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不不。”李青连忙摇头,干笑道,“草民还想治好娘娘,荣华富贵呢。”朱元璋笑了笑,突然道:“你想不想做锦衣卫?”
“不想……”
“再想想。”朱元璋笑容逐渐敛去。
“……想。”李青心中万马奔腾,他真是服了这个老六。
短短两日就变卦三次,从封侯到大官,再到锦衣卫,职衔越来越低不说,还不给拒绝的机会。
还有王法吗?
呃…好像人家就是王法。
朱元璋笑眯眯地点点头,“既如此,从今日起,你就是咱的贴身侍卫了!”
连个百户都不是,你可真行,算了,反正我也不会在这里待多久,有马皇后给的保命符在,逃跑并不难,大不了以后改头换面便是……李青暗暗打着小算盘。
“谢皇上恩典!”
第6章
飞鱼服、绣春刀
“逃不掉的。”朱元璋没由来的说了句。
李青一惊,莫非自己小算盘打得太响,被他听到了?
却听朱元璋继续道,“其实想逃跑本身不难,难得是你得提前得到官府的消息,这就不容易了,
就算逃了,有通缉令在,也很难保证不再被抓,就算你会易容,能借此逃脱通缉,但接下来呢?
想逃脱官府追剿,就得跑远一点儿,最好是横跨数省,不然很容易被抓,但你有通关文书吗?
假使你有,并且顺利过关,但你会当地的口音吗?
一个外人想要无声无息地融入当地,几乎不可能!”
朱元璋幽幽的看着他,“再退一步,你聪明绝顶,在引起怀疑前就学会了当地方言,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一跑就没户籍了,就算你有钱也无法建房、买田,更别说安家落户了,
还有,流民可不受大明律保护,盗匪也最喜欢流民,因为杀人越货也没人管,
你想贿赂官府办理户籍也不太可能,地方官府压榨流民不算犯罪,他们收钱不办事没关系,办了事反而触犯了大明律……
基于此,逃跑的后果大概率只剩下两种,一是落草为寇,但又等同于和朝廷作对,生机渺茫,二是,找个荒山野岭躲起来,一辈子不下山,成为野人!
就算你抢个媳妇,你的儿子、孙子也跟你一样,只能做流民、野人!”
朱元璋舒了口气,笑问道,“所以…还跑吗?”
“不跑了……啊不,草民从没想过逃跑。”
李青讪笑,他总算是知道师父一身本领在身,却不轻易下山,也不许他随便下山了。
可即便如此,仍是被锦衣卫找上了门,可见逃跑实乃下下之策。
他也理解为何马皇后嘱咐,要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不要轻易外出了。
原来古代没户口,比后世还要严重,后世黑户至少生存不是问题,这时代没户口可是连人权都没有。
唉…看来自己之前想法过于单纯了,得从长计议。
李青泛起了愁,马皇后的保命符虽说有用,却终究有限,以前他虽然也一直生活深山老林,但至少还有无良师父说说话,真要一个人躲在山林生活,他非疯掉不可。
马皇后的病他治不好,即便他师父来了也没可能治好,想活下去必须得从其他地方入手。
比如:政治见解!
他从马皇后那里了解到,朱元璋虽然手段残暴了些,却实实在在是个好皇帝,史书对他的评价也大致如此,只要自己表现的足够优秀,活下来应该不是问题。
“又在发什么愣呢?”
李青收回心神,干笑道:“草民有些不解,皇上为何要提拔我做您的贴身侍卫。”
“因为你底子干净,与朝中官员无任何瓜葛。”朱元璋道,“这个理由可够?”
“呃…皇上,草民也是个流民。”
朱元璋撇过头,看着外面的风景,“以后就不是了,也不必自称草民,称臣!
还有,咱虽然杀了很多人,但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你不用担惊受怕,只要忠心,定可无恙。”
“是,草…臣遵旨。”
李青暗叹:这回算是沾上了,想全身而退怕是很难。
……
朱元璋这次真就信守了承诺,带着他在京师逛了半天,期间还买了许多小孩子玩的玩具,念叨着这个给谁,那个给谁。
李青也不知谁是谁,不过这模样的朱元璋,属实令他大感惊奇,甚至怀疑老朱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
回到皇宫时,朱标还在御书房批阅奏疏,人已是双目无神,一脸憔悴。
“父皇,你这玩了半天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朱标揉了揉眉心,“儿臣有些乏了。”
“你乏咱也乏。”朱元璋一瞪眼,“把奏疏带回去慢慢看。”
“……儿臣遵旨。”
朱标无奈,打包剩下的奏疏告辞离去。
李青见时间不早了,于是道,“皇上,臣先行告退。”
“等一下,领了赏赐再走。”
“是。”
李青点了点头,心中对朱元璋的印象稍稍好了一些。
不久,小桂子端着托盘进来,上面赫然是:飞鱼服、绣春刀。
原来只是锦衣卫的常服,亏我还期待呢……李青谢过恩典,退出了御书房。
——————————————
太监值班房,一群太监迎上来大拍马屁,恭贺李青高升,那个谄媚劲儿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锦衣卫威风是威风,但论级别,充其量也就是个保镖,至于吗?
一个太监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解释道,“先生可不要小瞧了这飞鱼服,它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李青奇怪道,“锦衣卫不都穿这个吗?”
见众人奇怪的望着他,李青补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太监谄笑道,“锦衣卫多了去了,能穿飞鱼服却寥寥无几,除了负责皇上仪仗的锦衣卫,仅有指挥使、镇抚使、同知、佥事能穿。”
李青怔了怔,之前逮他的锦衣卫都是身着便服,当时他还以为那些人是为了低调,敢情飞鱼服并不是锦衣卫的标配啊!
低头瞧了瞧飞鱼服,布料精美,图形考究,说是鱼却酷似蟒龙,光这一身衣服,估摸着没十来两银子也下不来。
看来朱元璋是打算用我了……李青暗暗松了口气,既然打算用,就不会轻易杀了。
脑袋又多一层保障!
李青心情不错,望着满脸谄媚的太监,露出一个和善笑意,“在下初来皇宫,对宫内很多规矩都不了解,诸位可否为在下讲解一二?”
他知道,这些太监虽是最底层,却宫内大小事物十分了解,且消息灵通,和他们打好关系,好处多多,说不定关键时刻能起大用。
这些太监也乐的巴结他,尤其是李青自始至终,都不曾表露过厌恶、鄙夷,对他们就像对正常人一样,平等处之,让他们那仅存的一点儿自尊心大受慰藉。
当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番长谈下来,李青对这座皇宫了解了七七八八,顺带着,对锦衣卫也有了大概了解。
锦衣卫最高统帅是指挥使,下辖同知、佥事、镇抚使各两人,再往下是千户、百户……
——
翌日。
李青褪去了那身带着补丁青衫,一身飞鱼服,衬得他身材愈发修长、挺拔,头戴乌帽更显得他面如冠玉,英俊不凡。
天刚蒙蒙亮,李青便去了乾清宫。
皇子皇孙正在跟马皇后问安,见到他来,先是一怔,而后如见瘟神,一脸心惊胆战。
马皇后心疼儿孙,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众皇子皇孙如蒙大赦,行了一礼,立即离开寝宫。
待他们走后,马皇后又让侍候着的宫女离开,这才将目光移向李青。
“你这后生,倒是俊俏。”
“娘娘过奖了。”李青有些不好意思。
马皇后轻轻叹了口气,“这身衣服穿上,再想脱下来可就难了。”
李青无言以对,沉默少顷,轻声道,“娘娘,治疗可以开始了吗?”
“嗯…开始吧!”
李青深吸一口气,拨动琴弦……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个音符弹完,李青疲惫起身,准备告辞离去,朱元璋却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
“嗯,免礼。”朱元璋匆匆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榻前,“妹子,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马皇后轻笑道,“这个李青的琴技很好。”
朱元璋回头看了李青一眼,点头道,“这身衣服蛮适合你的,你先回去歇会儿,一个时辰后去御书房,咱有事要你去办。”
“微臣告退。”
第7章
朱元璋的考验
巳时,御书房。
李青如约走进大殿,“微臣李青,参见皇上、太子殿下。”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奏疏,“咱问你,皇后的病情暂时稳定了吧?”
“嗯。”
“那好,这个你拿去。”朱元璋取出一张信笺,“将上面的人逮捕、审讯、下午申时前斩了!”
李青一呆,万没想到朱元璋竟是要他去抓人、杀人。
这算什么?
投名状?
李青硬着头皮上前接过,迟疑道,“皇上,微臣对皇城还不熟悉……”
“咱已经安排好了,刘百户协助你一起办案。”朱元璋低头继续批阅奏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
朱标微微皱眉,“父皇……”
“嗯?”
“唉……”朱标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李青来到殿外,锦衣百户刘强立即迎了上来,“李大人,请跟我来。”
“麻烦了。”李青拱了拱手,按制对方的职衔比他大,人家给他打下手,他自不好托大。
“李大人客气,您这会儿可是钦差。”
刘强比当初‘请’李青时还要客气。
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李青可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又是治疗皇后娘娘的医生,可谓是前途无量。
抛开钦差身份不谈,他一个锦衣百户也不够看。
宫门外,百十号锦衣卫已然在候命。
刘强威严道,“李钦差奉皇命缉拿罪员,尔等要尽心办事。”
说罢,将李青的名单交给下属,“去把人全抓进昭狱。”
“是。”
那人看了眼名单,领着一群锦衣卫杀气腾腾地去了。
“呵呵……李大人请。”刘强重新换上笑容,“抓人的事儿有他们办,咱们直接去昭狱。”
“嗯。”
李青轻轻点头,也乐得清闲。
路上,李青忍不住好奇,“刘大人,那些人都犯了什么罪啊?”
“纵容地方官儿空纸盖印!”刘强小声解释,“这个现象两个月前便发现了,皇上一直压着没办,这下咱们锦衣卫总算能露把脸了,嘿嘿……”
“现象?”
李青惊讶,“空纸盖印的人有很多吗?”
“不是很多,几乎是全部。”
“啊?”
“李大人你小声点儿。”
“哦,好。”李青尴尬笑笑,压低声音道,“难道要把大明各地所有官员都抓起来杀了?”
“那倒不至于。”刘强轻轻摇头,“不过掌印官应该是没跑了。”
“有多少?”
“大明一十三省,一百五十多个府,一千一百多个县。”刘强道,“也就一千三百来号人吧!”
也就一千三……李青无言。
突然想到昨日刘强说官员勾结胡惟庸的事,李青又问:“胡惟庸案死了多少人啊?”
他隶属锦衣卫,又是皇帝贴身侍卫,刘强也没必要隐瞒,“具体没算过,估摸着应该快两万了,这个案子还在查,到最后具体要杀多少人,没人知道。”
李青暗暗惊叹,他对明史了解有限,只知道朱元璋杀了很多人,胡惟庸、蓝玉谋反牵连了好多官员,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多。
大明才多少官啊?
这么杀下去,就不怕杀的没人来处理政务吗?
昭狱。
大牢阴暗潮湿,采光极差,每间牢房里只有顶处开一个一尺见方的窗口,阳光照射进来,光束中尘埃起伏。
空气中夹杂着屎尿味儿,臭气熏天,比太监值班房刺鼻难闻多了。
李青走在似乎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中,听着两边牢房中传来的惨叫声、求饶声、喊冤声、咒骂声…心神悸动、头皮发麻。
太黑暗了!
刘强面不改色,好似早已习惯,有说有笑跟他介绍昭狱。
李青听在耳里,凉在心里,看着那惨不忍睹的囚犯,连血液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