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不是,我的儿子三年前已经死了,回来的,只是一个躯壳。”鹅婶站起来冷漠的看着他,哪有先前慈爱的模样。
“你昨晚和西辽人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把小莲杀了,你还要祸害凉州城的百姓。”
“你怎么会听到,我明明……”
“对,你给我下了药,但是你不知道,自从儿子死后,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以至于得喝些迷幻药助眠。
普通的迷幻药,已经对我没用了……”
赵小勇的眼里有片刻的心疼,然后感受到胸口火烧火燎的灼痛,他手忙脚乱的掏出一包解毒药一口吞下。
“没用的,剧毒无解,是灭鼠的。”
也多亏了霍家老姐姐给的那些料,遮掩了药的异味。
“娘,你好狠的心!你知道儿子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赵小勇悲愤大喊。
“我们根本就没有碰到劫匪,是镖局的人把我们卖了,卖到一个暗无天日的打斗场,供人观赏,下赌……
我们像牲畜一样被拴在笼子里,只有打斗的时候才能出来,打输的没有饭吃。
不到三个月和我一块去的人都死光了!
你看看我身上的伤,你看看……”
赵小勇撕扯着衣服。
他的身上,各种各样的伤疤,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
鹅婶终于僵持不住,眼中含泪,颤抖着蹲下去抚摸儿子身上的疤痕。
她其实在儿子洗澡的时候,看过一眼,只是看到了背后的几处伤疤,还以为是当初劫匪砍的。
没想到他是经历了这些。
这么多疤啊,有深的,有浅的,得多疼啊。
疼的鹅婶喘不动气。
“娘,我们凭什么要被人当做畜生,我不要再做畜生,我只知道,那些人救了我,让我可以做人。
这片土地,可以换个更好的主人,不比现在强吗?”
赵小勇掏出一个信号竹筒,开始往外爬。
他还有救的。
他们有医术很厉害的巫医,可以救他的。
眼前一暗。
鹅婶从他身边走过去,把象征着生机的门给关上了。
外面的光,再也照不进来。
“小勇,你太天真了。
你没有见过西辽人真正的样子。
知道娘为什么听得懂西辽话吗?”
鹅婶的眼里露出蚀骨的恨意和刻在骨子里永远磨灭不去的恐惧。
“娘是阳关人,曾在战乱时被西辽人掳走……你说你被关在笼子里像畜生,有没有可能,那本就是西辽人做的呢?”
因为,她也经历过啊!
西辽人的残忍,是东阳人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
他们,真的以吃人为乐啊!
“他们若做了这片土地的主人,东阳人,是会被灭族的!”
“不,不可能的,不会的,娘,我的妻子是一个大领主的女儿,他们允诺……娘,我疼,你放我出去吧,娘,求你……”
赵小勇的嘴里,大口大口的血冒出来。
鹅婶的嘴角也是。
“不疼了小勇,很快就不疼了,娘陪着你,娘保护你。”鹅婶搂住了儿子。
“滚开,你不是我娘,滚开……哈哈哈哈哈……他们马上要来了,全都要死了,全都要死,哈哈哈哈……
晚了,娘你发现的太晚了,哈哈哈……”
赵小勇在极度不甘中气绝身亡。
鹅婶用最后的力气点燃了房子。
当村民赶来灭火的时候,鹅婶已经爬到了院子里。
“西辽人,要来了,跑……快跑……”
“老赵家,对不起,大家……”
村民一时并不明白,还以为她又犯糊涂了,都先抢着去灭火。
只有一块儿跑来的老夫人上前。
“小勇娘,你说什么?”
“西辽,要来了……小勇,是奸细……老姐姐,快让村民跑……”
老夫人是在边塞住过几年的,这样的情景经历过一次。
城门不曾攻破,敌人已经摸到城中来。
赵小勇回家,水源出现了问题,村民开始生病……西辽人!
在这一刻,全都串了起来。
“裤裤……裤裤……”
“你说什么?”鹅婶的声音已经弱的听不清了。
老夫人使劲趴到她嘴边。
“裤裤……孽种,杀,杀掉,不留……”鹅婶闭上了眼睛,手却还死死攥着老夫人。
好像还有未了的心愿。
“走!别救火了,通知村民,全上东山躲起来!”老夫人大喊。
东边山林直通金城,霍家留下的人也都在东林。
西辽人若偷袭,只可能是从西林或者北边过来。
北边有观望台,也有军队把守,西边有天然屏障,高耸入云的山峦,好像都不大可能。
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往山上躲躲又没什么损失。
“霍老夫人,阳关未曾城破,哪里来的西辽人?”
“别问了,要是真来了想跑就晚了,都回家收拾了粮食和铺盖上山!”
此刻的老夫人,拿出了侯门主母的气势和果断。
她也不跟村民多啰嗦,马上就跑回去,在煤场一吆喝,让秦望远几个去寻桑宁和霍静雅。
又让霍宝鸿回家收拾粮食,问出锦棠和月不圆回了家,又赶回去让尘越去找。
婆媳三人和桃良快速的收拾了粮食,拔了些菜,捆了被褥,锅碗瓢盆,全扔独轮车上绑好,带上孩子和大刚小红,就往东山去。
煤场上,很多人跟着霍家后边就上山了,当然,还有些在观望。
里长在那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去请大夫的村民一无所获的跑回来了。
“里长!大夫来不了,全病倒了,医馆外围满了人,进都进不去!”
老里长目露迷茫:“怎么回事,县令大人和郡守大人不管吗?”
“他们都在忙着征收百姓的粮食,要先支援苏将军呢,哎——”
村民重重哀叹。
他不能说支援苏将军不对,可是刚发下去的粮,又要收走,百姓哪个愿意,街上全乱了!
第233章
如果有,那就是信仰
郡守府。
郡守大人的卧房。
门窗紧闭,不透一丝缝隙。
室内的桌子上,点着两根粗粗的红蜡烛。
一身红衣的白义端坐在椅子上,他的对面,是同样一身红衣的洪爷,或者说,是西辽的古木柯公主。
古木柯长的与很多男人一样高挑,骨架也大些,就是那张脸,生的美貌温婉。
正是这张具有东阳特征的脸,欺骗了白义,让他从未怀疑过她。
“呵,我到今日,才真正认识到自己的蠢钝。”他嘲弄的笑。
“并不是大人蠢钝,是我,以真心相待。
除了身份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
和你一起救济百姓,监管犯人,建城防,开荒地……都是发自内心。
所以,大人才判断失误。”
白义的脸更是阴云密布。
这可真是把凉州城摸的透透的。
“这是我第一次接到任务,也是最后一次。”
古木柯给两人倒了酒。
“大人,东阳国要完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白义别过头。
古木柯捏着他的脸,又转回来。
“大人,你但凡不这么冷心冷情,早便发现了我的身份!”
她左手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胸脯,那上面,刺着一枚鲜艳如血的花朵。
西辽国圣花——
格罗花。
“我从未刻意遮掩过!”
甚至有一次,他喝多了,她故意和他躺在一起,他都没有动一下!
连酒后都刻板规矩的像个圣僧!
白义淡淡瞄了一下,厌恶的移开了眼睛。
哈!
古木柯终于恼了。
她扯住白义的领口,一把将他提起来,就往床上带。
对,就是这样!
白义的眼里闪过光亮。
他等她去书房找机密,她没去。
等她放他到床上,她却一直在磨磨唧唧。
快把他推倒吧,推倒呀!
谁知道古木柯又停了。
“大人,你真的不愿跟我走吗?我兄长要来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也别指望军营留下的那几千人,你以为迎春院这几年都在干什么?就连苏回夜身边怕都不干净了。
还有,我让人收了百姓的粮食,里面加了点东西,支援苏将军去了。”
白义终于愤然瞪视她。
“我真后悔认识了你这个蛇蝎!听闻你们西辽一群人共用一个女人,你确定是西辽王的女儿吗,也许是个野种!身上带着肮脏的血液,让我跟你走,你配吗?”
古木柯愣住。
白义鄙夷的目光如一根锥刺,刺的人心鲜血淋漓。
这怕是他能说出的最毒辣的话吧。
可是她想错了。
“你就是个婊*!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上你吗?以前我也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人怎么会对一个畜生养出的玩意儿感兴趣!你身上的气味都让人犯恶心!”
“白义!”古木柯尖叫。
恨的一把将他推出去。
“你怎能……”
白义的身体仰面落到床上,忽听“咔嚓”巨响。
他的身影连同整个床都瞬间消失不见。
“白义,白义!”
……
桑宁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见不到几个人了。
两个府兵把小莲的尸体随便一放,就往郡守府报信。
“主母,咱们赶紧去跟老夫人她们汇合,属下让人来接应,先送你们出凉州。”秦望远道。
“静雅跟着秦叔先走,我随后就来。”
“主母……”
“四嫂……”
要是平时,霍静雅是无条件听从的,也不会担心,可是现在面对的是西辽人。
西辽人的凶残,东阳国从小儿到老者,无人不知。
她真的担忧。
“快走,我绝对不会有事,记住我以前说过的话,任何人,不准愚蠢的为我挡刀,不准拖我后腿!”
桑宁严肃的看了霍静雅一眼。
“好,四嫂,你赶紧跟上来!”
霍静雅拖走了急躁不解的秦望远。
桑宁这才朝家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