伤弟废女的狠毒之人!”
宋夫子:“董无思,你找死!”
董夫子:“怎么,比划比划?”
骂战瞬间升级,论道堂内剑拔弩张。宋劝行与董无思,这两位大先生之下的学府顶梁柱,眼看就要打起来!
夫子们满头大汗,正手忙脚乱地又拉又劝,忽然吱呀门响。
杏花小筑论道堂的门被人推开了,几十道目光转过来。
只见一位容貌平凡的蓝衣妇人抱着淋了水的鱼竿,提着空荡荡的鱼篓走了进来。
众夫子便如见到了救星:“大先生!”
蓝衣妇人微微一笑,将左手鱼竿塞给宋劝行,将右手鱼篓塞给董无思,道:“两位夫子,且消消火,都坐下吧。”
两位一脸尴尬,只得闷声坐了。
大先生于是两手空空,清清爽爽地走到中央,道:“我看呢,此事暂且不急。”
“学府秋试在即,我很想瞧一瞧,这位‘紫微复明’的苍氏女孩,究竟会交上一份怎样的答卷。”孟归之笑道,“无思。”
“是。”
“今年的文试,由你来主评。”
“是!”董无思心下一喜,心想:看来大先生还是更赞同他的。
谁都知道近两年的年轻御兽师们是越来越不会答文试了。卷面千篇一律,只会死记硬背。
而那苍凌阑,横看竖看都是主修武技的路子,她能答得出几道题?
如今叫自己来主评文试考卷,那此人过与不过,岂不是在一念之间?
“大先生,这……”
再看宋劝行,果然脸色不太好看了。
孟归之只是摇头而笑:“劝行,要对你看好的孩子有些信心才是。”
董无思顿时心内畅快。
他暗暗心想:看来此事,就算尘埃落定——不然呢,难道那苍凌阑,四日后还能把卷面写出花儿来,叫自己打眼一看就心折拜服不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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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的金秋月份,学府秋试到来之际,都有不知多少势力盯着。
而今年,似乎暗地里尤为汹涌。
学府打人事件一出,消息便如飞纸般四散,飘入周家,飘入三大世家,又飘入那梧桐幽香的王宫……也不知多少人,为了一个本应陨落于十年前的名字彻夜难眠。
——苍凌阑的天赋,真的恢复了么?
——在边城荒废十年之久,如今的她还能比得过昔日几分?
——大起大落之后,她自己又是什么想法?
——此人将为王都带来的,究竟是福是祸?
无数的疑问似乎要化作阴云徘徊在王都上空。然而明面上,风平浪静的日子却持续了四天。
显然,所有人都怀揣着千万的思绪与算计,在等着学府秋试的结果。
“若我此次不能一鸣惊人,怕是放榜次日就要横尸街头。”
文试前夜,月圆星稀,凉风习习。
苍凌阑坐在窗畔,笑着边喝酒边懒洋洋道:“巫骨大神,若我不慎输了,你可会救我?”
“不会。”巫骨轻嗤道,“汝实在也是个嗜赌之人。”
嗜赌之人?苍凌阑心想,似乎也没说错。
谁能想象,她其实现在连灵界都还是碎的,刚刚契约的两只战兽,乍一看也平平无奇。
她却要捏着这一手破破烂烂的牌,去搏个秋试第一。
没错,苍凌阑心如明镜,局势已经被搅起了风浪,自己便只能拿第一。这也是“苍凌阑”这个名字带给她的锁链,她要么将其抡起来砸向命运,要么被其压弯膝盖,没有第三条路了。
学府秋试每年的试题都不一样,除了像燕语那样背背《凶兽检录》,她甚至很难提前准备什么。
要说是赌,确实像赌。
“但我其实不怎么赌的,大神。”苍凌阑道,“因为我小叔不喜欢。偶尔可以,多了他要骂我。”
“所以,”她若有所思道,“这次不是赌。”
“我会赢的,你看着。”
作者有话说:
即将开始进入天才流模式——
第55章
纸上论[VIP]
秋试当天,
所有考生都起了个大早,各自背着书箱走进考场。
苍凌阑和燕语没有被分到一个考场,只能暂且道别。考生们鱼贯而入,
依次递交考牌。
夫子们身穿样式统一的白底红云学府服,将每个人的书箱检查一番,再指引众人坐到各自的桌案前。
苍凌阑还没进场,
就听前面的考生“嘶”地吸气。
等她走进去,眉头也不禁一跳。
只见每一个考生的桌案前都垒着白花花的纸山。那沓试卷,
少说也有百页!
留给考生的作答时间只有两个时辰。苍凌阑默默在桌案前正坐,心想:这……答得完吗?
窗外暖风浮动。巡场的两位夫子并不多加解释。待所有考生就坐,一人将考场规矩重申一遍,另一人拿起铃铛摇了三下。
考生早就如临大敌地盯了那一沓试卷许久,铃声一响,考场内哗啦啦的翻纸声四起。许多人紧张地提笔就写,不敢耽搁一分一秒。
苍凌阑也翻开了试卷。
她没有急着作答,
先迅速将试卷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这样大的题量,
哪怕一刻不停地书写,怕也是很难写完。聪明的考生,
必定要有所取舍才对。
很快,
苍凌阑的神色便略有所动。
不愧是名闻天下的朱雀学府,试卷总共近一百五十页,
几乎包罗万象。
前二十页乃是基础凶兽知识,大多出自《凶兽鉴录》、《御经》、《大千兽术》这几本历代御兽师的首要研学典籍;
第二十一页至四十页的考题名为御兽杂识,内容更晦涩些,
诸如某些罕见的进化路线默写、培育材料的最佳配比计算等等,
都被囊括其中。
再后面是十页的历史题,考的是上下九千年前来,
无数传奇御兽师们的生平与事迹,自圣祖授术的太古时期起,直到近几年来朱烈发生的大事,如宋劝行东海阻灾救民,董无思力挫青沧三位护国神将……都有涉及。
苍凌阑甚至在靠后的一题里看到了“请答出苍穹叛国,苍凌阑星陨的具体年月”,霎时间哭笑不得。
然而……这些看似庞杂的考题,被分配的分值都很小。基本都是一两分一道,多也不过三分一道。
反而是再往后的斗兽策略题,一道便有十分、三十分、五十分!
策略题足足有四十五页之多,接下来是一道以“御兽者,……也”为题的大作文,说是字数不限,却给了十五页的空白作答。
最后是四十页的论述题,有关于御兽之道的思考,有关于战兽培育的方针选择,还有少量有关边境驻防与抵御兽灾的策论题。
苍凌阑渐渐看出了些门道。
记得此前燕语跟她说过,文试考知识储备,武试考斗兽实力。
这似乎也是秋试考生们的普遍认知。
可学府用意,果真如此么?
苍凌阑眼眸幽深。她取笔沾墨,将试卷翻至第五十页,从斗兽策略的大题开始落笔。
“斗兽场上,敌方以[五阶浮屠宝龟]使出[大涝咒],指挥塔之下顷刻间化为水面。御兽师当如何反制?”
“请于[三阶铁盔灌][三阶织机娘][三阶圆石人]中任择其一,限两招技能之内,写出破解之策。”
苍凌阑几乎没花费什么思考的时间就写:
“大涝咒乃水元素高阶大范围技能,浮屠宝龟使用该技能后,必将进入短暂的僵直期。
“可派出[三阶织机娘],先以技能[韧丝]悬挂于指挥塔下,避免被水浪淹没。而后以技能[淬毒]连续击于水面……”
如此一来,浮屠宝龟以技能打造出的水浪场地,很快就会化作一片慢性毒汤。您呢,就自个儿泡着去吧!
苍凌阑微微一笑,再看下一道题。
“密林之中,敌方以百只[热针蜂]引发山火,风助火势,浓烟滚滚。御兽师当如何脱困?请于……”
越是作答,苍凌阑越是深感这出题之人学识渊博、眼光独到。
这些题目所设置的场景,全都是看似无望,却都恰到好处地留了一两线生门的。
所以,若她判断不错,文试其实试的是御兽师的“纸上战术”;武试,试的则是御兽师的“实战应变”。
两场考核的,都是御兽的能力。
越往后,题目越是惊奇繁复。似乎要将人带入到一个个惊险的斗兽战场中去。她越写越沉浸,不知不觉甚至忘了自己是在考场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多考生们答完了前面那些背诵过的知识,开始和策略题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