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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0章

    当然了,真若是涉及到票拟之权,他们绝对急眼!

    这是底线。

    李青很快看完张璁这边的,他也不做评价,转而去了桂萼一边,接着依次是贾咏,费宏,石珤。

    相比票拟,李青审阅的速度快的不是一点半点,前后不过两刻钟,便给看过来个遍。

    贾咏试探问:“国师可有高见?”

    李青反问:“你想我指点你如何票拟?”

    “……”贾咏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继续批阅奏疏。

    同时,其他人也熄了试探的心思,这厮不仅瞧着欠揍,说话更是欠揍。

    李青微微一笑,回到椅上又喝了杯热茶,起身回了国师殿,心中默默给这几人打分……

    他不争票拟之权,并不代表他不在意票拟,这可是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皇帝决策的东西,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数才行。

    尤其是眼下年关将至,公务比平时要庞杂许多,需要皇帝决策的事也多,加上年后要开启京察,这个节点,正是‘牛鬼蛇神’横行的时候……

    李青不抢内阁的票拟之权,可不代表他不插手皇帝的决策之权。

    当然,李青更多是想以此将大明天下的大事小情了然于胸。

    对时下政治足够了解,才能做出更好的判断、选择。

    庙堂上的蝇营狗苟,争权夺利,随着朱厚熜登基日久,已经没那么激烈了,李青自然要将精力放在政治上,而非政局。

    一直以来,李青总是习惯性的对大局牢牢掌控,却忽略了具体细化的‘琐碎’之事,眼下有时间,便想着弥补一下。

    察觉有人进来,李青头也不抬,道:“膳食先放下吧,我待会儿再吃。”

    “你又想使什么坏呢?”

    “嗯?”李青诧异抬头,见是黄锦,又不奇怪了,好笑道,“黄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呵呵!咱家一个阉人,可当不起国师大人远迎。”黄锦硬邦邦说。

    李青愕然,继而失笑,索性不搭理他了。

    这个黄胖子还挺记仇……

    “天冷,凉得快,先吃饭吧!”黄锦打开食盒,一样样取出菜肴,“咱家还没吃呢。”

    闻言,李青立时停下思绪,“好的。”

    黄锦这厮的饭量他是领教过的,犹豫只能喝汤。

    四荤两素两汤,量不大,胜在精致,平时足够李青吃饱,可多了个黄锦,就很捉襟见肘了。

    “你咋不多弄两道菜?”李青忍不住埋怨。

    “你上次打咱家的事,咱家还没跟你计较呢,咋,还不能吃你两口菜了?”黄锦瞪眼。

    李青莞尔,不与其计较。

    上次那一巴掌下来,让他很好的震慑了内阁这些大学士,无形中省去了诸多麻烦,多赖黄锦提供条件。

    无奈,黄锦不是黄盖。

    李青愿打,黄锦可不愿挨!

    那一巴掌给黄锦带来的伤害……非常大!

    李青也瞧出来了,多少有些歉然,讪笑道:“还生气呐?”

    “吃你的饭吧!”

    “……”李青自讨个没趣儿,索性也不再言语,专注干饭。

    两人都是大饭量,菜肴很快就见了底,最后光盘,黄锦意犹未尽之余,也满心快意,自觉终于出了一口气,让李青没吃饱。

    其实,李青在文华殿吃了两盘点心,并不是很饿,只是不忍再打击他而已。

    李青筷子一丢,懒懒靠在椅上,“有劳黄公公了。”

    很快,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黄锦却没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李青,见人不走,李青诧异道:“你还有事儿?”

    “有!”

    “若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不用再浪费时间了,劝你的主子去,在我这……没用!”李青说。

    黄锦沉默,胖脸写满忧郁。

    “你赢了!”

    “?”

    “咱家劝不住皇上,也打不过你。”黄锦闷闷说。

    李青忍俊不禁,可见黄锦伤心的厉害,又不好笑出声,无奈道:“你到底想怎样?”

    “你那丹药……”

    “你也想要?”

    “嘁,谁稀罕!”黄锦瞪眼,“咱家是说……你那丹药没毒吧?”

    李青哭笑不得,有些搞不清他的脑回路,白眼道:“毒死他,对我,对大明有啥好处?”

    黄锦沉声道:“这段时间,咱家恶补了下历朝帝王修仙之事,也对丹药之道做了深入了解,那些所谓的仙丹,里面掺的有丹砂,水银……好多都是毒物,服之一时半会可能无碍,长此以往,定然出事。甚至,许多帝王都是吃仙丹吃死的……”

    黄锦的胖脸满是严肃,充满戒备,“你那药丸子确实很不一般,然,也就是刚服下的时候有特殊感觉,很快就什么也没了,很符合史书所载,即便没有剧毒,也是虎狼之药炼制而成。”

    李青愕然。

    黄锦小眼睛满是愤怒:“都说咱家不聪明,这话咱家不否认,可咱家不是傻子!”

    李青幽幽一叹:“他何德何能啊?”

    “少顾左右而言他,你老实交代!”

    “没毒!一点都没有!!”李青无奈又好笑道,“你家主子比你聪明太多了,别看他对我的截留耿耿于怀,可我若一股脑全给他,自己不吃一颗,你觉得他会服用吗?”

    黄锦一呆,这才想起先后两次炼制的丹药,李青都是吃了的,且还是一把全塞进了嘴里。

    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嗤笑道:

    “你有解药对吧?”

    “我真想再给你一巴掌!”李青没好气地扬了扬巴掌,“信是不信?”

    黄锦闷不吭声。

    良久,伤感道:“咱家劝不住皇上,也劝不住你,可你能不能……别给他炼丹了啊?”

    李青扶额:“总共也就两次,加在一起不过六颗丹丸,莫说无毒害,真就是有……也不济事啊!”

    “其实是……七颗。”黄锦说,满脸的懊恼,似乎后悔当初献丹。

    “……没毒!”李青烦躁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这话我只再说这一次!”

    黄锦无言。

    “实话给你说吧,咱家今儿个过来,就是皇上的意思……”

    “让我炼丹对吧?”

    “嗯。你能不能拒绝?”黄锦问。

    李青都气笑了:“我给予他所求,他给予我所想。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你……你算哪根葱?”

    黄锦再次沉默,好一会儿,喃喃说:“我之前有把你当朋友的。”

    李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不知怎地,没由来有种愧疚之感。

    “那作为朋友,你信不信我?”

    “现在不信!”

    “……”李青真想捶他,却没能下手,叹道:“跟我来。”

    书案前,

    李青提笔蘸墨,刷刷刷写下一张丹方,道:“这就是丹药所需药材,你尽管去验证,看是否有毒!”

    黄锦接过一看,都是些寻常药材,只是对年份有要求,不由怒道:“你果然在忽悠皇上!”

    李青不置可否,只是道:“以后炼制丹药,由你采购如何?”

    黄锦点点头,又摇摇头,纠结许久,忍不住问:“你就不怕咱家将这个呈给皇上?”

    “你可以那么做!”李青说。

    黄锦试着想了想,大胖脑袋耷拉下来,苦涩道:“没用……”

    “是啊,没用。”李青一点也看不出喜悦的笑了笑,说:“总之,我不会毒害他,此外,我如此坦诚相告,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黄锦愣了下,警惕道:“如何表示?”

    “还算不算朋友?”

    “这……”黄锦踌躇半晌,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李青敦敦善诱,“朋友之间是否要互帮互助?”

    “是……呃,你想做什么?”黄锦品出味儿来,“你想插手司礼监?”

    李青:“我不想做太监!”

    黄锦悻悻然道:“那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如何,只是想对大明的大事小情做到心中有数!”李青说。

    第123章

    嘉靖表白

    “咱家要不同意,你是不是就不让咱家采购炼丹药材了?亦或说,换其他药方?”黄锦问。

    李青含笑道:“这是我的诚意,也算是对你之前将我当朋友的回馈。”

    “可是……这是在背叛皇上啊!”黄锦痛苦的说。

    李青忍俊不禁,乐道:“不瞒他,我会与他说明,他若不同意就算了,同意的话,只希望你能尽心尽力配合。”

    司礼监的能量很大,真的很大。

    当然,李青确实没有插手司礼监的打算,无他,用不着。

    拿捏住嘉靖也就是了。

    黄锦狐疑道:“你……真就这么好心?”

    “当然!”

    “不是,你图什么啊?”黄锦大为不解,“皇上明明都很信任你了,你明明可以轻易获得荣华富贵,干嘛操这个心?”

    李青一板一眼,一字一顿,“因为,我是个好人!”

    这话落在黄锦耳中只觉好笑,相信换之任何人都会发笑,可不知怎地,黄锦愣是笑不出来。

    “算了,随你吧!”黄锦起身收拾碗碟,闷声说:“说好了不能瞒皇上,你要跟咱家耍心眼儿,咱家,咱家……”

    “如何?”李青挑眉。

    黄锦怒道:“要么你把咱家脑袋捶烂,要么咱家一头撞死你。”

    “……知道吗,我一巴掌就能拍碎你,字面上的意思!”

    “谁信!?”黄锦嗤笑连连。

    李青轻哼道:“如若你长两个脑袋,我非拍碎一个给你瞧瞧。”

    黄锦翻了个白眼儿,只是他眼睛太小,不易察觉。

    “对了,丹药之事……”

    “我会给皇帝说,不用你操心了!”李青说,“需要你采购药材的话,会知会你!”

    黄锦点点头,闷闷说道:“上次你打我之事……算了。”

    李青笑笑,懒洋洋道:“嗯,黄公公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讥讽咱家?”黄锦瞪眼。

    李青猛地起身,作势欲打,吓得黄锦一缩脖子,提着食盒就跑……

    “熊样儿……”李青重新坐下,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

    次日,朱厚熜再临国师殿。

    “黄锦与朕说了。”

    “说了什么?”

    “司礼监的事。”朱厚熜直言不讳,“于朕而言这不算什么,你我君臣相处这么久,彼此也算了解,朕知你的心意,对你也无任何怀疑,不过,有些话朕不吐不快。”

    李青:“你说。”

    “一个人对十年容易,对百年就难了,你的本事无需多说,事实证明你也没错过。但老话说的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朕也不觉得你能一直对下去,非是质疑先生,而是基于理智判断。”朱厚熜道,“朕想知道,如若你发现自己错了,该当如何?”

    “知错,认错,改错!”李青说。

    朱厚熜:“如若大错已成,又当如何?如若只能二选一,先生又如何抉择?”

    “太过遥远的事我无法保证,不过,我可以承诺,自秦大一统之后,大明国祚定然是最长的一个!”李青说。

    朱厚熜头一次光明正大,咄咄逼人的凝视李青。

    那一双眼眸深邃、明亮,好似纯净无瑕,又好似疲倦不堪,朱厚熜看到了许多,又觉得什么也没看到,那里面……只有自己的倒影。

    朱厚熜全神贯注。

    李青坦荡又坦然。

    许久许久,朱厚熜忽的一笑,笑容真诚:“朕相信先生!”

    李青一笑置之。

    “朕想说些心里话,先生可愿听?”

    李青眼眸微动,轻轻点了点头。

    朱厚熜起身踱了几步,幽幽说:“朕知道,先生对朕有偏见,至少,不那么喜欢,这其中原由朕不想深究了。日久见人心,交给时间吧!”

    李青不置可否,低头品茗。

    朱厚熜早已习惯这样的李青,并没有不悦神色,似自言自语,又似表白自己,继续说道:

    “世人以为朕之境遇,如我朝太宗一般无二,然,朕却不这么认为,朕更觉得朕与汉太宗之境遇,才是如出一辙。都是以藩王之身入主大宝,都是初来乍到朝有悍臣,都是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甚至波涛汹涌……”

    朱厚熜幽幽叹息:“杨廷和,张皇太后……,朕一路行来,这其中的真正苦楚也只有自己知道。朕最初处处效仿文帝,一方面让自己看起来很强硬、有底线,一方面又礼贤下士,不碰既得利益者……为的就是稳住大局。当然,这么说有自夸嫌疑,说白了,不过是想坐稳皇帝之位罢了。”

    李青:“无论目的如何,皇上初登基那会儿,可圈可点。”

    朱厚熜恍若未闻,怔怔出神的说道:“那会儿,我才十四岁,一个几乎没出过藩地的孩子,蓦然一个大馅饼从天而降,开心当然开心,无与伦比的欢喜,然,惶恐更多。尤其是当我

    来到京师,看到繁荣壮阔的顺天府,金碧辉煌的皇宫,呵呵,真就是乡巴佬进城啊……”

    “对一个少年来说,那种心理冲击……太大了。”朱厚熜喃喃说,“记得登基那日,我那一身龙袍又肥又大,当时我甚至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讨厌杨廷和,讨厌到痛恨,可杨廷和有句话,现在思及,我都心怀感激,他说,‘皇上垂衣裳而天下治’。若无这句话解围,我真不敢想那一日如何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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