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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5章

    “到时候真就是有个意外,我也会保下你!”李青说。

    “那咱家就提前谢过先生了。”张永一揖,再抬头,忽然道,“对了,先生既已在太医院任职,现在又进锦衣卫……这可经不起查啊!”

    李青不在意道:“一时半会儿没人会想着查我,一般人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要是皇上起了疑心,要查你呢?”

    “查就查呗。”李青耸了耸肩,“我来京师,就做好了皇帝发现我秘密的准备,我不想主动曝光身份,是因为一旦主动,就会陷入被动。”

    “那好吧。”张永转而道,“今日虽打了廷杖,不过大多人都无甚大碍,明日少不得还要跪宫门!唉……”

    张永哭笑不得的说:“这些读书人明明很聪明,可有时候做的事……就跟小孩子闹脾气似的。”

    “可不如此又能如何?”李青无奈道,“哭谏、死谏、请辞……这些把戏都是老传统了,非大明独有,这是王朝制度下形成的风气,也是皇权影响下的儒家思想极端演化……既要忠君,又要宁折不弯,到头来,就只能是这样。看着滑稽幼稚,却被奉为真理。”

    张永咂摸了下,“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对了,明日咋办?”

    “小皇帝若还要廷杖,那便做做样子,总之不能死人,这不仅是为大局,也是为你着想。”李青道,“杨慎已然被我说动,到时多少会起些效果。”

    “咱家……尽量吧。”张永倍感头疼,苦笑道,“当今皇帝真不好伺候,说实话,咱家没把握。”

    “倒也不用过于忧心,小皇帝是个聪明人,不会一直冲动下去。”李青沉吟道,“如若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他会将战场从外臣这边转移到后宫,以便暂缓君臣矛盾。”

    李青幽幽道:“这日子总得过不是?都照今日这么个闹法,大明可真要乱套了,群臣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皇帝也能拍拍屁股走人?

    越是在意,越是弱势,这也是那群人精敢把事闹大的根本原因。”

    李青感叹:“人常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这话用来形容当下情势就十分契合,那些大员光鲜亮丽,可跟皇帝一比,就是个光脚大汉。”

    “可咱家觉着照他们这个闹法……皇上肯定要以廷杖杀人。”张永说。

    “这话不为错,可皇帝无法彻底豁出去,就只能杀鸡儆猴。”李青说道,“总不能连鸡带猴一起杀吧?

    站在群臣角度,真就是点背被打死了,怎么也能混个忠烈之臣的美名。

    当然了,这事儿责任不全在群臣,小皇帝的问题更大……”

    张永缓缓点头,一脸悲催:“唉,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呃……这不是有我的嘛。”

    “也是哈。”张永笑了笑,“有先生在,咱家确不该杞人忧天,不过,如若龙颜狂怒,咱家顶不住……还请见谅!”

    李青点点头:“我是让你在保障自身的基础上,尽量做到尽善尽美,没让你牺牲自己,你的命同样金贵。”

    “没想到先生竟如此……看得起咱家。”张永倍感窝心,一时间,竟自怜自伤起来,“在世人眼中,阉人都不算是人。”

    李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是我看得起你,是你太过妄自菲薄了,以前我有一个朋友,他也是太监,可他从不自卑……”

    李青没有继续说下去,张永却已然猜到了是谁。

    “唉,那可是三宝太监啊……”张永满脸崇敬,“自永乐朝之后,我大明朝的太监,哪个敢不敬重?”

    李青笑道:“他的功绩没太监能超越了,不过他的人生态度,你倒是可以学一学,乐观、开朗、自信,其实人啊,大多时候都是自己跟自己较劲,看开些,什么都是好的……”

    张永缓缓点头,轻松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这个给先生。”张永欣然从怀中取出一块腰牌,“明日先生可去北镇抚司,咱家打过招呼了,对了,先生可有带现银?”

    李青摇头:“我只带了几张大额银票,以及少许零碎银两。”

    “稍等一下,咱家去取一些过来,先生是空降百户,银钱开路必不可少。”

    “……好吧!”李青悻悻点头,“我以银票还你。”

    “不用,其实咱家也贪。”张永不好意思笑笑,“这么多年下来,算上先帝、当今皇上赏的,林林总总足有十万余两,给家里寄去了一部分,又在家乡修了两条路,余下的仍是花不完。”

    李青不再推辞,既然承了情,没必要再矫情。

    “对了,提前说一下,未来小皇帝若发现了我的秘密,查到我走了你的关系,你只需咬住一点——拿钱办事!”

    张永点头:“咱家记住了。”

    “对了,先生要的药材也已尽数备好,在隔壁。”

    “嗯,今晚要加班了……”李青活动了下筋骨,“我去忙了,你早去休息吧。”

    ……

    次日,天微微亮。

    李青背着张永为他准备的布囊,哼着小曲儿,先一步去北镇抚司……

    第72章

    顺利进宫

    坤宁宫。

    朱厚熜、张太后相对而坐,气氛沉默、僵硬。

    末了,终是张太后沉不住气,先一步打破沉寂,“你想做什么?”

    “您这话……朕有些听不懂。

    ”

    “你……你真当我是聋子、瞎子?”张太后难掩怒色,“我问你,两位国舅怎么回事儿?”

    “您是说这个呀……”朱厚熜露出恍然之色,轻描淡写道,“寿宁侯、建昌伯鱼肉百姓、侵占民田,被人弹劾,查有实据。”

    “呵呵!”张太后冷笑:“两位国舅遭人构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就突然查有实据了?”

    “人证物证俱在,朕也没办法啊。”朱厚熜摊了摊手,无辜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如何袒护?”

    好好好,你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张太后怒极,怫然道:“皇家需要体面,是谁在背后使坏我知道、你也知道,犯不上再拿到台面上说了,立刻放人,这次就算了。”

    “这恐怕不行啊。”朱厚熜为难道,“今群臣激愤,如若在这个节骨眼儿为保寿宁侯、建昌伯,徇私枉法,朕也顶不住啊,唉……

    两位前国舅之事……朕亦痛心,奈何,法不容情,还请您理解?”

    前国舅……张氏愣了愣,惊怒道:“你说前国舅?”

    “嗯。”朱厚熜满脸坦然。

    “你……好啊!”张氏怒极发笑,“你真以为杨廷和一走,你就可以无所顾忌,为所欲为了?”

    “朕可没这么说。”朱厚熜笑笑道,“您放心,朕还会拿您当母亲对待,孝顺您。”

    “孝顺我?”张氏气得直哆嗦,“把我娘家兄弟都抓了,你还有脸说孝顺我?”

    “还有,什么叫拿我当母亲对待?我本来就是你娘!”张氏怒叱,“你敢不认?”

    朱厚熜笑意不减,无奈道:“一个称呼而已,您真就那么在乎?”

    “你不在乎?”张氏反唇相讥,“你不在乎干嘛重议大礼?朱厚熜,我对你够客气了,这件事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说什么,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自古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件事错不在朕,如若两位前国舅遵纪守法,又岂会闹到今日这个地步?”朱厚熜轻叹道,“朕也不想,可他们是真祸祸百姓啊!”

    张氏震怒,咬牙道:“我只问你,你真铁了心?”

    朱厚熜:“要说您也有责任,两位国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您……”

    “朱厚熜……!”张氏情绪激动,嗓音尖锐。

    这一声怒喝,不仅吓了朱厚熜一跳,就连殿门口的宫女太监都不禁缩了缩脖子,继而无声退远一些。

    张氏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别忘了,我才是皇太后,今我若发声……你当明白后果!”

    “您是想干政?”朱厚熜也冷淡下来。

    “我……”张氏再怒,也不敢背下这口锅,冷哼道:“你可以讲法理,我为何不可以?”

    “这当然可以。”朱厚熜点头,随即,淡笑道,“您可以去看看两位前国舅!”

    张氏一滞,又一惊,“你做了什么?”

    “别急着发火,去了就知道了。”朱厚熜言罢,施施然起身离开……

    ~

    午门前。

    今日跪宫门的依旧不少,虽然许多大佬都因受伤没再参与,但人数仍旧恐怖,声势依然浩大!

    犹以翰林院、国子监的学士、学子为甚,个个如打了鸡血一般,梗着脖子青筋暴露,誓要跪得皇帝回心转意。

    当然,他们也不是傻愣愣的跪着。

    一边跪,一边骂……

    暗喻影射的骂,引经据典的骂……

    张永愁眉苦脸,苦中作乐的暗暗感叹:还得是读书人啊,有好多咱家都听不懂,唉,这人啊,要不说还是得读书呢,不然,人家骂你你都听不出来。

    发完感慨,张永清了清嗓子,淡淡道:“皇上日理万机,日夜操劳不断,谁要是跑去给皇上添堵,咱家饶不了他!”

    这种情况,张永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拖,能拖一时是一时。

    至于皇帝得悉会不会龙颜大怒,倒也不甚打紧,一句不忍皇上忧心,就能抵消大半罪责。

    这是群臣骂皇帝,又不是军机大事。

    问题不算大!

    咱家也是服了,石板这么硬,你们腿就不酸吗?真的是……赶紧回去吧,咱家也好有空安排永青侯进宫的事,这一天天的,你们扛得住,咱家都要碎了啊……

    张永无奈又心累。

    ~

    杨府。

    李青将一堆瓶瓶罐罐交给杨慎,道:“事情闹这么大,一时间刹不住车,翰林院、国子监的人暂时不用管,这些初生牛犊情绪一旦上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当务之急是上层官员……”

    杨慎微微颔首,狐疑道:“皇上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只是抹不开面子,才不愿现在妥协?”

    “自然!”

    “如若不然呢?”杨慎道,“如果我们这边撤了,皇上一鼓作气,我们岂不被动?”

    李青笑了:“那样的话,只怕舆情会演变成惊涛骇浪,国本都要动摇,皇帝年少不假,可并不傻,这点,从你没有被廷杖至死就可以验证。”

    杨慎怔了怔,缓缓道:“好。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倘若皇上这次再出尔反尔,我就是豁出这条命……”

    “哎?年纪轻轻的,别老是把生死挂在嘴上。”李青笑了笑,“不过,此次事件之后,你这个出头鸟怕是要遭罪了。”

    杨慎呵呵笑了:“又何惧哉?”

    “成,那就先这样。”李青站起身,“对了,我这药效果如何?”

    “非常好。”杨慎褪去孤傲之色,“这才一日光景,便已去了七分疼痛,小娥说……咳咳,我现在伤口已经开始结疤了。”

    “嗯,好用就成。”李青抱了下拳,“告辞。”

    杨慎趴在床上还了一礼,道:“恕慎不能相送。”

    “呵呵……无妨。”

    李青轻笑摆手,迈步离开……

    离开杨府,李青又去了酒楼,吃饱喝足,再回到北镇抚司时,已然到了午时。

    他现在空有百户之职,却无百户之权。

    别说一百个手下,一个都还没有。

    李青找了个僻静处摸鱼,悠闲地等待着张永的消息。

    今时不同往日,他不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晋升,有关系干嘛不用?

    ……

    申时初。

    张永来到北镇抚司,二话不说就拉着他往外走。

    “可是事态更严重了?”走出衙门,李青低声问。

    “不是,先生可以进宫了。”张永急急道,“时间紧迫,傍晚前得给你安排妥当,我们快一点。”

    李青放松笑道:“你这效率可以啊!”

    “人嘛,都是被逼出来的,咱家是真的快扛不住了。”张永苦笑,“赶紧把先生你送进去,咱家也好撂挑子。”

    “……好吧!”李青问,“都打点好了?”

    “差不多了,你人进去后咱家再做收尾……反正今夜你就能当值。”张永说。

    李青点头。

    看得出来,张永是真快扛不住了。

    “放心,从明日起,你就不要扛了。”李青微笑说。

    张永惊诧:“在不主动自曝的前提下,先生能力挽狂澜?”

    “嗯…,事态不会再往失控方向发展了!”李青颔首道,“总之,接下来,你只需做好本职工作就成了。”

    “呼!”张永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庆幸道:“终于不用再煎熬了啊!”

    李青忍俊不禁:“其实你本也不用太焦心,只是……你以前没接过这么大的活,心理承受能力不足罢了,嗯…,这未尝不是一种锻炼。”

    “如果是这样的锻炼……那我再也不想体会了。”张永苦叹道,“我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掌印太监好了,这种大事件……不是我这个段位能玩的。”

    李青笑笑,不再言语。

    两人加速赶路……

    宫门口。

    李青亮出腰牌,又有张永作保,很轻松就进了宫。

    接着,李青在张永的引荐下,会见大内侍卫统领,走的是关系,使得是银子……没费多大劲儿就搞定了……

    李青负责夜班!

    ……

    这一通忙活下来,已临近傍晚。

    张永道:“咱家这就去完善档案,你当值两天夜班,我尽快给你转到白天。”

    “这个不用过于急迫,夜班也是有机会进入皇帝视野的。”李青轻笑道,“这几日你着实不轻松,好好歇歇吧。”

    “还是一口气办完再歇吧……”张永叹了口气,担忧道,“你真能应付?”

    “你说呢?”李青反问。

    “呃…好吧,是我以己度人了。”张永苦笑点头,“那咱家就先走了。”

    李青颔首:“嗯,去吧,我进来了,你便不用再操心了。”

    “哎,好。”

    张永如释重负般的笑笑,快步离开……

    夜幕降临。

    李青仰望夜空。

    只觉熟悉又陌生。

    又回来了,这感觉还挺糟糕……李青幽幽低叹:“苦点就苦点吧,只愿从此万事顺遂,少些事端……”

    言罢,李青看向乾清宫方向,那里灯火通明。

    时间还早,小皇帝显然没睡……李青缓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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