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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

    西厂风头太盛了,压得锦衣卫黯然失色,完全不给他这个新晋指挥使一点发挥空间。

    “汪公公,圣上的确是让我二人来查办你。”万喜沉声道,“若你一意孤行,莫怪本官不讲情面。”

    汪直脸色也沉了下来,道:“还是那句话,查咱家,得拿出圣旨,不然,咱家要以妨碍公务之罪,拿下二位了。”

    “你敢!?”

    “锵啷!”汪直抽出三尺青峰,横在身前,淡淡道,“尚方宝剑在此,可要试试宝剑锋利否?”

    万喜恼火,有心说:我绣春刀也未尝不利;但一想到人家的是尚方宝剑,不由气势一弱。

    再一个,汪直有多跋扈,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当初做站班太监时,就敢杖打百官,西厂成立后的第一战,更是抄了三杨之一的杨家,还拉着一众京官砍了头。

    对这种人,他还真不敢撕破脸。

    杭州知府一直冷眼旁观,这时见东厂、锦衣卫也被汪直唬住了,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他拱手道:“公公、大人,你们可真有皇上口谕?”

    “自然是有的!”东厂提督哼道,“难道我们还敢假传皇上口谕不成?”

    “既是如此,那为何……”他瞥了眼汪直,略带揶揄的说,“锦衣卫是太祖设立的,东厂是太宗设立的,还怕一个刚刚组建的西厂?

    皇上既然下达了这样的口谕,那之前的旨意,自然不作数了。”

    他也怕汪直,但他不得不站出来了,再查下去,他这个杭..州知府也干到头了,且还要治罪,最轻也得面临牢狱之灾。

    二人眼睛一亮,气势瞬间上来了:“汪直,你可听到了?”

    汪直笑了:“一个自身难保的赃官儿,你们也信他?”

    “少废话!”东厂提督不爽汪直太久了,如今由头也有了,哪肯放过,“来人!”

    “来人!”万喜也响应。

    汪直大吼:“来人!!”

    随着三人的招呼,两厂一卫三方人马,立时涌进来,整个后院人头攒动。

    汪直是来查走私商队的,而东厂提督和万喜是来查汪直的,所以尽管西厂以一敌二,人数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抽刀!”

    “锵锵锵…!”

    汪直话落,西厂番子刀出鞘,雪亮刀锋向前,满脸煞气,虎视眈眈。

    东厂番子、锦衣卫气势上顿时矮了一截儿,纷纷看向自己老大。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汪直别的没有,就是有胆,不过,万喜、东厂提督显然没有这个魄力。

    真若火并起来,不管是非对错,三个人谁也讨不了好!

    “汪直你敢?”

    汪直不屑多言,一指两人:“此二人妨碍公务,拿下!”

    “锦衣卫抽刀!”万喜怒极,他姐是皇贵妃,他有底气。

    既然你俩都抽刀,那我也抽刀……东厂提督腰杆也硬了起来,哼道:“东厂抽刀!”

    “锵锵锵……!”

    眼瞅着大战一触即发!

    见此情况,杭..州知府腿都软了。

    万喜、东厂提督也是色厉内荏,强自支撑。

    老子就不信了,你还真敢让厂卫火并……两人怒视汪直。

    汪直确实不敢,真厮杀起来,其性质可比当初杖打百官还要严重得多得多。

    于是,他再次拿出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着西厂厂督汪直,查办江南走私……”

    话一开口,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变。

    ‘哗啦啦……’所有人跪倒在地,包括万喜、东厂提督、杭州知府。

    尽管这圣旨不是下达给他们的,但圣旨就没有站着听的,你敢蔑视皇权,分分钟办了你,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少顷,汪直宣读完圣旨,小心收起:“本督奉旨办差,任何人不得阻碍,尔等可要抗旨?”

    没人敢接腔,东厂番子,锦衣卫全看向自家老大。

    俩货很怂,不敢否定旨意,

    但汪直就不一样了。

    他一指三人,“拿下,他日若圣上责罚,本督一人承担!”

    第170章

    利益共同体

    “汪直,你废了!”

    “汪直,你敢拿老子?”

    二人勃然大怒,尤其是万喜,他破口大骂:“你不过皇贵妃身边的一个奴婢,也不想想你得以有今日,是托了谁的福?

    忘恩负义的阉人,狗东西!”

    我也是阉人,你这样说我很没面子……东厂提督腹诽,却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拆台。

    至于杭..州知府,他是屁也不敢放一个,一来,这个级别的掐架他一个地方官没资格参与;二来,他屁股不干净,不敢激怒汪直这个愣头青。

    只能寄期望于两位大佬。

    汪直坦然道:“你说的很对,我能有今日,全赖皇贵妃娘娘举荐,但,我没丢娘娘的脸,反倒是你,你对得起娘娘吗?”

    “本官奉旨办差,忠于皇上,对得起皇上,自然也对得起皇贵妃!”

    汪直却是摇头:“妄你活了数十年,却对庙堂一窍不通,这个锦衣指挥使,你做不长。”

    万喜冷笑:“你不过是我姐身边的奴婢,也配与我相比?”

    东厂提督也阴狠的说:“汪直,你不会善终的,莫把自己当永青侯了,你配跟人家学?

    人永青侯的段位不是你一个毛头小子能比的,你看着吧,有朝一日皇上定会斩了你,且这一天不久了。”

    汪直默了下,幽幽道:“我的未来如何且不论,但你的未来却已注定,东厂提督你是做到了头。”

    顿了下,“万大人,看在娘娘的面子上,咱家再提醒一句,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然,你只会让娘娘难堪。”

    “阉狗好胆……!”

    “汪直你必定不得好死……”

    “公公,下官冤枉啊……”

    三人被羁押下去。

    汪直朝手足无措的厂卫道,“大明律规定,奉命办差有罪不究,但你们的上司又不肯担责,可还要顽抗?”

    东厂番子跟锦衣卫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汪直又道:“本督也不难为你们,就这样回京你们定要受罚,不如就在这儿住下吧,待本督查完案子,自会放了他们,你们也不至于交不了差。”

    放这些人回去,只会让皇上难做,汪直要尽可能地拖延,为查案争取时间。

    闻言,一群人稍稍放了心,垂头丧气地收回兵刃。

    瞧瞧人家老大,再看看自家老大,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散了!”

    “是!”西厂众番子齐齐抱拳,恭敬异常。

    跟着这位督主,他们腰杆很硬,往外走时都横冲直撞。

    反观,被推搡的东厂番子,以及锦衣卫,却是不敢吱声,受了委屈也得忍着。

    谁让他们老大怂呢。

    …

    尽管汪直处理的足够完善,消息还是传到了京师。

    百官闻之无不大怒,纷纷促请朱见深严惩汪直,即刻派人将其押赴京师问罪。

    朱见深却以小道消息不足采信为由,给否了。

    只是这次牵动的利益群体太大了,不是他想拖就能拖过去的,文官、部分勋贵、部分武将都加入了战团,并统一战线。

    朱见深不由火大。

    他自问对武将、勋贵团体够容忍了,不料却换来这么个结果。

    但,这群人还真是‘大爷’。

    后续针对土司改土归流,少不得要打仗,且他还想效仿太祖、太宗、宣宗,对漠北草原重拳出击。

    这些都少不了武将出马!

    朱见深迫于无奈,只得再派人去查。

    不过,这次利益团体也学精了,要他下达明确旨意,不能再用口谕了,以防汪直继续耍流氓。

    朱见深忍了,下了圣旨。

    但,这次部分勋贵,以及部分武将,也着实伤了他的心。

    于是,他开始了针对于这类群体的谋划。

    无论是武将,还是勋贵,在大明如今的政治土壤下,其最大的作用就是压制文官集团。

    若失去了这个价值,也就没有重用的必要了。

    更何况,这些人还跟文官集团沆瀣一气,形成了利益共同体,那就更不能留着了。

    不过军中不像官场,简单粗暴地换人不可取,要循序渐进着来。

    对军队,必须谨慎!

    …

    这来回耽误的功夫,汪直基本办的七七八八了,他也机灵,听闻钦差御史来了,当即率领十余心腹,带着证据抄小路先一步回京。

    日夜不辍地赶路,主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至于来拿办汪直的御史,压根儿就没见着他,反而接手了一个烂摊子。

    ~

    京城门前,汪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眼下已是寒冬腊月,这朔风一刮,跟在杭..州时的气温差,不是一般的大。

    由于消息还未传回来,且守城将士不清楚庙堂争斗,也不认识他,汪直打着东厂的幌子,轻易进了城。

    一进城,他立即就往皇宫赶……

    一切有惊无险。

    乾清宫。

    汪直将办案进展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朱见深,并附上一箩筐证据。

    朱见深自是大喜,有了这些东西,清缴走私商队就师出有名了,他对汪直愈发满意。

    不过,满意归满意,为了平息众怒,他不仅不能奖赏汪直,还得罚他。

    没办法,土司改土归流,也要落实了。

    “汪直,你这次立了功,按理说应当得到奖赏,朕本来也是要赏你的,不过……”朱见深叹了口气,“那些混账着实难缠,你暂且避避风头,先待在宫里好了,你放心,过了这段时间,朕还会重用你的。”

    朱见深很坦诚,经过这么久的考验,他确定汪直是绝对忠于自己的人。

    对自己人,不能让其心里委屈。

    他不想寒了汪直的心。

    “皇贵妃老是念叨你,这个年就在永宁宫过吧。”朱见深笑道,“你放心,你的那些手下,朕不但不惩罚,且还会重赏;

    朕打着你的名义奖赏,他们必定对你感恩戴德。”

    皇上如此照顾,尽管没有获得奖赏,汪直心里也很舒服,恭声道:

    “奴婢一切听皇上安排!”

    “嗯。”朱见深笑道,“别难过,朕不会让你的付出白费,辛苦了这么久,就当是歇歇了。”

    汪直备受感动:“皇上不必如此,奴婢明白皇上难处。”

    朱见深含笑点头,抬手拍了拍他肩膀,道:“自西厂组建后,你一直奔波不停,好久没见皇贵妃了吧?”

    “朕知你主仆关系深厚,去给皇贵妃请安问好去吧。”

    “是,奴婢告退。”

    汪直磕了个头,退出大殿。

    他前脚刚走,后脚朱佑樘就走了进来:“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朱见深走到御案前坐下,“过来坐吧。”

    “哎。”朱佑樘吭哧吭哧地走到父皇身边坐下,问:“父皇,您最近……有烦心事啊?”

    朱见深提起茶壶倒了杯热茶,轻轻吹着,“那个李东阳真就只教你学习,没讲一丁点儿朝局之事?”

    “呃…父皇英明,儿臣却从李先生那儿听了一些事情。”朱佑樘讪讪点头,“父皇,儿臣有些不明白。”

    “说。”

    “您为何……这么重用汪直啊?”

    朱见深放下茶杯,蹙眉道:“李东阳授意你问的?”

    “不是,李先生没有让儿臣问这些,他对父皇清查走私商很推崇,就是……”

    “就是对朕重用西厂,颇有微词是吧?”

    朱佑樘挠了挠头:“他也没有这样说,只是有些不理解。”

    “他只是嘴上不说,不还是通过你让朕知道了?”朱见深嗤笑,“傻儿子,你被人当枪使了知道不?”

    顿了下,“不过,这人倒也算明事理,虽说政治水平欠佳,但操的也是好心。”

    朱佑樘好奇道:“父皇有这么多臣子,为何非要用汪直一个太监呢?”

    “呵呵……汪直好用啊!”朱见深失笑道。

    “百官还比不上太监?”

    “论能力,论才干,他们远胜汪直,不过,他们的私心更重。”朱见深道,“就拿这次清查走私富商来说,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反对?”

    朱佑樘迟疑道:“因为他们也参与了?”

    “嗯,总算是聪明一回了。”朱见深点头,“记着,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能帮你解决问题就可用;

    不是说太监有多好,事实上,太监作恶也多了去了,他们一样贪财受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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