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老朱造反不是为了当皇帝,而是为了活命,而他不一样,他如今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只比皇帝低一个档次而已。为了更进一步,搭上所有?
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朱棣吁了口气,淡淡道:“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丟时十之九;
大师莫要再劝,本王不会做出谋逆篡位之举!”
“殿下啊……!”
道衍都快急哭了,“眼下时机千载难逢,你若登临大宝……”
巴拉巴拉……
渐渐地,朱棣心中的那丝淡化的雄心壮志,再次被点燃。
却在这时。
“哐当——!”
密室门被一脚踹开,一个美貌妇人提剑进来,举剑就要活劈了道衍。
“妙云冷静!”
朱棣反应很快,一把握住徐妙云的手腕,顺势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回头吼道:
“老和尚,快跑,快跑啊……!”
道衍呆了呆,并未逃跑,而是试图劝徐妙云。
“王妃,殿下他有天子之相,真龙之资……”
话刚说到一半,徐妙云手中长剑脱手而飞,直逼道衍面门。
道衍脸都绿了,本能地一矮身,长剑贴着光滑的头皮而过,凉飕飕的。
差那么一丁点儿,他就饮恨西北了!
“你他娘的……快跑啊!”
朱棣死死搂着老婆,回头大骂:“再磨叽,老子可救不了你。”
道衍咽了咽唾沫,也顾不上大师风范了,六十多岁的人了,这一跑起来,丝毫不逊年轻小伙儿。
到门口时,因冲势太猛没注意脚下门槛,直接摔飞出去,头都摔破了皮,脸上血刺呼啦的,但他也不顾上了,因为那头雌虎已经冲破束缚,要杀上来了。
道衍玩命奔逃,好不狼狈,他活了六十多年,今日才真正体会什么叫惊心动魄。
“妙云,云云…啊呀……!”
朱棣抱着一只脚,一窜一窜的,“哎呦,你干嘛?”
“朱棣,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疯啦?”徐妙云眸中含煞,“非要全家人陪着一起去死,你才开心是吗?”
“没有啊,我没答应啊。”朱棣连忙解释,“妙云你是知道我的,我没想着造反,从来都没有啊!”
“好!”徐妙云点头,拾起地上的宝剑,就往外面冲。
“哎呦哎,你又要干嘛?”
“杀了那个秃驴,断了你的念想。”
朱棣连忙搂住她,“人家又没招你惹你,得饶人处且饶人。”
说着,便去吻她。
不料,刚触碰到柔软唇瓣,就感到一阵刺痛感。
朱棣捂着嘴唇,恼火道:“你属狗的啊!”
“活该!”徐妙云胸脯剧烈起伏,怒火难消,“我问你,就你手上这点儿势力,能干什么?
是,你朱棣是比一般的藩王厉害,但也不是没有敌手。
一个宁王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你若真敢反,甚至朝廷都不用派兵,直接让藩王平叛,你能坚持多久?
你也不掂量掂量,你手下的那些将领,会放着好日子不过,跟着你造反吗?
朱棣啊朱棣,你傻了吧!”
徐妙云恨声道:“麻烦你搞搞清楚,谁才是正统!
新皇坐拥天下,朝廷对你用兵,可比对元人轻松多了,就算你手上的兵力再扩大数倍,甚至和朝廷兵力相当又能如何?
朝廷大军的粮食吃完了,可以就近调取,兵源打完了,可以重新招募,而你呢?”
徐妙云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把朱棣刚燃起的小火苗彻底浇灭。
是啊,怎么赢?
根本赢不了!
朱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的胜算在哪儿。
许久,他颓然叹了口气,轻声道:“妙云,你放心吧,这些道理我都知道。”
接着,将她拥入怀中,“我不会犯浑的。”
徐妙云没再反抗,温顺的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殿下,咱都是快做爷爷奶奶的人了,别折腾了。”
说着,主动送上香吻。
……
京师,奉天殿。
朱允炆坐于龙椅之上,群臣山呼万岁,行君臣大礼。
“众卿平身!”
21岁的朱允炆意气风发,却也有些彷徨失措,他怎么也没想到,庶子出身的他,有一天真的能够坐在这九五至尊的宝座之上。
抬眼瞧了瞧李青,又看了看齐泰、李景隆,他心里逐渐有了底气。
清了清嗓子,“众卿可有本奏?”
“皇上,臣有本奏。”礼部尚书出班,“微臣和礼部侍郎、郎中、翰林学士……已商议出明年皇上要使用的年号。”
今年是洪武三十一年,虽然老朱挂了,但为表尊重,年号还是要继续使用,到过了年才能使用新皇帝的年号。
其实在朱元璋之前,年号大多都是不固定的,一任皇帝少则一个,多则数个,甚至十数个年号。
唐高宗就用了14个,武则天更是用了17个,不可谓不多。
但老朱的年号是自己取的,他个人也十分满意,取:洪大武功之意。
他不愿让文人再议,用以否定自己,因此一直沿用下来,终其一朝未曾改变。
他不改,后世之君自然也不敢改,所以有明一朝,所有皇帝都只用一个年号。
(战神当了两次皇帝,不在此列。)
这也是后人,为何用年号称呼明朝皇帝的原因,如洪武、永乐、嘉靖……
(ps:其实清朝也是继承了明朝体制,一人一年号,如乾隆、康熙……)
朱允炆听说自己的年号议出来了,顿时精神大振,“是什么?”
“建文!”
礼部尚书恭声道,“建,取建立功业之意;文,取灿若文锦之意;建文,寓意着皇上建立灿若文锦之功业。”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之所以议定建文,也是为了告诉勋贵,属于文臣的时代来了。
朱允炆很喜欢这个年号,一来,他的名字里有一个谐音字,二来,他没有勋贵武将的根基,用这个年号再合适不过。
“好,议的好。”
朱允炆嘴角浮现满意笑容,随即又想起皇爷爷的教导:帝王应当喜怒无形于色!
于是,迅速收敛笑意,又道:“诸位爱卿可还有本启奏?”
“臣有本奏。”礼部侍郎出班,“皇上登临大统,乃众望所归,然,承继大统,父…子继,才合乎礼法;
懿文太子人厚贤明,臣恳请皇上,追谥懿文太子为皇帝,灵牌移入宗庙正殿!”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等附议。”
群臣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文臣这么建议,是有道理的,父死子继才是正统继承,才最能服众。
毕竟,你爹要不是皇帝,你如何标榜正统?
后世,杨廷和逼嘉靖认弘治当亲爹,看似荒唐,其实也是为了合乎礼法,为了继统的正统性。
朱允炆没有任何迟疑,当即拍板同意,让文臣给老子议谥号、庙号。
群臣高呼:“皇上圣明!”
朱允炆极力压抑着上扬的嘴角,“众卿可还有本启奏?”
“皇上,臣有本奏。”户部尚书出班,“皇上乐施仁政,为京师百姓减免了三成赋税,实乃皇恩浩荡;
然,我大明不止京师一地,大明天下的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还望皇上莫要有失偏颇,寒了百姓之心啊!”
朱允炆微微颔首,“爱卿言之有理,的确不应厚此薄彼。”
略一沉吟,“那就都减了吧,为期两年!”
“皇上圣明。”
……
朱允炆在一句句‘皇上圣明’中,嘴角逐渐压抑不住,不可遏制地上扬起来。
午朝结束后,李青被召到御书房,随他一起来的,还有李景隆、齐泰。
三人抖了抖袍袖,“微臣……”
“免礼。”朱允炆温和道,“这不是朝堂,无需拘礼,都坐;来人,给几位先生看茶。”
齐泰差点儿涕泗横流,当今皇上如此礼贤下士,大明何愁不兴旺啊!
几人谢座,少顷,有两人从屏风后走出,拱手行礼。
“学生黄子澄,
学生方孝孺,
见过列位大人。”
第2章
削藩之争
李青心里纳闷儿,只觉的方孝孺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简单客套几句,众人重新落座。
李青冥思苦想,终于,他想起来了,朱棣靖难成功后,可是诛了他的十族。
不过,也有说只是夷三族的,但诛十族的说法更广一些。
众人相互寒暄几句,大殿便静下来,全都看向朱允炆,知道皇上召集这么多人过来,肯定是要有大事宣布。
朱允炆也在看着这些人,看着这些皇爷爷为他留的人,一向缺少安全感的他,倍感踏实。
这些都是可以值得信任的人!
他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但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齐泰见状,出言道:“敢问皇上,为何烦忧?”
“唉……!”朱允炆只是苦笑,并不答话。
齐泰又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是臣子的本分,还请皇上明示。”
“是啊皇上。”方孝孺拱手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皇上不言,让臣等如何自处?”
黄子澄眼珠转了转,恭声道,“臣斗胆,皇上可是忧虑诸藩王权势过大,恐日后尾大不掉,甚至……危害江山社稷?”
“唉……!”朱允炆轻叹,“他们都是朕的叔叔啊,朕岂能……罢了。”
李青心中一紧,老朱尸骨未寒,小小朱就要削藩?
他不是没想过朱允炆会削藩,但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么心急。
他刚要说话,方孝孺抢先开口:“圣人有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在百姓、社稷面前,君王都要让路,何况只是藩王呢?
藩王依仗权势横行不法,屡见不鲜,而他们个个掌握有兵权,日久必定尾大不掉,甚至起谋逆之心啊!”
“臣附议。”黄子澄紧随其后,“皇上是一国之君,岂能只顾亲情,不顾子民、不顾社稷?”
李青坐不住了,立即道:“太祖高皇帝尸骨未寒,皇上如此做……”
“李都给事此言差矣,皇上这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齐泰打断道,“太祖皇帝在天有灵,只会感到欣慰。”
老朱要是能活过来,非他娘活剐了你不可……李青道:“齐侍郎这话,本侯觉得不妥。”
他不称官职,改称爵位,让齐泰倍感郁闷。
勋爵和官职不同,属于见官大一级,莫说侯爵,便是个伯爵,齐泰一个侍郎,也得为其行礼。
虽说明中后期,文臣权势越来越大,勋爵地位有名无实,但眼下,文臣远无法和勋贵比。
齐泰闷声道:“永青侯有何高见?”
李青没搭理他,直接看向朱允炆,严肃道:“皇上,眼下关外局势诡谲,诸藩王有守边之责,时不宜对他们下手啊!”
“此言差矣。”齐泰再次发声。
李青不搭理他,但他想搭理李青。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正因为关外局势诡谲,所以朝廷应该尽快把祸患平息才是。”
方孝孺拱手道,“臣附议。”
“臣也附议。”黄子澄立即跟上。
文臣看不惯勋贵,同时也看不惯藩王,老朱在世时,他们就嚷嚷着让老朱停止分封,削弱藩王权势,现在老朱没了,他们更加无所顾忌。
李景隆还是很够意思的,与李青统一战线,“皇上,关外局势要紧,眼下实不宜削藩,还请皇上三思啊!”
三个同意的,两个反对的,但反对的两人分量更大,这下,朱允炆也为难了。
其实,他心底里是想削藩的,无他,那些个叔叔们,让他没有安全感。
他从小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毕竟是庶出,还不是长子,打小就知道,以后就算分封,也不会分到好地方。
但嫡长孙夭折;父亲英年早逝;嫡次孙年幼,加上外戚太过强悍,于江山不利;这才轮到了他。
事实上,时至今日,朱允炆心里仍是发虚。
尽管皇明祖训上,已经写明了他是嫡长孙,但毕竟母妃是续弦扶正的,而并非嫡妻。
天下人心里究竟作何感想,他心里也犯嘀咕,其实,就连他内心深处,也不认为自己就是嫡孙。
那些个皇叔没坐上皇位,他这个庶孙坐上了,心里能不虚吗?
何况,皇叔那么多,手里又都掌着兵权,本就缺乏安全感的他,更是如坐针毡,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