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与以前的反应截然不同。像是一壶要烧开的水,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底下已经汹涌沸腾了。
李杳看着把头搁在溪亭陟肩膀的白团子。
按道理来说,金宝还在这儿,溪亭陟不可能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但是他现在捏着她手腕的举动确实异常。
就像已经确认了她是李杳一般。
李杳盯着溪亭陟的背影,袖子下的手收紧了一些。
*
溪亭陟把怀里的白团子放在地上,没有自己伸手推门,而是对着站在地上的白团子道:
“福安,推门。”
金宝抬头看了看溪亭陟,然后听话地伸手推门,抬脚走了进去。
等白团子先进去之后,溪亭陟才拉着李杳进去。
李杳踏进门内的一瞬间便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这房间里有灵力波动的痕迹。
她凝眸,动用了灵力挣脱开溪亭陟的手。
这房间里黑漆漆的,若是依小金宝娇气的性子,一进来便是要喊黑的。
可是过了这半晌都没有动静。
金宝不在这房间里,许是一踏进房间就被溪亭陟用传送阵送到别的地方去了。
李杳挣脱开溪亭陟的一瞬间,身后的房门“啪”的一声关上。
房间内的烛火在一瞬间亮起,李杳看见了房间的全貌。
宽敞的房间里,溪亭陟站在李杳面前,漆黑的眸子看着李杳的眼睛。
“你的伤为何迟迟没有痊愈?”
李杳默不作声地看了他半晌,余光打量着整个房间。
房间的墙壁上偶尔闪过一丝流光,是阵法里灵力流动的痕迹。
溪亭陟在这房间里布了阵法来困住她。
看着李杳沉默不言的样子,溪亭陟慢慢道:
“朱衍可曾与你说过他在柳州时去祭拜过李杳的碑。”
“那墓碑上刻着亡妻李杳之墓。”
李杳看着他,“你不用与我说那碑上写着什么,无论写着什么,人死都不能复生。”
“人死不能复生只不过是凡人之间的规则,在捉妖师眼里,死人复生不是谣言。”
溪亭陟看着李杳道。
李杳看着他,身体的银丝蛊相互交错纠缠,如同千万根绣花针在五脏六腑里来回穿梭。
腥甜的味道在李杳的嘴里蔓延,李杳想,许亚可能也没有想到两蛊相争时,她会遇到溪亭陟。
那些在水面之上的平静波纹,看似没有掀起风浪,实则已经引起了水底下的鱼争相涌动。
她抬眼看着溪亭陟:
“朱衍和你说了什么?”
朱衍那混账和溪亭陟说了什么,才会让溪亭陟确认她就是李杳。
李杳想,她这个师兄,一向唯恐天下不乱。
若是见过她的墓,又知晓她在渡情劫,便应该明白金宝是她的孩子。
明明知道那是她的孩子还把金宝带上山。
——朱衍可能真的活腻了。
第143章
朱衍的师妹是李杳
143.
被封闭的房间里烛火昏黄,映着两个人的影子照在墙上。
许是两个人靠得太近,影子叠在了一起,互相交融着纠缠不清。
溪亭陟看着她,“你与朱衍同门数年,应当猜到了他为何要暴露你的身份。”
她没猜到。
李杳既没有猜到是朱衍暴露了她的身份,也不知道朱衍为何将金宝带上虞山。
现在想来,朱衍上次在李醒清面前护着金宝,想必也是因为知道了金宝的身份才不让李醒清探金宝的筋脉。
李杳避开溪亭陟的视线,从溪亭陟身边擦肩而过,她走到桌子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李杳已经死了,我没有办法将以前的李杳还你。”
李杳的声音很淡,还有些冷。
溪亭陟转身看着她,缓缓走到她面前,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壶拿在手里。
“那福安和椿生的阿娘呢?”
“她也不见了么?”
溪亭陟没有说“死”,而是说不见了。
李杳从始至终都没有死,只是改变一副样貌一副嗓音和一个身份到凡间去渡劫罢了。
李杳至始至终都还活着,只是那副凡人李杳的样子不见了。
溪亭陟拿走了李杳手里的茶壶,茶杯里的水没有盛满,只浅浅地盖过了杯子的底部。
李杳垂眼看着浅浅的茶水,默声道:
“我以无情入道,凡间那几年,便是掸尽我对世间所有的感情。”
在最后的那一年里,李杳经历了情爱、情义,体会过了两厢抉择的艰难,也曾为了一城的百姓而自我牺牲。
那便是世间最复杂也最强烈的情感。
无情道并非无情,而是尝过世间万般心酸之后的大爱无疆。
苍生道在最亲近的一人与众生之间艰难的徘徊,但是无情道不会,无情道之人,会杀伐果断地杀了那一个人。
没有人与众生同等重要,也没有人可与苍生作比。
溪亭陟不能,金宝银宝也不能。
李杳垂着眼看着茶杯,她不希望有一天,溪亭陟和孩子成为苍生之外的另一个选项。
“溪亭公子,你若真的为了他们好,便应该明白,无情道之人没有至亲。”
李杳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转身之前,她对着溪亭陟道:
“你将溪亭安带回去吧,不要让他再上山了。”
他在山上待久了,李醒清迟早会察觉到他体内的赤魂果。
“回去与否,皆看他自己。”
“你不能替他选,我亦不能。”
溪亭陟话音落后,屋子里内的烛火摇晃了几下,带着两个人的影子扭曲了片刻。
李杳走到门前的一瞬间,屋子里的烛火熄了。
门窗都已经关紧了的房间里出现了一阵风,风吹灭了蜡烛,也吹向李杳的背部。
李杳没有犹豫,转身之间手里便多了一把刀。
迎风而来的人推开了她的刀,直逼她面前。
“李杳,无情道便是你抛夫弃子的理由么。”
听着耳边之人的话,李杳袖子下的手捏紧。
抛夫弃子。
一个无情道之人,何来的“夫”,何来的“子”。
她本就是一个人。
没有至亲,没有牵挂与牵绊。
“我已然与你说过,凡人李杳已经死了。”
“捉妖师渡劫,劫散则情灭,你应当明白,无论你与以前的李杳情感多深,情劫一旦结束,一切都会恢复成本来的模样。”
房间里的烛火已经熄灭了。
李杳被困在溪亭陟与墙壁之中,拿着罗刹刀的手被藤曼死死缠住,让李杳使不出半分力气。
她当真是小看了面前这人。
阵法,藤曼。
还有这咄咄逼人的语气。
她不仅小看了溪亭陟,而且错看了溪亭陟。
她本以为溪亭陟不会纠缠。
黑暗之中,指骨鲜明的手摸上了李杳的脸,瘦长的手像是屋檐下悬挂的凝冰,冰得李杳脖子上起了一层小疙瘩。
“仙师说李杳已经死了,那从青狐手底下救下福安的是谁?拿何罗玄珠送给我的是谁?在瑜恒山与我说‘玉汝于成’的又是谁。”
李杳拿着罗刹刀的手用力挣扎了片刻。
若非许亚给她重新种下银丝蛊,相互纠缠的银丝蛊堵塞了她的筋脉,她如何会被溪亭陟困在这儿。
听见溪亭陟的话,李杳身体的银丝蛊越加躁动,血腥气在李杳嘴里不断蔓延。
殷红的血珠顺着李杳的嘴角滑下,李杳想,还真是狼狈。
浓重的血腥气在二人之间萦绕,溪亭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手指靠近李杳的嘴角,摸到那一抹黏腻的湿润之后,他停住了片刻。
片刻后,男人的拇指擦去李杳嘴角的血渍。
“既然身负重伤,又何必执着于带福安下山?”
被藤曼困在门板上的李杳疼得额头上沁出了薄汗,脸色也苍白地紧。
“是朱衍让你来找我的。”
李杳这不是问句,而是笃定了是朱衍从中插了一脚。
“福安来九幽台之前我便答应了来陪他过年,前几日朱衍便与我传书,言明他的师妹会在除夕的时候带着福安下山。”
那时他还不知道朱衍的师妹是李杳。
听见这话,李杳垂着眼想,下次见面,她定然卸下朱衍的头。
黑暗之中,两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清晰可听。
李杳背抵着门,甚至能听到门外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走路和说话的声音。
外面很热闹,里面却很安静。
静默像蛛网一样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编织结网,最后布满了整个房间。
最后是李杳的一声闷哼打破了这长久的寂静。
银丝蛊在她身体里争斗不休,五脏六腑都被搅动,像是千万根钢针在刺破了她的肺腑。
溪亭陟的手还放在李杳脸边,指尖摸到李杳的鬓角,摸到了那里的一抹湿润。
她的鬓角和额头都被冷汗浸湿了。
藤蔓宛如潮水一样褪去,李杳手里的罗刹刀从她手里落到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李杳的身体几乎要顺着门板滑下,溪亭陟抬手,搂住了李杳的身子,没让李杳落到地面上。
李杳被他抱着的一瞬间,下意识便想挣脱。
溪亭陟却将她打横抱起,朝着里间的床走去。
第144章
亲了亲了亲了亲了
144.
房间里依旧很黑,溪亭陟却能看清楚屋子里的一切东西。
李杳被他抱着,声音虚弱道:
“放我下来。”
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李杳无论说什么话,溪亭陟都会细心倾听。
唯有这次,溪亭陟对李杳的话听而不觉。
他将李杳放在床上,伸手去探李杳的筋脉。
李杳抓住了他的手,冷淡道:
“我的事,无需你插手。”
溪亭陟闻言,一手抵住李杳的肩膀,将李杳摁在床上。
“你受伤了。”
李杳肩膀上还残留着青狐狸留下来的伤,因为灵力滞涩的原因,那穿骨的肩伤迟迟未痊愈。
现在被溪亭陟一摁,鲜血渗透衣服,染上了溪亭陟的手心。
骨头都像是要裂开的痛苦使李杳蹙了一下眉,她冷冷道:
“放手。”
溪亭陟察觉到手心的湿润,清隽的眉头皱起。
这伤为何还没有痊愈。
溪亭陟手底下的力气松了一些,却没有松开李杳的肩膀。
“你的灵力为何消失了?”
李杳想要起身推开他,却不曾想一起身便撞到了俯身的溪亭陟。
比起鼻子的酸疼,更为明显的是嘴唇上的温热。
她撞在了溪亭陟的脸上,嘴唇也碰到溪亭陟的嘴角。
一闪而过的温热让李杳的心脏开始裂帛。
藏在脑子里的那些记忆一幅一幅在李杳面前展开。
“明天我给你做风筝如何?”
“不会耽误你修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