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4章
可很快,蒸汽船的移动就真真切切了。真的在移动。
只是很慢。
李青相当心情激动,唐伯虎也是惊愕失神,相比他二人,姑侄俩却是相当平静淡然,因为他们都体验过不止一次。
移动感越来越明显,蒸汽船的航行速度越来越快,前后不过一刻钟功夫,都赶得上普通人散步了,且速度还在增加……
又半刻钟之后,速度就堪比快走了,与此同时,速度的提升也有所下降。
李青看着两岸景色后移,看着江水滚滚,看着白雾阵阵……迎着江风,心情舒爽。
只是瞧见唐伯虎时不时打摆子,只好暂时放下抒情的冲动,先一步走向船舱。
“哈……”唐伯虎搓着手,哈着气,身子冻得不行,脸上却是激动不已,“神迹,真是神迹啊……”
李青搭上他手腕,为其驱散寒气,笑道:“确实了不起,国之大幸,民之大幸。”
李雪儿骄傲的不行。
嘴上却矜持道:“这是无数匠人的心血结晶,非我一人之功。”
朱厚照面色古怪,忍不住说:“小姑,貌似也没人说是你一人之功吧?”
李雪儿一僵,随即横眉竖眼。
“哈哈哈……玩笑玩笑,虽不是小姑一人之功,却不妨碍小姑的伟大!”朱厚照忙正色道,“我对小姑的敬佩犹如这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李青含笑道:“小东西说的不错,未来你的名字定然能留在史册,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李雪儿抿了抿嘴,道:“我又不是那些文儒,才不稀得这些呢。”
“小姑稀罕什么还不快说,趁着李青心情大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朱厚照突然口不能言了。
李青淡淡道:“我是心情大好,可揍你一顿不影响我的好心情。”
#@%¥……
唐伯虎落井下石,问:“这下你心情如何?”
朱厚照:“……”
一个个的,一点都不懂玩笑之语背后的良苦用心,罢了……朱厚照口不能言之下,只能自我感动。
蒸汽船很快就不再提速了,进入速度平缓期。
比之普通货船的航行速度快了不止一筹,且这还是故意逆风航行的情况下,否则快了何止数筹?
蒸汽船的最大优势,便是可以无视风向一直航行。
当然了,真若是遇到特强风,还是只能抛锚,不过,极端暴风终是少见。
蒸汽船的优势可谓是巨大!
李青吁了口气,朝李雪儿道:“煤炭的价格有所下滑了对吧?”
李雪儿点头:“下滑了一些,不过目前还不算低。”
“不用急,会降下来的。”李青轻笑道,“蒸汽船,蒸汽挖机已然在投入使用了,未来,蒸汽火车也不是梦,随着蒸汽技术广泛应用,对煤炭的开采、运输,也会越来越高效,价格自然而然便降下来了。”
唐伯虎问:“这蒸汽船消耗可不小,未来如若彻底应用开来,难保不会煤炭告急……”
他讪笑道:“毕竟,物以稀为贵!”
李青哈哈一笑:“够用,用到新型能源问世都用不完,大明不缺煤炭资源。”
唐伯虎见他如此自信,便也不再说丧气话,惊叹道:“真不敢相信,毫不起眼的蒸汽竟有如此力量。”
李雪儿好笑道:“利用蒸汽灌溉的工具早就有了,只是成本太高没应用开来罢了,伯虎兄博览群书,当也听闻过才是,何至于如此震惊?”
“可谁又能想到它能这么用啊?”唐伯虎仍是惊叹,道:“如此之功,真不亚于开疆拓土了。”
李青深以为然。
朱厚照更是狂点头,一边向李青讨好求饶。
李青白了他一眼,抬手解了他的禁制。
“呼~可憋死我了。”朱厚照不敢再说俏皮话,打开窗户朝外瞅了一眼,道,“马上天就黑了,咱们晚上咋办?”
“就住船上呗。”李青无所谓的说,“船上有两间厢房,被褥齐全,凑合一晚便是。”
“吃啥?”
“饿着!”
“……要不咱还是回去吧!”朱厚照悻悻道,“我认床,生地方我睡不……”
“砰——!”
“这不睡的挺香的嘛。”李青揉了揉手腕,看向唐伯虎,“晚上你俩睡一起吧。”
唐伯虎愕然了下,立即掩住异色,忙不迭道:“好好,没问题!”
说罢,也顾不上正德不正德了,只当是报了当年其父对自己的不公平对待之仇,愣生生拖着朱厚照去了右手边的厢房。
李雪儿说道:“你让他误会了。”
“是吗?”李青挠挠头,“不能吧?”
李雪儿斜睨着他,哼哼道:“我要是再年轻三十岁,我也误会。”
“呃……”李青尴尬。
李雪儿噗嗤一乐:“玩笑啦,你还当真了。”
“没大没小……”李青没好气瞪了她一眼,随即缓了口气,又轻声说,“开春我去交趾,你要不要去?”
“啊?”李雪儿呆住。
“嗯。”李青缓声道,“带你一起!”
第159章
忆往昔岁月
江上湿寒。
蒸汽船并未远行,天没彻底黑下来,便开始往回赶,回到停靠口岸不过才戌时。
不过,这个点城门已然关了。以李家的能量是可以轻松叫开城门,但这样做难免显得张扬。
李家有钱有权,却极少去显摆什么。
长夜漫漫,江水滔滔。
李青反身倚在船头围栏,手肘撑在木板上,仰脸望着夜空星星点点,轻笑道,“天阴了一整日,晚上倒是出星星了,嗯…,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李雪儿学着他的动作,保持仰望星空的姿势,道:“是呢,今年好似没往年那般冷了,感觉气候稍稍回暖了些。”
李青轻轻叹息:“现在说还太早,不能以一时的情况去判断大势走向,这百余年下来,整体气候还是在持续走低,可不能盲目乐观。”
“你总是喜欢悲观……”李雪儿轻笑道,“万物皆有定数,盛极必衰,反之亦然。迟早否极泰来,当乐观一些才好,别愁呀愁的,你都快成杞国某人了。”
“呵,不是我杞人忧天,而是……”李青叹道,“要保持允许各种恶劣事件发生的心态,才不至于真发生了,乱了手脚。”
李雪儿苦笑道:“你就是太会往身上揽责任了,达则兼济天下没错,可大明这么大,两京一十三省,生民何止万万,真若洪水决堤……你又哪里顶的住。你可不是什么神仙!”
李青苦叹颔首:“真若大厦将倾,我当然扛不住,可若运作得当,便能改大厦将倾为平稳落地,不是更好?”
他自顾自道,“如今的我啊,就好似赌桌上的赌徒,投入了太多筹码,已抽不开身了,只能继续赌下去,才不让之前的付出白费。”
李雪儿无言。
“时间不早了,去睡吧。”李青说。
“你呢?”
“我现在不困。”
“我也还不困,再聊一会儿吧。”李雪儿换了个话题,道:“我超喜欢你和娘亲说往事,再说说呗。”
李青失笑道:“你娘就没跟你说起过她小时候的往事?”
“呃,那就再往前倒腾倒腾……”李雪儿停顿了下,道,“聊聊洪武朝呗,大明异闻录我是看过,可那上面几乎都是政治。聊聊生活呗。”
李青一滞。
“当然了,你要是不想说,那便不说了。”李雪儿悻悻补充。
李青默了下,“真想听?”
“嗯。”
“那就说说……”李青吸了口凛冽江风,“让我想想啊,从哪儿开始说好呢……”
……
子夜。
朱厚照被尿憋醒,踢踏上鞋子,睡眼惺忪地走出船舱。
夜空星光璀璨,却无月光,迷迷瞪瞪的他,根本就没注意到一边角落有人,只是习惯性的吹着口哨,一边解腰带……
“你干嘛呢。”
一道清冷嗓音蓦然响起。
“哎呦我去……”朱厚照一个趔趄,差点提前释放,凝神去瞧才发现二人,没好气的说道,“不是,大半夜的不睡觉,搁这喝西北风呢?”
他突然一怔,“哦~~~我明白了,嘿嘿嘿……”
李雪儿冷冷道:“你觉得自己很风趣?”
“……行行,你们继续,我去另一边,真的是……惹不起惹不起……”朱厚照发着牢骚离开。
李雪儿抽空问了句:“他之前当皇帝那会儿,也这样不着调吗?”
李青失笑摇头:“玩归玩,闹归闹,正事上还是不含糊的,他若肯收敛玩乐之心,实心用事,未尝不会成为宪宗那样的皇帝。”
“这样啊……”李雪儿怏怏点了点头,转而笑道,“不管他了,咱们继续。”
“行吧,刚讲到哪儿了?”
李雪儿悻悻道:“讲到暴打李景……曹国公家的勋二代。”
李宏这一脉脱离了曹国公跟了李青,可毕竟有着血缘关系,李雪儿哪能直呼其名?
她好奇道:“他少年时很欠揍吗?”
“怎么说呢。”李青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便只好打比方,“你觉得你大哥年少那会儿欠不欠揍?”
“太欠揍了!”李雪儿脱口而出。
李青笑吟吟点头:“小浩就是他年少时的翻版,纨绔又骚包,大冬天都要来把描金小扇,虽说那会儿金陵的冬日比现在要暖和许多,可也还是冷的……当然了,人不坏,也不仗势欺人、祸害百姓……”
说话间,朱厚照去而复返,讪讪道:“风儿一吹,我睡意全消了,能不能加入进来啊?”
李雪儿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体会。
天太黑,朱厚照没瞧见,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这次我不多嘴。”
李雪儿有些不爽,可见李青都没拒绝的意思,也不好再赶人,只是轻哼了哼。
不料,这大侄子说话跟放屁似的,刚说完不多嘴,下一刻就管不住嘴了。
朱厚照打断李青的话,问道:“能不能让太宗出场啊?我想听听他的事儿。”
李雪儿更不爽了,没好气道:“你咋这么多事儿,爱听听,不爱听滚蛋。”
“哎?小姑,你这话就不对了,虽说你算是李景隆的后代,可你也是太宗的后代啊,你娘还姓朱呢……”
“你……”
李青好笑道:“别吵别吵,时间多着呢,想听都讲给你们听。”
许是蒸汽机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又许是讲到了往昔美好,李青变得异常好说话,俊面上写满了慈祥。
这一刻的李青就如一个耄耋老人,他眼中的姑侄二人,就像是对先辈事迹好奇的稚童。
李青自然无可无不可。
“嗯…,我第一次见朱棣是在洪武十五年太祖的寿宴上,当时孝慈皇后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太祖便以过寿为由召藩王进京,为的就是让孝慈皇后再看一眼儿孙……当时的朱棣才二十出头,刚就藩没两年,不过那会儿的藩王掌兵权,他守的又是前元大都,因此,年纪轻轻就有了大将风采。”
朱厚照怏怏道:“只是有大将风采啊?”
“那会儿朱标太子的地位稳若泰山,朱棣根本没有做皇帝的心思。”李青好笑道,“不能拿后来的太宗,对比年轻时的燕王。”
“好吧。”朱厚照点点头,又问,“太宗当时是不是就特威武,睥睨群雄,与众不同?”
李青失笑摇头道:“威武是没有的,睥睨群雄也是不敢的,嗯…,欺负小十七的时候倒勉强算得上威武吧。”
“小十七?”朱厚照一时没匹配到具体是谁。
“就是宁王朱权
,那会儿的朱权还是个孩子,跟朱允炆差不多大,当时他使坏,给朱权、朱允炆灌酒,还是烈酒,结果给两个小家伙儿整哭了,叔侄俩一个要找太祖告状,一个要找太子告状,吓得他脸都绿了……”李青仿佛又回到了当时,幸灾乐祸,合不拢嘴。
朱厚照、李雪儿强烈的好奇心,也得到了最大满足,听得津津有味儿。
虽说跟想象中的太宗不一样,可这样的太宗更具趣味儿性。
朱厚照乐呵呵道:“原来太宗也曾这么不着调啊!”
李青含笑点头:“谁年少不轻狂啊?”
“倒也是。”朱厚照想到了太祖实录中的李青,也是恣意狷狂,不由憧憬道,“那时的你,太宗,李景隆,哦对了,还有蓝玉,你们应该能尿到一个壶里去吧?”
李青摇头:“蓝玉压根儿就不鸟朱棣,人家可是太子铁杆,当时的蓝玉尽管还没打那一场辉煌之战,却也不是朱棣可以相比的,地位上当然是燕王大,可在军中的影响力,两个朱棣也比不上一个蓝玉。”
“好吧,”朱厚照问,“你跟太宗总能玩到一起吧?”
“开什么玩笑。”李青白眼道,“当时他只是一个藩王,俺俩咋可能玩到一起?他都不敢跟我说话!”
“嘁!”朱厚照不服气道,“你当时不过是个锦衣卫而已,太宗怎么说也是燕王,还会怕你?”
李青撇嘴道:“你当那会儿的锦衣卫是现在?”
朱厚照挠挠头:“所以…,你们仨不带太宗玩是吧?”
“那会儿俺们仨也没有玩到一块。”李青想了想,道,“若是俺们四个坐一桌,蓝玉肯定会在心里来上一句“我瞧不起在坐的任何一位”。”
“这么狂?”李雪儿都惊讶了。
李青颔首:“就是这么狂!”
随即,又补了一句:“论打仗,尤其是大规模野战,蓝玉完全当得起帅才将星,甚至可以跟徐达、常遇春、李文忠等大将军排在一个档次,哪怕略有不如,也不逊色多少。狂归狂,打起仗来是真不含糊。”
朱厚照不解道:“蓝玉确实有狂妄的资本,太宗是藩王,他不与之结交可以理解,你当时级别太低,他看不上也能理解,可李景隆可是正儿八经的开国勋二代,曹国公的继承人,那时蓝玉只是个侯爵吧?”
“是这样没错,可不妨碍蓝玉瞧不上李景隆!”李青想到当初北伐,失笑道,“蓝玉不仅瞧不上他,还老是暴打他……”
“当然了,李景隆也不白给,差点气死蓝玉。”李青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差点没抢救过来。”
“啊?”姑侄俩震惊的张大嘴巴。
李雪儿自动代入大哥。
那场面……真是想想都劲爆!
朱厚照更是兴奋的直搓手。
这可比听说书有意思多了……
“仔细说说……”
……