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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山犼也的确在等着溪亭陟给出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你说我不能死,那倒是拿出一个理由糊弄糊弄她啊。

    他就是一妖怪,他说的话这女人肯定不会信。

    但是你就不一样了,虽然你也是妖怪,但却披了一层人族的皮。

    虽然被看出来了,但是好歹这女人没有对他喊打喊杀的。

    山犼的眼神在李杳和溪亭陟之间转了一圈,逐渐琢磨出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这女捉妖师为何不收了树妖,反而任由这人自由行动呢?

    山犼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便听温润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

    “我欲带他回溪亭府。”

    山犼不知道溪亭府在哪儿,只能保持沉默。

    而李杳却是知道溪亭府在哪儿的,位于永州的溪亭府是溪亭陟的家,在那儿他是少主,不是什么凡人大夫。

    “你带他回去作何?”

    李杳抬眼看着溪亭陟,问道。

    溪亭陟无论对人还是对妖都向来优柔寡断,若是真把这犼怪给了他,只怕会是方才的青狐一样的结局。

    放虎归山,虎再伤人。

    “取血。”

    溪亭陟淡声道,“我有一子,经年体弱,需要他的血入药。”

    溪亭陟只说了是血,却没有说是心头血。

    他也只说了经年体弱的“一子”,没有说那子在三年前就该是个死人了。

    于是山犼立马道:

    “不说别的,就说救孩子这件事,我是坚决愿意跟你走的,舍我一滴血能救一条人命,我百倍乐意。”

    “仙师,你让我跟他走吧,我保证,我一定尽心尽力地救活他的孩子。”

    一身血腥气的李杳没有说话,她的刀尖依旧搁置在山犼怪的肩头,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把刀尖插入山犼的胸口,直接碾碎山犼胸口里面的心脏。

    但是李杳没动,她听见了溪亭陟的话。

    他有一子,经年体弱。

    经年。

    银宝才多大。

    不过三岁。

    三岁如何担得起“经年”二字。

    三年光阴,在捉妖师眼里不过指尖流沙,恍然便是三年。

    但对于银宝而言,三年是他久病缠身的一生。

    一生体弱。

    李杳收回罗刹刀,淡声道:

    “这妖物狡猾,若是要他带回溪亭府,便要多费一些心思。”

    溪亭陟抬起手,对着李杳行了一礼。

    “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李杳不欲搭理他的客气,她垂眼看向靠着坐着的山犼道:

    “此前打斗之时,你是如何一眼就看出他是个树妖的?”

    溪亭陟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看着山犼。

    他想起来卷轴上所记的小字,“融麒麟、白泽、应龙、岁马、天狗的特征为一体”。

    天狗。

    山犼想必是有天狗一般的鼻子,才能嗅出他身上那抹微不可见的妖气。

    山犼看了一眼溪亭陟,又抬眼看向李杳,语序很快道:

    “实不相瞒,我就是靠闻出来的,他身上有树妖的气息,虽然只有一丝,但也还是被我闻见了。”

    “我是凭借这抹气息才断定他是妖的,但是……”

    山犼话音一转道:

    “现在想想我还是武断了,他身上那抹妖气可能是在其他树妖身上沾上的,不是他自己的。”

    顶着李杳的视线,山犼硬着头皮道:

    “我现在闻,他身上又全是人味了。”

    他犹豫道:“也许,可能,应该,他就是一个人族。”

    现在无论如何,溪亭陟都得是一个人族,只有人族才有可能把他带走。

    若他俩都是妖,保不齐这个捉妖师得跟着他俩上路。

    那他还怎么逃?

    *

    李杳抬眼看向溪亭陟,这人身上确实没有妖气,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普通的人。

    可若只是凡人的话,又怎么能够深入这瑜恒山腹地。

    她不信溪亭陟是个普通的凡人。

    但也仅此不信而已。

    她不会对溪亭陟做什么,更不会插手他的事。

    *

    山中下着雨,李杳又负伤,即便想走,也走不了。

    二人一人静坐一人围炉,倒也还算安静,整个山洞里都只有外面的雨声和山犼打小呼噜的声音。

    过了许久,外面才隐隐约约传来人声。

    “……师兄,这儿有一个山洞,不若我们先进去躲躲雨。”

    李杳和溪亭陟在听见人声的时候不约而同看向了角落里正在打鼾的山犼和一脸死寂的青狐。

    外面的都是捉妖师,有妖在,难免给他们惹来是非。

    许是两人的视线过于明显,山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李杳和溪亭陟的眼神,他一顿,正想问干嘛的时候,李杳一甩袖子,一颗珠子朝着他射来。

    山犼瞪大了眼睛,以为李杳要杀了他,他刚要嚷嚷开,珠子便散发出几缕白光,将山犼和青狐狸都收了进去。

    地面上青狐狸的血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随着珠子被李杳收进袖子里,洞口也出现了一些人的身影。

    溪亭陟将烘干的茶叶放进锦囊,看着进来的人,眼里多了一丝诧异。

    上虚门、清风派还有观星台的人。

    其中有两位穿着银灰色勾着各种花纹的门派服的弟子。

    是九幽台的弟子。

    李杳看见那两名弟子时,眼里并无任何异色。

    她不认识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想必也不认识她。

    一群捉妖师闹闹嚷嚷地闯进山洞里,为首之人看见坐在火堆旁的溪亭陟时,眼里有一丝诧异。

    “这儿居然有两个凡人。”

    溪亭陟和李杳身上都没有妖气,自然不可能是妖。

    溪亭陟身上没有灵力浮动,而李杳的修为又高出这些人太多,他们看不穿李杳的修为,便下意识觉得李杳也是凡人。

    率先开口的弟子坐在溪亭陟对面,看了一眼还燃烧着的火堆,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清隽男人。

    他余光扫见溪亭陟脚边的采茶工具时,微微扬起了下巴。

    “你和你娘子是这山里的茶农?”

    溪亭陟看了一眼他,又看向在山洞里四处巡查的其他弟子。

    这些弟子的修为不高,自然不能用灵力搜查,只能像凡人一样把那些瓦罐一脚踢开,一点一点慢慢搜。

    穿着观星台衣服的捉妖师自觉地守在山洞洞口,没有进来的意思,包括那两个九幽台的捉妖师也一样。

    溪亭陟想,九州许多宗门流派里都鱼龙混杂,既有像守在洞口不逾矩的捉妖师,也有面前这样,咄咄逼人的捉妖师。

    第119章

    她并非是我娘子

    119.

    坐在火堆前的连埕动了动鼻子,鼻尖不止有柴木燃烧的油脂味,还有一丝血腥味。

    他转头看向坐在稻草堆的女人,瞧见身上的血渍时眯起眼睛,转头看向溪亭陟道:

    “你娘子身上为何有那么重的伤?”

    溪亭陟抬眼看向李杳,慢慢道:

    “她并非是我娘子。”

    李杳睁开眼睛,恰好和溪亭陟对上眼睛。

    她方才便已经听到那人唤她为溪亭陟的娘子,但是她原以为溪亭陟不会澄清。

    这种情形下,说的越多便会被问的更多。

    唯有顺着这些人的猜想才不会引发这些人的怀疑。

    溪亭陟未必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还是开口解释了。

    连埕看了一眼溪亭陟,又看了一眼李杳。

    “不是夫妻,那为何荒山野林孤男寡女地待在一起?”

    连埕盯着溪亭陟,一字一句慢慢道:“莫不是妖物所化?”

    *

    又是妖物。

    从山犼到李杳,再到面前这个人,今天已经有不少人说他是妖了。

    “仙师说我是妖,那可在我身上嗅到妖族的气息?”

    溪亭陟这般问,便是笃定了这些在他身上查不出妖族的气息。

    山犼那次已经是例外,溪亭陟不会再让这种意外发生。

    连埕盯着他,“虽然没有妖族的气息,但也有可能是你用了隐藏气息的法宝,这世间法宝千千万,其中有一两件落到你这个小妖手里了也说不定。”

    “我并非是妖,只不过是凡间的一个大夫罢了,至于那位姑娘,是我在山里所救,也不过一个普通的姑娘罢了,不是仙长所要找的妖。”

    结界虽然已经补全,但是散落在山里的小妖却是没有处理干净。

    这些捉妖师想必就是为了追杀那些小妖而来。

    李杳坐在稻草堆上,已经有不少捉妖师朝着她靠近。

    许多捉妖师在看清楚她身上的伤口都蹙起了眉。

    “你这伤口是妖物所为。”

    李杳抬眼看着面前的女捉妖师。

    这位女捉妖师穿着上虚门的衣服,应该是上虚门的弟子。

    李杳淡淡道:

    “是又如何?”

    女捉妖师看着她。

    “我们寻着妖物一路追寻到此处,到了这山洞周围便失去了踪影,你既是为妖物所伤,可将那妖物的模样说来我们听听,让我等辩一辩那妖物是否是我们正要追寻的大妖。”

    大妖?

    李杳看着面前四个宗派的弟子。

    四个宗门中,修为最高的便是九幽台那两个弟子,全是元婴后期的捉妖师,其次是清风派,清风派人多,也有一两个元婴期的弟子。

    上虚门弟子虽然也不少,但是却没有元婴期的弟子,几乎全是金丹修为。

    最后是观星台,观星台的弟子既有金丹,也有筑基,人数比不赢上虚门和清风派不说,他们修行的也真是占卜之术,对付妖物便是用小刀杀猪,用途不对。

    李杳余光瞥了一眼坐在火堆旁边的溪亭陟,这些人让她想起了三年前的溪亭陟。

    不过元婴修为,却不自量力地单挑群妖。

    要不是有赤魂果,他现在不能侧对着李杳坐在火堆前。

    “山犼。”

    李杳淡淡道,“伤了我的是山犼。”

    “山犼?”坐在溪亭陟对面的连埕站起身,走到李杳面前。

    “你确定伤你的是山犼不是镜花妖吗?”

    “我确定。”

    她不仅确定,而且这妖就在她的苍水珠里。

    在场的人弟子面面相觑了几眼,连守在山洞洞口的九幽台弟子都走到了李杳面前。

    她看着李杳道:

    “姑娘是凡人,应该是没有见过那山犼怪的,为何笃定那就是山犼?”

    她话音一落,便有捉妖师道:

    “你莫不是眼拙,随意编了一个妖物的名字来骗我等?”

    其他的捉妖师虽然没有开口,但眼里都带着怀疑。

    李杳舔了舔牙尖,这些人,一边瞧不起凡人,不愿听凡人说的,一边又非要她说。

    “你说的对,是镜花妖,是我眼拙认错了妖物。”

    说着李杳便站起身,从袖子里掏出苍水珠。

    幽蓝色的珠子在李杳手上抛了两下。

    “在场的各位都是捉妖师,想必眼睛比我的要雪亮,不如我把他放出来,大家伙一起看看这是什么妖。”

    连埕等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她是什么意思,下一秒便瞧见幽兰色的珠子悬浮在李杳手心上方,一丝白光闪过,一只浑身长着白色长毛的怪物顿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恢复了原型的山犼呲着尖牙,张了大嘴,猛地朝着捉妖师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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