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白团子伸出双手在李杳跟前比划。“这么大一只,黄色的,会汪汪叫。”
“阿爹说我可以养他,但是师父不让,师父说我玩狗嗓子。”
“我明明没有玩狗嗓子,我跟师父说我不玩狗嗓子,我只抱着它,师父说我是傻兔子,和狗崽一样笨。”
李杳垂着眼看他,“是玩狗丧志。”
金宝年纪小,看不出来会不会玩物丧志。
李杳觉得,若是他活得开心,这志气不要也罢。
白团子仰起头看着他,“我没有玩狗的嗓子。”
李杳收回视线,白团子上山的时候还不到请夫子的年纪,想必溪亭陟也没有给他请过夫子。
李杳从榻上起身,“年后你便去九幽台的学堂上课,跟着那里的夫子识字。”
年后便是捉妖师大比,她没有时间教他练字了。
至于朱衍。
她不放心这混账教金宝识字。
九幽台年年都会招收根骨不错的弟子,其中一些弟子如同金宝一样,往往是才两三岁就被带上山了。
念及许多真人事务繁忙,没有时间教导这些小弟子识字念书,便开设了学堂。
那学堂里,不仅有年纪幼小的弟子,也有一些年长的弟子。
不过年长的弟子与年幼的弟子不在一个房间里学习罢了。
学的东西不一样,跟着的夫子也不一样。
李杳和朱衍曾经都去过那学堂,只不过刚去了一两天便没去了。
朱衍觉得无聊,不想去。
李杳觉得夫子教的那些东西,李醒清和许亚给她的书里都有,甚至有些比夫子讲的更齐全。
她觉得没有意义,便也没有去了。
*
下山之时,李杳因为身体里的每一根筋都在疼,手臂使不上力气,便没有抱着白团子。
白团子似乎也从她苍白的脸上看出了什么,没有嚷嚷着要抱。
他乖乖牵着李杳的手,仰头看着李杳道:
“师叔,什么是学堂?”
“学堂是读书写字的地方。”
李杳牵着金宝往山下走。
她曾经上山下山数次,却没有哪一次是这样慢吞吞地牵着一个孩子走下山的。
白团子听得懂读书写字四个字,他仰头看着李杳道:
“福安会背书,师叔,我背给你听。”
“元夜景忧殊。万斛金莲照九衢。鎚拍豉汤都卖得……”
白团子每个字都说得很慢,背书的时候小脑袋还一点一点的,像个背书的小老头。
背到第三句,白团子卡壳了,他结结巴巴道:
“卖得……卖得……”
李杳看着他,“卖得什么?”
“卖的包子。”
金宝眼巴巴地看着李杳,“山下肯定有卖包子的。”
李杳原以为他是要买包子,不曾想白团子另一只手捂着一边嘴角,对着李杳小声嘀咕道:
“师叔,我答应了小猪伯伯不吃别人做的包子,以后只吃他一个人做的,待会儿师叔吃包子的时候可不可以给我闻一下,我闻闻香不香。”
“那要是香呢?”
李杳看着他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被疼痛折磨的有些疲惫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丁点笑意。
银丝蛊在她身体里互相争夺着这抹欣喜,李杳想,真的很疼,但是疼痛之中的那抹欢喜又扫清了她全身的疲惫。
“那我就看着师叔吃,师叔吃得开心,福安也会开心。”
三岁的孩子,最是会察言观色的年纪,敏锐地察觉了李杳的欣喜后,白团子咧着一张嘴笑,笑得露出了两排整齐的小牙齿。
李杳看着他洁白整齐的小牙,心里盘算着,牙齿看着不错,给他各买一个糖人和一个糖葫芦应当是能吃的。
八方城是九州最繁华的城池,李杳带着白团子刚进城就融入了人山人海里。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笼罩在八方城的上方。
灯光透过薄纱般的纸,晕染出柔和的光晕,将整条街道映照得红彤彤一片。
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群如潮水般在街道上涌动。
到底在山上待久了,金宝许久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情景。
他仰头看着李杳,黑色的眼珠被街道上的灯笼折射成五彩斑斓的颜色。
“师叔,好多人啊!”
第140章
我跟你一起回去
140.
李杳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牵着白团子走进人群里。
白团子走过一家商铺便要驻足许多,在人家商铺上挑挑拣拣许多,才会买下一样东西。
他走到卖面具的小摊前,一眼便看中了商铺上的小猪面具。
“师叔!是小猪!”
李杳垂眼看着那个粉色的面具,刚要说什么,便看见了白团子把面具拿了起来。
他把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然后看着李杳,语气欢快地问:
“师叔,像不像小猪伯伯?”
李杳如实道:
“不像。”
那只黑色的野猪和金宝自然是不像的。
但是如果金宝要买这个猪面具,李杳也不会拒绝。
金宝属猪,是一只有福气的小猪。
李杳最后还是买下了那个面具,金宝带着面具,在小摊上挑了又挑,最后拿起了一个花仙子的面具递给李杳。
“这个面具漂亮,送给师叔戴!”
李杳看着金宝递过来的面具,比起那些或滑稽,或可爱的动物,这个白色上染着彩墨的面具的确更漂亮。
李杳刚要接过面具,白团子就又把面具收了回来。
“这是我送给师叔的新年礼物,要明天才能给师叔。”
李杳看着他。
“你如何知道这些?”
“小猪伯伯说的。”
白团子看着李杳,认真道:“小猪伯伯说他有礼物送给我,但是不能今天送,只有明天才能送,因为新年礼物只能新年第一天送。”
李杳看着金宝说话一板一眼的样子,猜测野猪精也许提前好几天给他说了新年礼物的事。
金宝记在心里,便会日日去问。
他日日问,野猪精便会日日回答他。
野猪精说的多了,他便记住了。
李杳掏了铜板递给摊主,看着带着粉红色小猪面具的金宝道:
“可还有什么想买的?”
“糖人。”
金宝仰头看李杳,“师叔答应给我买糖人的。”
*
另一边。
曲谙跟在溪亭陟身后,看着人群里的女子和孩子,转头看向溪亭陟,低声问:
“朱公子分明说是他师妹带着大公子下山,为何大公子却跟着虚山水寨的捉妖师?”
那位许姑娘,他印象可谓深刻。
世间唯一的化神期捉妖师,他如何会忘记。
溪亭陟远远的看着李杳。
“她便是朱衍的师妹。”
李杳在山洞说过,她与那两个九幽台弟子是同门。
那两名弟子按照入门的年份,要唤她一声师姐或者师叔。
他那时以为李杳是在捉弄那两位捉妖师,不曾想她真的也是九幽台的弟子。
溪亭陟在想,朱衍去过李杳的坟前,知晓李杳的名字。
甚至还在李杳面前倒了三杯酒,那时朱衍便说:
“世上少有起死回生之术,却多有死而复生的人。”
他那时以为朱衍说的是椿生,现在想想,朱衍口中死而复生之人是李杳。
曲谙不知溪亭陟心里所想,他道:
“怎会如此巧合?”
他刚想说如此一来大公子岂非有一个化神期捉妖师师叔可以护着他的时候,他家公子便道:
“并非是巧合。”
这一切都是朱衍安排好的。
他一早便知道一切。
他知道他便是李杳的情劫,知道福安和椿生是李杳的孩子。
所以他才会执着于收福安为徒,将福安带上九幽台。
溪亭陟想起朱衍那副不拘小节又随性的样子,摸不透朱衍为什么要这么做。
*
人群里,李杳刚把手里的糖人递给戴着粉色面具的白团子,一抬眼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溪亭陟。
男人的头发变回了正常人的样子,甚至比正常人更黑一点。
看着那头黑色的长发,李杳不清楚这头发是他染的,还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之后自己变回去的。
他今日的穿着也和前两次不一样,前两次李杳看见他,他总是穿着简单的布衣,今日却不然,今日穿着的是一套白色的法衣。
广袖长袍的法衣穿在他身上,倒是比那些真正的捉妖师看着要好看许多。
衣服穿得好不好看,跟灵力深浅无关,只有那副皮囊有关。
顶着一副好皮囊的溪亭陟走到李杳面前,黑色的眸子盯着李杳。
“仙师,许久不见。”
李杳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今日的溪亭陟似乎与在瑜恒山看见的溪亭陟有些不一样。
似乎更尊贵,也更……咄咄逼人?
李杳觉得,这个词本来不该出现在溪亭陟身上,但是今日的溪亭陟确实比以前少了一两分温润。
“阿爹!”
带着粉色小猪面具的白团子仰头看着溪亭陟,松开了李杳的手,跑了两步到溪亭陟面前,朝着溪亭陟张开双臂。
“阿爹抱!”
溪亭陟垂眼看了他一眼,弯腰把白团子抱起。
白团子自从溪亭陟出现后,咧开的嘴就没有合拢过。
现在被溪亭陟抱着,更是欢喜地露出了粉色的牙床。
“阿爹,你是来陪福安过年的么?”
溪亭陟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话,反而抬眼看向对面的李杳。
“仙师是在陪他过年吗?”
李杳半抬着眼皮子看着溪亭陟。
若是以前,李杳可能有心情和他多说几句,但是对于现在忍着剧痛的李杳而言,她疲于与他多说一句。
“受人之托罢了,既然你来了,我便没有再留下的道理。”
李杳转身欲走,走之前对着溪亭陟道:
“明日午时,九幽台山门前,我来接他上山。”
溪亭陟看着李杳的背影,幽深的眸子里藏着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寒潭底下藏着诸多的情绪。
“仙师且慢。”
李杳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有何事?”
溪亭陟抱着孩子,垂眼看了一眼怀里的白团子。
“福安,仙师陪你下山,说谢谢了么。”
白团子仰头看了一眼溪亭陟,又看向前面的李杳。
看见李杳那清瘦的背影时,他乖巧道:
“谢谢师叔。”
“师叔,你要回去了吗?”
听见白团子的声音,李杳一顿,“嗯”了一声道:
“天气寒冷,注意别着凉,明日我再来接你。”
听见李杳此话,白团子顿时从见到溪亭陟的欢喜里挣扎出来,他仰头看了一眼溪亭陟,依依不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