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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9章

    然,恼火归恼火,却也只能在心里暗骂两句,没人敢直接说出来。

    无他,皇权不容挑战!

    尤其是自家人!

    ~

    次日。

    早朝散后,奉天殿广场便忙碌起来,身为教坊司使的刘瑾,自然忙的手脚不沾地……

    这次,可是数十位藩王赴宴的大场面,若是再如当初那般搞砸了,怕是皇上……哪怕太子都不会饶他。

    毕竟……这场酒宴关乎政治。

    “王大人,您看这样还行吧?”刘瑾不放心,让王华把关。

    王华接过流程表,问:“这次琴弦没断吧?”

    “哪能呢,昨儿咱家就全面检查了一番,没有的事儿。”刘瑾赔着笑,道,“您看这么安排可以吗?”

    “可以,完全符合规格。”王华点点头,“待会儿注意点气氛,别太死板了。”

    闻言,刘瑾紧张起来,讪讪问:“咋个注意啊?”

    “用心。”王华撂下一句,将流程表还给刘瑾,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可把刘瑾难为坏了。

    其实他平时挺聪明,且也会来事儿,奈何,这么大的场面,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哪能不紧张。

    “哎哎,王大人等等咱家,你倒是说个痛快话啊……”

    辰时初。

    诸藩王在礼部的接待下,来到奉天殿广场,论资排辈在适合自己的位置坐了,个个表情严肃,全无赴皇帝宴的欢喜。

    太监,宫女,流水似的穿梭而过,奉上贡茶、瓜果、点心……等宴前开胃零食。

    只是,无一人食用,顶多也就喝喝茶,甚至都不怎么谈天。

    这皇宫,周围遍布皇帝耳目,万一哪句话说不好,引起皇帝忌惮,那乐子可就大了。

    众藩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神情肃穆,不动如山。

    近两刻钟后,朱佑樘、朱厚照姗姗迟来。

    诸藩王忙起身,恭敬行礼:“臣等参见吾皇万岁,

    参见太子千岁。”

    “平身!”朱佑樘轻笑道,“都坐,不必拘礼。”

    “谢皇上。”

    一群人起身,返回位子坐下,患得患失。

    随着皇帝到来,山珍海味一一上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丰盛到了极点。

    不过,对藩王来说,他们平时吃的比这也差不哪儿去,事关自身利益,哪里还有胃口?

    朱佑樘笑呵呵地拿起象牙筷子,道:

    “难得诸位藩王来京,趁着你们来,朕也有了口福,都别客气了。”

    “是。”

    诸王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夹了口菜,心里却在想着:皇帝这是在哭穷啊!

    朱厚照端起酒杯,道:“诸位王爷、王叔,孤敬你们一杯。”

    “不敢不敢,敬皇上,敬太子!”诸王忙起身举杯,一饮而尽之后,这才坐下。

    然,屁股刚挨着椅子,皇帝身边的太监便拿出圣旨,威严道:

    “诸王听旨。”

    诸王一凛,面色难看至极,却也不得不起身下拜,“臣等,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明立国百余年,仰赖祖宗英明仁德,江山社稷得以安稳,百姓得以安居,朕御极十八载,无时无刻不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然,仍有百姓在苦寒中挣扎,耕地,乃百姓立身之根本……”

    一番大道理后,太监清了清嗓子,道:

    “以民为本,大明才能繁荣昌盛,然,今天下耕地,有十之四五皆被兼并,宁王叔深明大义,提出藩王当交田赋,以解百姓贫苦,以报国恩……朕心甚慰。

    不知,诸王可乎?”

    宁王!宁王!!你他娘咋不去死啊……诸王恨得咬碎了牙。

    幸好这是在皇宫,不然,

    朱宸濠危矣。

    朱宸濠亦是恼怒,可他能怎么办?南..昌布政使的供词,取决于他的态度,态度端正,自可无忧,否则……

    搞这么大阵仗,结果却白忙活,皇帝岂能饶他?

    藩王结交可大可小,尺度全在皇帝,如今他已臭名昭著,皇帝就是真削了他宁王一脉,想来也没人为他出头。

    没办法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藩王亦是臣,身为朱氏子孙更应为君分忧。”朱宸濠索性豁出去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把人全得罪了,可他得保证自己的利益啊。

    好好好,你了不起,你清高,你讨好皇帝,把我们的利益也带上……诸王眼睛都红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朱宸濠够意思了,当初某位‘言官’可是要定宗禄永额呢。

    当然,那样的话,宁王一脉同样讨不了好,几代之后便会彻底落魄。

    如今只是上缴一部分田赋,对财源主要来自海商的宁王来说,并不能伤及根本。

    不过,朱宸濠却忘了,分封在北方的藩王,其主要财源都多赖耕地。

    他是无关痛痒,可有人被砍了大动脉啊!

    那位五行属金的老藩王开口道:“朝廷有难处,皇上有难处,藩王确应为君分忧,为国解难,臣愿敬献朝廷纹银……五十万两!”

    老财主心都在滴血,然,皇帝却不为所动。

    见状,他直接加码一倍,同时也是表达自己的底线:“老臣愿敬献一百万两!”

    一口气拿出这么多,几乎是伤筋动骨了,可一次性把钱出了,总比钝刀子割肉来的强。

    诸王也觉得这是他们的极限,纷纷跟进:

    “臣也愿出百万两纹银,以全圣德!”

    不过,有几个藩王却是默不作声,比如:兴王朱佑杬,益王朱佑槟等朱佑樘的弟弟们。

    他们就藩时间短,远远比不上老牌藩王的家底儿。

    这些人根本拿不出一百万两,除非日子不过了,把所有家产典当出去。

    各人有各人的情况,并非铁板一块!

    朱佑樘抬手下压,淡淡道:“诸王为何就不能如宁王这般呢?朝廷待你们一向不薄啊!”

    不薄?

    呵呵!

    如若太祖在世,见到你们燕王一脉如此欺负人,非抽你们大嘴巴不可……诸王心中恼火。

    想当初,他们藩王颇有权柄,不仅有话语权,且还有兵权,如今呢?

    整个只能混吃等死,可即便如此,皇帝仍是想着剥削他们!

    你们是太祖的儿孙,我们就不是?

    大家都姓朱,不要太过分了!

    老藩王呼哧带喘,瓮声道:“朝廷有困难,臣等愿施以援手,可……藩王不纳税,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如今这般……又是何道理?”

    “太祖并未言明藩王一定不纳税,且太祖也未想到他某些儿孙大肆兼并土地。”朱厚照见敬酒不吃,当下也没了好脸色。

    “太子殿下岂可如此说!”老藩王气得胡须乱颤,“我等都愿意援助朝廷了,还想怎样?非要把人往绝路上逼是吧?”

    他一把岁数了,也没几年好活,怎能不为儿孙考虑?

    这么多藩王都在,你们父子还能全把我们抓了,削了?

    果然,他这一带头,局面顿时不可控起来。

    更是有人嚷嚷: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

    第195章

    天命将近

    刘瑾慌了。

    按照流程,这会儿应该奏乐了,可这节骨眼儿……还能奏乐吗?

    可不奏乐,万一惹得皇帝不悦,又成了他的责任。

    这可咋个办啊……刘瑾心急如焚,忙小跑到远处王华身边,央求道,“王大人,你帮咱家拿个主意吧。”

    其实,刘瑾是想让王华帮他背锅。

    王华谦谦君子,却并非蠢人,他自然看得出来刘瑾目的,然,他到底是礼部的官员,宫廷礼乐这方面却归礼部管。

    “别急着奏乐,先看看情况再说。”

    “哎,好,多谢王大人指教。”刘瑾心里有了谱,放松下来,看向席间……

    这会儿,诸藩王群情汹涌,仗着法不责众,吵吵叭火。

    朱厚照到底年轻,见这群人如此过分,当即下场开喷,他说话就肆无忌惮多了,直接开骂……

    那叫一个难听……

    诸藩王更怒,都是一个祖宗,你竟敢如此?

    于是,纷纷让朱佑樘给个说法!

    好好的宴会弄成这样,朱佑樘也有些震怒,他知道不会顺利,可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皇家的脸都丢尽了。

    “住口,统统住口!”

    “太子如此辱没老臣,请皇上给个说法。”老藩王豁出去了,甚至奢望着皇帝能收回成命,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说法,你要什么说法?”朱厚照冷笑,“甘愿出一百万两银子,都不肯交税,足见你兼并土地之多,呵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敢违抗皇命不成?”

    “我等亦是太祖子孙!”老藩王据理力争,诸藩王纷纷开口相助。

    朱厚照暴跳如雷,道:“父皇,他们如此目无君上,该当如何?”

    “好了,都住口!”朱佑樘愤然一拍桌子,他猛地起身,正欲发火,却突然感到天旋地转,接着,直挺挺向后倒下。

    朱厚照眼疾手快,忙一把扶住父皇,一边的贴身太监也慌忙帮扶,尖声道:

    “太医,快传太医……”

    他的尖叫声如一声惊雷,瞬间,就盖过了所有人,紧接着,再无一人说话,宴席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父皇,父皇你快醒醒啊……”朱厚照彻底慌了手脚,声音发颤,一股阴霾涌上心头,只觉天都要塌了。

    有这种感觉的不只是他,还有诸藩王。

    这下,他们都冷静下来了,不仅情绪上冷静,血液都凉了。

    皇帝要是真有个好歹,那他们这些人……焉能好过!

    “来人呐,快来人呐……”刘瑾最先响应,一边大喊,一边飞速赶往太医院。

    顷刻间,奉天殿广场乱成了一锅粥。

    王华亦是惊惧,皇上之前就昏倒过一次,这还没多久就又来一次,怕是……天命将近了啊!

    一众藩王也麻了爪,再无人敢说什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话了,现在只求皇帝能安然无恙,至于田赋……他们也认了。

    人总是在无退路之时,才会想着后悔,若非弘治昏倒,他们定还要据理力争。

    现在后悔了,却为时已晚。

    …

    不多时,太医匆匆赶来,众人忙让开一条路,继而,巴巴望着他。

    只见太医低眉,垂目……少顷,面色难看至极。

    众人不禁心里打了个突,亦跟着变了脸色。

    “我父皇如何了?”朱厚照如即将发疯的凶兽,吓得太医根本不敢言明实情。

    “太子殿下,先把皇上请回殿中吧。”

    “好好。”朱厚照已是六神无主,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愣是一个人把父皇背到了龙辇上,“快快,去乾清宫。”

    接着,扭过头,吼道:“滚,都滚!”

    诸王屁也不敢放,朝龙辇行了个礼,便惴惴不安地离去了……

    刘瑾眼睁睁地看着龙辇离去,却没有跟上前,他不是不想显摆一下自己请太医的功劳,而是当下还有事要处理呢。

    同时,心里也泛起了合计。

    去年太皇太后殡天,今年皇上又……若真天崩地裂,太子登基……那那那……那爷们儿的机会岂不就来了?

    他突然发觉自己的春天要到了。

    不由得,他腰杆挺了起来,说话也有了气势。

    “快,把东西收了,赶紧腾出地方来……”

    王华迟疑片刻,快步跟上龙辇,准确说,是追上朱厚照。

    “殿下,此事是否通知百官?”

    朱厚照一脸茫然,全然没了主心骨,讷讷道,“你觉得呢?”

    “臣……”王华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如此大事,无法隐瞒,也隐瞒不了,还是当通知群臣才是。”

    “那就通知吧。”朱厚照讷讷点头,魂不守舍。

    他知道,父皇怕是真要离自己而去了。

    这一刻,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再无往日一丝聪明劲儿。

    ~

    乾清宫。

    张皇后最先赶来,接着,纪氏、王氏、邵氏等一众女人也闻讯赶来,场面严峻到了极点。

    刘太医诊脉半晌,颤巍巍的道:“皇上情况很不好,臣一人……怕是难以医治。”

    事儿太大,必须得有分锅的,不然,身家性命怕是难保。

    “那还等什么,快去叫人。”朱厚照急吼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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